第一百一十四章 讣告与公告
当霜宫正式发布二十年前的国民英雄瑞克·威洛第亚将军的讣告时，民间陷入了一片低沉的哀伤气氛中。相比王国权贵们，那些自玛瑙山战争幸存的平民以及他们的后代，表现出来的悲伤和惋惜显得更为真挚而深沉。 “奥德斯在上！我们的英雄怎么逝去得如此突然？” 各个城镇的酒馆内，瑞克的死讯总是时不时被人们提起。 “也不算突然吧，似乎他有两年没露面了，早有传闻说他染了重病。” “那一定是过度cao劳的缘故，这个伟大的男人将他的一生都献给了他的国家。各位，我们应该为他干一杯！”一位上了年纪的客人动情地说，他的提议立刻得到了一片附和。 “敬我们的英雄！” “敬我们的将军！” “原吾主弗尔塞西保佑他的灵魂得享安宁！” 一声声高呼让酒馆大堂都被怀念的气氛感染，年轻人听着长者讲述起玛瑙山战争的往事，几位女士感同身受般为当年的艰难与惨烈落下了眼泪。 “所幸威洛第亚将军后继有人，伊塞尔王子和他的父亲一样英勇、高尚。” 话题又转换到这几日的另一个焦点，与讣告同时公布的，还有伊塞尔即将被册立为王储的公告。不过，人们显然没有表露出多少吃惊。前段时期听多了这位王子的英雄事迹，卡斯廷子民对于他成为王储一事，似乎觉得理所当然。 只有角落的一名赏金猎人，低低呢喃了一句含义不同的感叹：“看来你还是选择被绑在那张代表了无数麻烦的椅子上，想必以后不会再出来冒险了吧……真的，难得会有人让我觉得可惜呢，伊塞尔……” “利维坎，你在说什么？”他的冒险者同伴转过头，奇怪地问。 “我在向伟大的弗尔塞西祈祷。”利维坎微笑着回答。 同伴无力地翻翻眼睛，“你不去当神职者真是风神教的损失。”他灌了口麦芽酒，忽然想到什么问：“对了，你怎么不接猎魔任务了？冒险者之家的人说赏金还有增加的可能。” “全大陆的冒险者都趋之若鹜，我若是一不小心瓜分了太多的赏金，说不定猎物就成了我。”利维坎开着玩笑，不管同伴鄙夷的表情，又道：“况且我已经接到了新任务，阿诺维亚的一位女神召唤我给她跑腿呢。” “女神？”同伴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你不是又招惹了哪位家财万贯的贵族夫人吧？” 利维坎嘴角扬起一个十分好看的弧度，笑而不语。 在世人为又一位平民英雄威洛第亚的死以及王储的确立议论纷纷时，身为当事者的伊塞尔心情也难以平静。他独自呆在霜宫一间属于他专用的办公房里，视线定格在桌面上。那上面摊开的几封由各国统治者签名的书信里，千篇一律的华丽字句恰到好处地表达了对威洛第亚将军离世的遗憾以及对伊塞尔上位的祝贺，连与他们敌对的沙罗曼都送来了得体的问候。 这些君主们的书信来得极快，就像事先已经得知了消息。伊塞尔也不奇怪，在魔族之患闹得沸沸扬扬之际，卡斯廷的一举一动难免受到各方时刻关注。但是看着这些某种意义上代表所有国家都承认父亲已经死亡的证明，此时他的感受比较复杂，就像被人提醒面对“事实”一样——哪怕真正的事实里父亲还没有死。 不过这样也好，倘若父亲能够复活，他可以用另一个身份去享受向往多年的冒险生活。当然，即使父亲愿意留下，要在写公告时找到死而复生的合理解释也不算太难。 其实先前女王辩解草率安葬丈夫的理由，还是有一部分中立的大臣接受的。周围的邻国绝没表面上那么友好，尤其有个虎视眈眈的沙罗曼。他们很担心消息传出会引得对方乘虚而入。直到现在，卡斯廷因为魔族的出现成为大陆各方瞩目的焦点，在伊塞尔看来，倒成了公布父亲“死讯”的最佳时机。 魔族是人类公敌，沙罗曼不至于在这种时候骤然发难，以免背上与魔族勾结的嫌疑。而卡斯廷也决不会给他们借着协助除魔的名义带兵入境的机会。因此及早收拾掉魔族是当务之急，伊塞尔正在考虑趁着特殊时期收拢另外两个军团的兵权。 接下来还得找拜恩导师谈点事，父亲的事、以及他在康罗庄园地下实验室发现的疑问……伊塞尔捏着眉心，无声一叹。他太忙了，忙得去查看一下父亲的现状也没时间，尽管布莉琪特到来时已经告诉他塔莫托齐对父亲的研究尚无多大进展。 不经意间回想，与朋友们在神颅岛冒险的记忆明明清晰如昨日，却仿佛隔了一世那么遥远。 敲门声响起，布莉琪特和克拉伦斯先后走了进来，一丝不苟地向他行礼。 “殿下，诸位与会的大臣已经到齐，风神教的锡德大神祭也刚刚抵达。”克拉伦斯说道。 伊塞尔微微颔首，目光掠过神情高傲而严肃的meimei。他一直看着她为了帮助他所做的努力，也看着她短短两天内飞快的成长，甚至会克制自己不再扑到他身上撒娇。 这是代价吗？ 伊塞尔唇边划过自嘲，神色淡然地说：“请他们进来吧。”他收敛所有不必要的情绪，灰色的眼眸变得像冰冷的玻璃珠，他靠着椅背的姿势看似随和却并不亲切。 伊塞尔不会知道，此刻他的神情和当年的莱宁王是多么的相似。 老公爵路克谢进来时，感觉尤为强烈。他记得先王即使在临终前几年越来越虚弱的时候，藏在那具孱弱的躯体里强大到霸道的意志，使得包括他在内的一个个大臣将军们，无人敢反对那位君主哪怕吐气微弱的只言片语。而现在伊塞尔还是王储，走进这个房间的人却已下意识地将他当成国王对待。伊塞尔淡淡的笑容谦和如故，老公爵想起他刚到王都时的那次拜访，同样的神情令人生出全然不同的感受。 受到召见而来的重臣们相继向王储见了礼。除了五位议政公爵以及风神教的锡德大神祭，还有包括泰西伯爵为首——他原来的女王首席顾问光环上又加上了王储顾问的头衔，在人们看来这是胸襟宽广的伊塞尔殿下对伯爵敢于直抒己见的可贵正直的认可——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和中立派人士也有幸列席。军方出席的人员有暴风军团副团长弗朗兹，苍角军团副团长爱德蒙——在蓝伯特的代理团长身份去掉前面“代理”一词时，他也荣升为副团长。云隼军团的斯科特以及王翼军团的杰弗利戈都没来，据说他们接到了女王要求时刻保卫她安全不得擅自离开的命令。不过杰弗利戈还是派来了他的副手安东尼罗。 至于艾列克公爵，显然到了这里他就失去了被邀请的资格。 伊塞尔等他们稍定，干脆利落地直述主题：“诸位尊敬的先生们，这两天我与诸位就如何消除魔患一事已经商讨了多次。时间对我们而言很宝贵，我希望今天能得出一个完善的结论。” 擅长牵引话题的泰西伯爵又一次率先站了出来：“殿下，对于您提出让军队协助风神教的想法，请恕我仍然不能赞同。瑞克将军已逝，那些贪婪的邻居随时可能伺机而动，我认为加强边防才是首要之事。” 伊塞尔温和地回答：“关于这件事，我已经重新考虑过。在确保各军团能够腾出兵力之前，我以为各个领地的领主们应该先一步承担责任。除了各领地原有的防卫军，那些家族骑士以及某些贵族培养的家族卫队，倘若能相互合作，相信也是一股能够为风神教提供切实帮助的不容小觑的力量。” 卡斯廷王国对贵族私人卫队规模限制严格，因此即便是大家族拥有的家族骑士数量也十分有限。 泰西伯爵想了想，又道：“那么，谁又来保护领主们的安全？” “他们只需要抽出一部分武力，何况，保护领地内领民的安全，难道不是领主的职责？”伊塞尔微笑着反问。 这句话听上去有些许刺耳，不过总的来说在座的先生们虽然大都同时拥有领主身份，但毕竟身在王都，这个措施对他们个人没有太大影响。于是多数的大臣表示赞同，调动军队牵扯的问题太敏感，这种临时性的武装显然更容易让他们接受。 “另外么，我认为可以提升外席贵族和勋贵参与对抗魔族的积极性——如果谁在猎魔行动中做出值得赞赏的贡献，可视作军功，延长领地管辖权或者提升爵位。各位以为如何？” 几位上席的大领主们本能地想要反驳，不过福伦科公爵先于他们提出疑问：“请问殿下，倘若是上席家族的子弟做出贡献，是否也能得到应有的褒奖？” 那些先生们眼睛一亮，反对的话迅速咽下肚里，热切地等着伊塞尔开口。大家族直系旁系子弟繁多，然而爵位领地都是有限的。如果回答肯定，他们甚至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进一步扩张家族势力。 他们的心思当然都落在伊塞尔眼里，他微微一笑道：“是的。论功欣赏，无关身份。” 于是这一措施得以飞快通过。 （如果喜欢，请收藏^^新的一月，求推荐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