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吃掉了
密道里是向下的楼梯，两边墙壁都有小巧的魔晶灯照明。伊塞尔跟着埃弗雷德往下走，他数了六十六格台阶才停下，估摸他们已经深入地下十余米。出现在眼前的是个空荡荡的地下大厅，对面的墙体镶着六道门，两旁排放着八个大木箱子。左边最靠近门的箱子打开着，里面是火把、油脂和打火石。 伊塞尔知道那些大家族的宅第都有不少紧要密道，危急时可以作为逃生的退路，看起来这个地下大厅就是为类似目的构建的——埃弗雷德毫不避讳的态度，也算是效忠与信任的表示。 “左起第二扇门后是连通康罗庄园的地道，开启法阵的地方就在庄园里。我们得走一段路。”公爵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存放火把的木箱。 伊塞尔制止了他，“不用。”说完默发了一个火焰球。 “是，差点忘了还有您这位法师。”埃弗雷德笑了下，利用墙壁隐藏的机关打开了通往康罗庄园的地道门。 火焰球飘到他们跟前，照亮了前方的路。从它燃烧的形状可以判断，地道内的空气流通良好。两人沉默地向前走，有时埃弗雷德会因为身体内外两种力量的对冲不得不暂停一下。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当他们终于走出通道时，公爵的脸色更加苍白，喘气的模样如同离水的鱼。 出口处又是宽敞的地下厅室，但从周围保留的陈设可见，这里曾经是一间法术实验室。虽然规模比不上伊塞尔为他的法师顾问塔莫托齐提供的那间，但两百多年前就安置于此的珍本书籍、完善的实验器具以及为数不少的高级法器，足以让任何一位高阶法师流连忘返。如果不是埃弗雷德公爵的情况着实不妙，伊塞尔很想与他讨论一下让这间空置的法术实验室如何物尽其用的问题。 “艾德雯娜法阵的启动阵就在中间的平台上……您右手边柜子的底层有个暗格……记录了咒语的法阵图纸以及法器……就在里面……”埃弗雷德呼吸不太顺畅，他只能无力地靠在墙上，请伊塞尔自行取出开启法阵需要的物品。 伊塞尔按照他断断续续的叙述找到一张浸过特殊药水的羊皮卷、一件形态像倒置的香水瓶子的增幅法器、以及一个大容量储物戒指——里面的魔晶、壳晶和各种珍奇材料足以堆满一座仓库。 当然，作为九级法师的部分遗产，他不该对此惊讶，并且从道德层面该为任何一点垂涎的想法感到羞愧——伊塞尔如此自我告诫着，神色淡然地为启动法阵做准备。 出于一名法师的谨慎，他先花了点时间通读法阵的解构图以及咒语，并且将“香水瓶子”旋扣在谎言之巢上试用了两次增幅效果。 这件法器叫“最后祝福”，原本是给不具备法师资格的人准备的，简单地说就是让不会念咒语没有法力的普通人也能发动法阵的“傻瓜用装置”——这个形容用语摘自艾德雯娜手札——当然前提得有足够量的魔晶和流入斯迪尔德血液的谎言之巢。 伊塞尔决定亲自释放艾德雯娜的法术，他认为这样便于在法阵启动过程中对法阵运行的控制和了解——不过同时使用“最后祝福”的增幅特性倒可以节省自己的法力支出。他仔细阅读着羊皮卷上标注的触发咒语“艾德雯娜的梦想”——与“塞利恩的梦想”有异曲同工之妙——从音节排列规则上可以看出创造两个“梦想”的都出自同一人手笔。 “乒砰——”器物碎裂的声响及时将伊塞尔从法术的沉迷中惊醒过来。他看向声音源头，埃弗雷德公爵周身的力量波动控制不住地向外扩散开来。伊塞尔意识到现在不是研究的时候，连忙按照结构图上的要求将不同类型的魔晶摆放到法阵的关键位置，然后招呼公爵：“凯文先生，你自己能走过来么？请站到法阵的中心。” “好的。”埃弗雷德深吸口气，摇摇晃晃地走到房间中央刻着法阵的圆形平台上，按照法师的要求立定。 伊塞尔则站在平台边，像上次那样熟练地以自己的鲜血灌入谎言之巢刻纹，随后念起了“艾德雯娜的梦想”咒语。 一圈圈茶碟大小的黑色弧光自法阵上盘旋而起，两两相交爆出湛蓝的电光，如两弯残月背向而对，又似黑色蝴蝶旋转飞舞。仿佛是感应到巨大的危险，法阵中央的埃弗雷德身上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将他整个人影埋没。 “嗡——”法阵发出一阵低鸣，最外圈的符纹即时现出一个透明的黑色光罩，像倒扣的杯子将整个法阵连同埃弗雷德一起封闭起来。几乎同时，弧光如蝶群一拥而上，飞蛾扑火般哗啦一下尽数投入埃弗雷德周身的白光中，就像石沉大海，全然消没不见。 那团白光消停片刻，再度向外膨胀。就在此时，白光猛地扭曲起来，倏忽间有种被横向切割成了无数段的错觉。但见两条连接成锁链一样的黑色符纹环绕着它疾速旋转，一条顺时针运动，另一条则逆向而行，两两间隙之间，湛蓝的电光不断爆裂。 符纹锁链运行的速度逐步递增，并且向内渐渐收缩。白光挣不开禁锢，被迫跟着缩小，硬是被压回了埃弗雷德的体内。公爵的身影又显露出来，他虽然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但双目紧闭，显然早已人事不知。符纹锁链几乎贴着他身体转动，似乎在耐心等待躲回他体内的力量完全安静下来。 一如当时启动塞利恩广场的地下法阵一样，伊塞尔的精神力与艾德雯娜法阵相连，法阵将捕捉的每个细节的影像传递到他的脑海里。他感应到黑色光罩瞬间风化成沙，飘落在法阵的刻纹上。所有的魔晶顷刻耗尽，元素的能量涓滴不剩地被法阵吸收干净，随着阵纹轨迹在六个方向汇集，同时腾升起六道湛蓝的光柱。 虚无的光柱犹若实体，在地面分别投下六道细长的影子。在伊塞尔的感应中，这些影子深入地下，飞速伸长，大概在百米之外停止，六个端点之间彼此衔接，瞬息点亮了又一个法阵。新法阵开始运转，再度延伸，以此类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在奈斯卡伦的地表之下，人们看不见的地方，百余座同类法阵结成了特殊的结界，像精准的时钟一样以某种奇妙的规律徐徐运行。 当艾德雯娜法阵完成启动的霎那，伊塞尔与法阵的同步率达到了最高点。大量暗元素顺着谎言之巢朝上攀附，红色的刻纹自下而上迅速染黑，直到经过法师的手，黑烟一样的细丝毫不费力地渗入了他的皮肤。 伊塞尔只觉得眼前一暗，就失去了知觉。 可是他并没有倒下，他的身体依旧行动如常。也许因为暗元素的作用，他浅灰的眼睛多了层宛如夜色的薄雾，淡金色的头发也隐约闪烁着黑光。他抬步跨进法阵，就像空气一样自然穿过法阵运行时释放的能量屏障，走到昏迷着保持站立的埃弗雷德跟前。他缓缓转动眼珠，定定地盯着公爵的胸口，忽然抬手，伸进了对方的胸膛。 伊塞尔的手仿佛只是一个虚影，神奇地穿进公爵的躯体但没有造成任何伤害。他很快把手拿出来，掌心多了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光球。 伊塞尔面无表情地瞧着它，突然张嘴，将光球扔进了口中。 ==================================================================================== 班尼伯德抱着头，痛苦地在地上打滚。额上的图符不断发射出强光，每一次对这个十岁的小男孩来说，都像遭受凌迟的痛苦。 “救命！救救我！mama——”他大声哭喊着，嚎叫着，向他周围的大人祈求帮助。然而连他的母亲都只是站在一边袖手旁观，当他试图爬过去时，飞快地躲开了他抓向她裙摆的小手。 “请忍耐，小殿下。”只有阵形里菲利普的投影在安慰他，“这是光明的恩惠，是诸神的眷顾，惟有世上纯洁不染的灵魂才拥有获得赠予的荣耀。别害怕，不要抗拒它，它会给您力量，给您温暖，它会保护您，而您现在承受的一切都是暂时的，是光明的考验……” 班尼伯德根本听不进这样的劝慰，尽管那语气如此诚恳，但文绉绉的遣词用句对一个正饱受折磨的孩子来说很难有理解的耐心。他所有的感官都被光明包围了，但这种光明比熔岩更炽热，比刀剑更锋利，比杀戮更残酷，他觉得好像连灵魂都被无情的光芒扎得千疮百孔。 小王子很快不再出声，他趴在地上，像只受伤的小动物，呜咽着不时痉挛似地抽搐两下。他的皮肤下仿佛有光华流转，隐隐带上了一种圣洁的通透感。他额头的神符终于安静下来，然而他本身却成了发光体，不自觉散发出纯净而浓郁的光明气息。 史丹佛已经退到墙边，将表情遮掩在墙体的阴影里。他从头到尾目睹了投影中的安西尔无视空间距离直接赐予班尼伯德力量的过程，几乎用尽全力才能坚定地保持镇静，心里却如同卷起了惊涛骇浪—— 真是见鬼的光明圣子，那具躯体里根本是一位神祗！ （虽然很冷清，因为有人看还是在努力写，谢谢支持的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