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说四绝

    第十七回：董解元戏说四高手，沈少侠惊问九阴经。

    怒风转笑到维扬，

    一越春江十里香。

    不道秣陵微雨里，

    几多妩媚几多伤。

    二月江南，春寒料峭，东风漠漠，熏梅染柳，扬子江头，酒旗十里，仿佛把冰刀雪箭都阻在了扬子江头，一过大江，便是另一番水村山郭酒旗风的景色。

    沈飞与卢冰一路行来，过淮阳，渡长江，来在江南富庶之地，虽是落魄清寒，但一路烟花巷陌，倒不觉得孤寂，反而对这江南的花花世界颇感新奇。

    即便如此，沈飞一身青衫，身背铁剑，言语俚俗，再加上身旁有一个形如幽灵的冰美人，他两个走在一起，便形成了一道奇异的风景，让他们与这市井有些格格不入，别人看沈飞，便像是闯入市井的野狼,尤其是那达官贵族、富家小姐，见了他更是躲得远远的。别人看卢冰，便像是下降到凡间的狐妖，尤其是那些**雅士、混迹于花街柳巷的sao客，见了卢冰虽然垂涎三尺，却被那冰冷的气质拒到了千里之外。

    建康乃是南朝著名的大都市，比起女贞国的燕京、汴梁，建康城更是繁华的多，沈飞与卢冰二人在建康流连了三日，对这江南的风物颇为着迷，毕竟两人还都是二十不到的年轻人。

    两人虽有同样高的兴致，但内心里还是各怀其事的。卢冰到江南来便是为探访他生父的消息，顺便看紧了身边这个金龟婿。

    对于卢冰来说，沈飞虽然粗野无理，但着实直爽可爱，她便认准了这样的男人是可靠的。沈飞的心境就更复杂，他到金陵本是要寻找皇甫燕云，去和皇甫家的女儿成亲，现在看来自己练了断子绝孙功，成亲恐怕不成了，只好见一见皇甫叔父，在他那里某个事情做做，也能在这繁华之地落个脚，并且他的杀父仇人还未找到，那失却的半部《梦溪笔谈》和《噬骨九阴真经》也没有下落，他在金陵便要做这许多事情。而现在，身边又多了一个冰罗刹，与这母老虎为伴，动辄有丧命之险，他的当务之急，便是设法摆脱冰罗刹的纠缠。

    “这女人倒是很漂亮，若是与她成亲，俺也不吃亏，只是……”沈飞看着冰罗刹，心中暗自沉吟。

    沈飞并不是迂腐之人，头脑醒豁，也能应变，但是对于女人，却不太忍心欺骗。若是一眼看上的姑娘，沈飞绝不会轻易放过，但若是没感觉，即使再漂亮，也是不愿凑合。

    这一日，二人来到最繁华的的秦淮河边，一望澄江如璧，烟柳淡淡，车水马龙，游人如织。沈飞腹中**，便与卢冰商量找一处酒肆，沈飞本就贫寒，在金陵逛了几日，早已是一钱不名，这几日的花销都出在了卢冰身上，卢冰没有办法，心里倒欢喜得紧，只是面色却如三九寒天一般阴沉。

    沈飞专挑那门面阔气的客店吃酒，把卢冰气的有口难言，二人进了江边一个最大的酒楼，叫做“聚贤楼”，坐定之后，沈飞要来四荤四素，温了一壶东阳酒便自管大吃二喝起来，卢冰坐在旁边，不言语，也不吃饭，一直是阴云密布，但看到沈飞吃饭如此有味，心内却生出些许惊喜，这是她二十年从未有过的欢欣。

    酒楼中间整整齐齐坐满了人，人人佩戴各色兵刃，看起来似武林众人的一次聚会，沈飞忽然想到今日是二月初二，惊蛰之日，也是金陵侠士们年后漂泊江湖，在聚贤楼饯行的日子。

    酒楼中间有一个中年艺人，青衣青帽，胡须飘逸，手把铜搓板，一曲《西厢诸宫调》唱的满座侧耳，鸦雀无声。

    只听那艺人唱道：“打拍不知个高下，谁曾惯对人唱他说他？好弱高低且按捺。话儿不提朴刀杆棒，长枪大马。”

    那人唱完便又接了说辞道：“这张君若、崔莺莺的传奇，乃是唐代的故事，唐朝人都爱作诗，大宋的文人就喜欢长短句，也算是分庭抗礼，但要论武艺，咱大宋二百年来出的奇人那就多了。”

    席间一酒客忍不住叫道：“中州长短句有四家，叫做‘宴柳欧秦’，宴，便是晏殊，柳，指的是柳七，欧，乃是欧阳文忠公，秦，就算是秦淮海了。可要论武艺，中州的顶尖都有哪些？”

    那艺人道：“远的不说，元佑年间便有江南慕容，中原乔峰的降龙十八掌更是天下第一神掌，大理段氏的一阳指独步天下。”

    酒客笑道：“这都是元佑年间的老黄历了，现下里靖康之后这三十年里，恐怕再没什么武林名宿了吧。”

    艺人正色道：“这位客官此言差矣，靖康以来，天下大乱，江湖更是血雨腥风，人道是：乱世出英雄。当今中州几个修真强者，乃是仙人一般的人物。”

    席间诸人都来了兴致，不约而同道：“是什么人物？”

    那艺人道：“世人都说：大宋朝人才辈出，长短句有四绝——‘宴、柳、欧、秦’，书法有四绝‘苏、黄、米、蔡’，武林更有四绝，且都是当世之人……”

    声未竟，一酒客忽道：“莫非全真教王重阳乎？”

    那艺人摇头道：“王重阳自是天下超一流的高手，但不能与‘四绝’相媲美。”

    又有人道：“江南慕容世家可算绝世高手吧？”

    那艺人摇头道：“慕容世家，一身铜臭，哪里算得上绝世高手。”

    又有人道：“庐陵陆九川可算否？”

    艺人道：“算命驱魔尚可。”

    又有人道：“淮南姜御寇算否？”

    艺人摇首道：“织席贩履之辈。”

    有人道：“丐帮钱无益定是！”

    艺人笑道：“打狗驱狼，绰绰有余。”

    众人都按耐不住道：“董先生，你也太促狭人了，这些都是当世英杰，你怎把他们说的一文不值，你说那四绝是谁，你若能说出比他们更厉害的，我们便服了你，今日请你吃酒便是。”

    艺人笑道：“不知诸位可听说过‘东俗、西雅、南僧、北魔’？”

    语罢，众人皆愕然，一人率先道：“倒是听说过，但也只是传说，有也是隐身江湖之间，不知真假。”

    那董先生道：“这四人确是有的，‘北魔’独孤雁，隐居在漠北一带，人称‘剑魔’剑法高深，可御剑飞行，杀人于千里之外，自号‘求败’。‘南僧’乃大理天龙寺僧人，姓段，乃是大理皇室后裔，以身法诡异取胜，可腾云驾雾，多年来云游南越一带，人称无影佛。‘东俗’真名叫做阴风子，在江浙一带的rou铺赌馆中，据说他满身铜臭，俗不可耐，却是精通奇门遁甲之术，乃是大隐隐于市的人物。‘西雅’本名杨越，隐居在长江巫峡之中，有梅花千倾，自号‘杨梅洲’，终日琴棋书画，梅妻鹤子，有弟子四人，人称‘四雅’也是稀世高手。”

    坐中一人起身击节赞道：“董解元的确是走南闯北，博览天下奇人，在下也曾听说过，人称大宋朝，文有‘苏、黄、米、蔡’，武有‘独、段、阴、杨’，这‘独、段、阴、杨’指的便是独孤雁、段和尚、阴风子、杨梅洲，在下只是耳闻，却为知晓的如此周详，今日听了董解元的说辞，也算是眼界大开啊。”

    董解元捋了捋胡须微笑道：“这四绝早已不在武林之中，多年来一直活跃在修真界里，所以我辈对他们也不是甚为熟悉，四绝之外还有一位高人，诸位或许从未听闻。”

    众人又道：“四绝已是惊世骇俗之人了，那还能有什么高人。”

    董解元道：“这位高人武功未必在四绝之上，武学造诣却足以与四绝媲美。这人姓黄名裳，乃是宣和年间的官员。”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黄裳是何人。

    沈飞惊道：“黄裳！他现在还活着么？”

    沈飞一问，众人便将眼光集中在了这位少年身上，董解元也投来了惊异的目光，他缓缓走向沈飞，眯起眼睛肃然道：“小兄弟，莫非你知道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