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章 路遇

    方涛却道：“不说以后，眼下就有一件事请辟疆兄帮忙……”

    冒襄立刻回答道：“海潮尽管道来，辟疆一定竭尽所能！”

    方涛坦然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在南下途中搭救了一个女子，乱军之中落了伤残，左臂断了，右肩也被砍伤。抢救之下保全了性命，无奈想要完全恢复还需一段时日，可如此女子呆在军中实在不方便……”

    冒襄连忙道：“辟疆明白了！海潮放心，现在就可安排这女子进水绘园将养，辟疆绝不亏待了她！”

    方涛含笑拱手道：“多谢多谢！这女子脾气有些古怪，若是闹腾起来，还请辟疆兄多担待才是。他日在下若是开拔出征，自会安排人手来接她去投靠亲友。”

    朱媺娖好歹也是公主，让她以伤残身份长时间呆在军中很不合适，但朱媺娖本人在遭逢剧变之后性情大变，伤重的事后抵死都不肯朱慈烺离开半步。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如今南京暂时去不得，朱媺娖年纪也不小了，不能在军营中呆太久。方涛想来想去觉得只有暂时安置在冒襄家是最妥当的了。

    送走劳军的乡绅代表之后，临时营地又开始忙碌起来；北方太乱，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剧变，他们必须做好完全的准备。

    “涛哥儿，”方涛正在和刘泽深研究地图的时候，前田桃拿着电报进来了，“京师的消息，是济南府的分号转发的。李自成听信谗言杀了李岩，又纵容麾下大将刘宗敏强抢了吴三桂的爱妾，而且还杀了吴三桂的父亲。吴三桂起关宁军精锐与李自成战于山海关外一片石，其间吴三桂借了女真八旗精锐突袭李自成，李自成大败溃逃，估计京师保不住了……”

    方涛冷哼一声道：“李自成自打入京之后就纵容手下恢复流寇习性，纵兵抢掠的有，卖官鬻爵的有，结党营私的有，比起大明朝廷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的人坐得稳江山就真的是见鬼了……”

    刘泽深则是凝眉深思道：“李自成败了，这京师若是守不住……倒是让鞑子捡了现成的……”

    方涛亦是点头道：“是啊……鞑子入主京师，咱们的日子恐怕更难过。”

    刘泽深微笑问道：“怎么？你怕弄不过鞑子？”

    方涛叹息道：“北方凋敝南方富庶，单就这一点而论，鞑子就算拿下北方，在五年之内也只不过是给自己增加负担。说不定五年都不太可能收支平衡。除非他们故意制造点儿事情让百姓顾不上吃饭问题。相比之下，南方青壮足，财帛也多，粮秣更是不愁，若是用心整训个一两年，弄出几十万精锐出来北伐一点都不难。怕就怕……咱们的士大夫们不学太祖皇帝，去学宋高宗啊……”

    站在一旁的前田桃亦是道：“江南繁华，气候比之北方又温润了不少，确实容易让人生出享乐之心。而且江南士绅们只在乎自己兜里的那点小利小惠，让他们指缝稀一点儿来支援北方，恐怕太难。要知道，即便是北方被我们控制在手，想要恢复北方的秩序，需要安顿流民、招募屯垦，需要准备开春的种子、农具，需要重修荒废的水利、田地……这是上千万两银子的投入，还仅仅是一年的。要等收支平衡，保守估计都要两年……”

    一屋子无语。

    良久，方涛才幽幽道：“南洋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阿姐那边情况怎么样了……若是她能腾出点儿手来……”

    刘泽深摇头道：“肯定不能。若是媱儿此刻有余力，肯定已经来消息问我们要不要帮忙了，现在你看……来的是商船船队帮忙拉人……”

    “阿姐没余力了！”前田桃道，“一切都只能靠我们自己。”

    方涛想了想之后问刘泽深道：“老爷子，你的底线是什么？”

    刘泽深意味深长道：“只要太子殿下生命无碍，没有底线。”

    方涛点点头道：“我明白了！”说罢，提高声音道：“巧娥，进来。”

    一直在门口的黄巧娥听到方涛的传讯立刻进了屋子：“师傅师娘，有什么吩咐？”

    方涛直接道：“鞑子和反贼可能要争夺北方。咱们此刻没有足够的力量来挽救这个残局。我要求你现在动用能动用的人手，首先就是将北方的分号逐步撤出，等局势稳定了之后再慢慢恢复。撤离的时候多留意那些手上功夫不错的工匠、技师，只要手上的活儿不错，统统拉到咱们这边来，能带走的尽量带走。这些人是咱们将来发展壮大的种子……”

    “嗯，好！”黄巧娥乖巧地点点头。

    “殿下这会儿在做什么？”方涛随口问道。

    “哦，在训练场上跟着一块儿练呢！”黄巧娥微笑回答道，“不过他身体可不够结实，恐怕还得练上好一阵子才行。”

    方涛点头道：“也好。再练个四五天，咱们一起到南京去看看情况。巧娥，你再去打听打听太子妃的情况……”

    前田桃脸色微变：“涛哥儿，这事儿就算了……”

    黄巧娥撅着嘴，别过头不肯答应。

    方涛笑着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太子妃是大行皇帝下了圣旨，皇后娘娘亲自主持cao办迎娶的，以前她是太子妃，现在还是。我让你找到太子妃不是让你接过来……你想想，宁家和周家能把太子殿下给卖了求富贵，我还敢再走这一遭？让你走这一趟，是为了找到她所在之处，然后让殿下祭告父母之后写下一纸休书，这才算正式断了夫妻缘分。否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殿下若是再娶的话，新人算妻还是算妾？若是那太子妃遵从父母的意思再嫁，丢的岂不是殿下的脸？”

    “我这就去！”黄巧娥高兴地几乎跳起来，快快乐乐地跑出去了。

    前田桃含笑对方涛点头道：“此事处理得倒也妥当。”

    刘泽深却皱眉道：“我在京师就常听说太子与太子妃相处和睦，恐怕这事儿……”

    方涛打了个哈哈道：“这是孩子们自己的事儿，让孩子们自己拿主意便是。”

    第二天一早，方涛和前田桃就早早起床穿戴整齐，准备了马车带上朱媺娖准备进城。方涛坐在车辕上驾车，前田桃搂着身子还虚弱的朱媺娖坐在车厢里，三个人一路没说什么话。虽然方涛知道这种沉闷的气氛实在不好受，可当他面对朱媺娖这个苦命的丫头时，也实在提不起什么说笑的兴致。行了一阵，方涛陡然将马车停了下来。

    前田桃隔着车帘子问道：“怎么回事？”

    方涛笑笑道：“前面是四海楼了，也巧，掌柜的他们都出来了。下来打个招呼。”

    前田桃应了一下，将朱媺娖平躺放下，轻声交待了几句，随后就挑开车帘子跳下了马车。

    这时候海掌柜已经跟李账房和赵师傅一块儿走了过来，远远看见方涛，海掌柜就呵呵笑道：“涛子！正打算到城外找你呢！”

    方涛连忙抱拳躬身道：“掌柜的，李先生，师傅！”

    赵师傅用力地拍拍方涛的肩膀道：“你现在都是大官儿了，客气什么！”

    方涛直起身道：“官儿再大，我的手艺也是跟您学的。”

    赵师傅满意地点点头道：“别听老海瞎掰，咱们三个听说老侯爷来了，特意去给拜老侯爷的。听说二小姐在南洋做大事呢，你这边也不轻松，有没有想过是留在大明还是跟着二小姐去南洋？”

    方涛耸耸肩道：“江南局势还不清楚，得等跑一趟南京才知道。”

    海掌柜随口问道：“你小子这么一大早地赶车去哪儿？要不跟咱们一块儿走？”

    方涛解释道：“一个落难的姑娘，身上有伤残，呆在军营里养伤不方便，所以打算送到水绘园托付给冒公子照顾一二。三位要去找老侯爷得赶紧，今儿下午我们就打算先往南京去看看局势了，去迟了老侯爷可不见客的。”

    李账房顿时就笑了：“你小子还叫‘老侯爷’哪？跟二小姐孩子都生了，怎么也得叫一声‘岳父’吧？”

    方涛顿时大窘，连忙道：“我倒是想叫，可老爷子不认哪！阿姐生的孩子也是姓刘的，我也没办法……”

    三个人顿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海掌柜深思道：“不得不说你小子运气不错了。二小姐以未嫁之身跟你生了孩子，连个名份都没有，老侯爷都没当场拍死你……嗯，看来老爷子是真心欣赏你了……”

    李账房却道：“二小姐什么能耐大伙儿可都看得见了，你小子真的福气不错了……”

    赵师傅却看着前田桃，下意识地用手肘顶了顶李账房。

    李账房会意，但却继续道：“不是我老李卖老，你跟进宝都是咱们看着长大的，进宝跟你有婚约也是顶好顶好的丫头。当初你们方家落魄成那样，进宝都没嫌弃过，可见进宝是个当正妻的料。至于你跟二小姐，说句不好听的，恐怕也就这么挂这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