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历史小说 - 飞云诀苍生血在线阅读 - 第七百二十七章 疯了

第七百二十七章 疯了

    “哈哈哈……”方涛忍不住笑了,笑声在朝堂上回荡不已。

    朱由检脸上有些挂不住,问道:“方涛,他们都要朕杀你,你为何还能笑得出来?”

    方涛敛住笑容,直接朝朱由检不客气地拱拱手道:“万岁,草民这会儿能称呼一声万岁,以后可就没准了……”

    朱由检脸色一垮,问道:“此言何意?”

    方涛道:“再过些年,说不定你我君臣再见时,我得称呼您一声安乐公或者违命侯了……”

    “放肆!”朱由检登时大怒,拍着御案道,“方涛!别以为你立下这点战功便可口出狂语!你可知你这番话足够你九族夷几遍了!”

    “草民知道!当然知道!”方涛嘴角泛起一抹笑意,指着堂下大臣们道,“他们都以为草民不过文墨不通一介武夫,草民也不敢说草民博通经史,可闲暇时候草民也爱看点儿书消遣。前日读《通鉴》,到后汉三国时有一章倒是有趣。说是刘豫州遣孔明入东吴联孙抗曹时,孙仲谋举棋不定,因问鲁肃,鲁肃答曰,臣子降曹,不识下曹从事,尚有牛车走卒可使;君王降曹,安得保全乎?不知万岁可曾读过此章?”

    朱由检没好气道:“当然读过!”

    方涛笑嘻嘻道:“草民当时就想啊,草民这辈子……打流寇反贼不算,光是打鞑子,那多尔衮、多铎等一干敌酋都在草民手上吃过亏,皇太极本人也没落到好……就凭草民这战绩若是降了女真……怎么说也比孔有德那厮要强吧?领个四五万的汉军旗不是问题,没准还能封个王……可在大明这边儿,估计这辈子也就卫所千户干到头了……所以嘛,这大明朝政草民不搅和,就等着将来鞑子打进京师,然后自己剃个秃脑门儿降了,继续过自己的日子,无非就是当个奴才罢了!可万岁您的情况可就不大好了,草民估摸着鞑子肯定不会给您个太平王爷做……”说罢,方涛手往朝堂上一指:“这些跪着的,草民不敢说都会降敌,可总不会少了。朝政好坏关他们什么事儿啊,他们只要能升官发财,跪哪个皇帝不是跪?哦对了,除了鞑子,还有闯贼呢……”

    “血口喷人!”“胡言乱语!”“妖言惑众!”底下群臣当场骂了起来,朝堂上顿成菜市口。

    方涛人少,但嗓门最大,当场喝道:“既然诸位不服,那么咱们就写下来!”一说个“写”字,朝堂上顿时就安静下来。方涛嘴角再次挂起一抹诡异的笑意道:“咱们这会儿就拿纸和笔,把皇太极和闯贼的祖宗十八代骂个遍,写好了之后都贴到皇城外的宫墙上去让百姓们看看,也算是咱们大明官吏誓死抗敌的决心,如何?我知道这是小孩子玩儿的把戏,不过嘛,真正的正直之士不会在乎多写这些个字的……”

    还别说,朱由检听了方涛的话之后颇有些意动。没错,这么做是有点儿小孩子过家家的意思,可谁真要是写个公揭把李自成和皇太极的祖宗十八代骂个遍,这也真的是自绝后路了。将来除了跟闯贼、皇太极死磕到底之外没第二条路可走。虽然这么做准确率不高,可试一试也无妨。

    可朱由检还没发话,方涛就已经火上浇油了:“怎么,诸位不都是一身英雄胆么?怎么就不敢了?草民的要求不高,草民知道你们当中肯定有与大明共存亡的忠贞之士,那么你们就先出来带个头好了……”

    “臣杨廷麟愿写!”一个翰林率先站了起来,“臣与鞑虏、反贼势不两立!”

    朱由检微笑颔首:“好!赐纸笔!”

    “臣也愿写!”又一个翰林站了出来。

    方涛亦是微微地点了点头。翰林清贵,平时朝堂上不比御史和六部官吏那般说话有分量。同时,新入仕的举子往往都是在翰林位子上磨砺许久才会有提升的可能,之所以磨砺,就是因为新入仕的人往往怀着一股忠勇的血性,有话直说,很少计私利;位高权重的人反而顾虑颇多往往不说实话。鉴于此,翰林这个位置的重要性就是将这些人的血性磨砺掉,使其彻底融入官场文化这个大染缸。

    一个又一个的翰林站起来,足以说明大明血性尚存。

    方涛心中感慨不已。

    不过接着就没下文了,几个翰林接了纸笔写过之后,那些个大佬们却很少有人动笔。理由倒是挺好:堂堂大明朝堂做出这等孩提闹剧,实在有失体统,怀德怀仁是圣人教诲,放口辱骂有违圣人之道。

    朱由检的脸上又有些挂不住了,虽然他很想给这些大佬们一些教训,可对方也是“人多势众”,自己这个当皇帝的若是因为这件事处罚这么多大佬,必定舆论大哗,完全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在方涛刻意引导下,朱由检再一次由衷地体会到了被朝臣架空的苦涩。

    “也罢!”按照前田桃的要求,绝对不能给这些文官们思考的余地,发难必须一个接着一个让他们承受不住才行,于是方涛又一次开口了,“你们都是大明的忠臣,是国之栋梁,朝廷没有你们就撑不下去了,你们当中恐怕还有很多人能站起来拍拍胸脯指着草民骂一声。骂什么?骂草民这个阉党余孽!当初你们扫平阉党真是大快人心哪!可是扫了阉党之后呢?天启年一年的税赋是多少?如今一年的税赋又是多少?天启年大灾与崇祯年大灾次数也差不几回吧?你们倒是说说,你们的圣贤书治天下到底治成什么样儿了?”

    “你们都是士子出身,大明士子出身的缙绅有多少?托庇于他们的庄户人家又有多少,跟着你们一起不交纳赋税的人又有多少?天启年你们鼓噪百姓抗税,抗的都是什么税?工商税!你们以为这样做就算不与民争利了,可朝廷的岁入哪儿去了?农乃国之根本,本来就不该收税,普通农户的税都不该收!这样农户才能让农户安心产粮!可工商税为什么不能收?就因为一个‘太祖成例’?太祖那会儿还没辽饷呢,你们倒是上表蠲了啊!太祖那会儿还没关宁军呢,你们倒是上表撤了啊!”方涛咆哮了起来,“江南来的奏疏你们都看到了吧?也是祁巡抚和史巡抚两位也算是士子出身吧?他们是怎么评价崇明卫的?你们敢不敢念一念?这么多年下来,你们倒是把天下治好啊?不就是想弄死我么?容易啊!这会儿我咆哮朝堂已经够下诏狱了,不劳诸位动手!可笑啊,本来以为天底下最希望我赶快死掉的是皇太极,没想到居然是在场的诸位!”

    “够了!”朱由检脸色阴沉,喝道,“金吾卫何在?将此子拿下!”门外侍卫呼喝一声,涌进朝堂将方涛一下子按住。朱由检继续道:“咆哮朝堂,着下镇抚司大狱!”侍卫们再喝一声,将方涛拖了出去。

    朝堂风波尚未平息,整个京师舆论就已经哗然。京城舆论也是理所当然地分成两拨,一拨是斥骂方涛,一拨是力挺方涛,双方毫不客气地展开骂战,酒肆茶楼随处可见,上演全武行的都有。方涛倒是痛快,直接进了镇抚司大牢,有吴孟明和王承恩照应着,在里面享受着“单人标准间”待遇,好吃好喝日子反而相当滋润。

    这一边舆论风潮尚未平息,另一件大事却直接让所有人转移了注意力。事情还是出现在陈新甲身上。陈新甲受了朱由检的密诏私下与辽东接触谈判,皇太极开出来的价码极高,包括了双方实际控制区域、每年要交纳的“保护费”等等,完全就是照着城下之盟的标准来定,其中还附带了一条,那就是要大明交出方涛,交不出活的就交人头。陈新甲派出的心腹将皇太极的要求写成密信送回大明,陈新甲看过密信之后就随手放在了书桌上。

    这一“随手”就给了黄巧娥机会。这封密信在某一天被家人打扫的时候“不小心”放入了公文之中,而陈府的书吏则以为是邸报,直接传抄了出去。这份邸报一出,非但京师大哗,天下也为之震动。

    卖国啊!

    方涛下狱的种种可能也随之被人揣测,最靠谱的推测就是陈新甲看到皇太极提出的条件之后,非常“配合”地以莫须有的罪名构陷方涛,其手法一如当初秦桧折腾岳飞。一时间,舆论风向立转,一面倒地支持方涛。

    朱由检听闻这个消息之后也是忍无可忍,这么重要的事居然被陈新甲走漏了消息,而且还不声不响地想要弄死方涛!于是,方涛很快就有了个伴儿:陈新甲。

    有道是不作死就不会死,陈新甲下狱之后还没有替君王挨刀子的绝无,反而上表表述自己和谈的“功劳”,言语之间就等于是在说他的和谈举动完全是朱由检主使的。

    这种把屎盆子往皇帝脑袋上扣的行为直接要了陈新甲的命,朱由检二话不说连审都懒得审,直接下诏将陈新甲“咔嚓”,一个兵部尚书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