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上贼船
(下星期一更三章,算是补回这两天的。) 说白了,唐代以降,所谓太子卫率在封建王朝早就成了摆设。最大的特点就是官比兵多。从执掌卫率的正三品到从九品下,光是官员就上百,而卫率下面的“兵”则早就沦为“仪仗队”。不求战斗力,只求好看、有架子。换言之,胡飞雄的职务等于就是荣誉称号,而且还是那种没有空额可吃的荣誉称号。 可胡飞雄却并没被方涛糊弄住,反而问道:“不对吧?你小子虽是百户,可手下绝不止这个数儿……” “家丁!家丁!”方涛立刻纠正道,“都是我养的家丁!国朝二百年来可从没有哪条国法限制家丁数目的!” 胡飞雄皱了皱眉头道:“虽然没有,可也有约定俗成的说法吧?总不见的你一个百户,养出来的家丁比关宁军的大将军还要多……” “那是家丁的家丁!”方涛立刻补充道,“我家的家丁拿钱多,他们买田置地之后当然也要养家丁哪!他们上战场,自然也要带家丁哪!家丁的家丁有钱了之后当然也要买家丁,家丁的家丁的家丁有钱了之后还要买家丁……” 胡飞雄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好了……”刘泽深微笑解围道,“海潮就别吓唬人了,少爷也是秉承了老爷的意思。如今各地军镇可堪大用的不多,老爷之所以这么安排,也不过是想有一支新军,将来鞑子若是再南下,这支新军完全可以打着地方民练的旗号勤王,等这支新军立下战功之后自可照新军例再编……” 这下胡飞雄是懂了,但却苦笑了起来:“也就是说,一开始偷偷练,等上了战场之后还是得受那些个文官儿节制……” 方涛呵呵笑了起来:“规矩是人定的嘛!咱们可以把规矩定死了,让外人插不进手就行。比如我吧,之所以挂着个锦衣卫的名头,说白了就是让文官儿们不好下手,他们勒索卫所兵、克扣边军都敢,可他们敢打锦衣卫的主意么?真要到打仗那一天,我这边一成军,我肯定是副帅,主帅则是老……咳,不偷偷摸摸,主帅就是万岁,万岁在北京城里头御驾亲征,中军大帐就设在午门外,这总没问题吧?” 胡飞雄听了方涛的歪理之后想笑,却又不敢大笑,脸憋得通红。这话没错啊,万岁挂帅御驾亲征,还有谁敢指手画脚?至于“亲征”的距离嘛,也就是跑到午门外而已,于情于理谁都挑不出毛病来,唯一可以让御史抓住把柄的就是……堵塞交通…… 方涛已经有些急不可耐了:“教谕,知足吧!执掌卫率说起来都是三品大员哪!虽然这上面写的是以从四品代领,可保不齐就不声不响地升上去了,总比在国子监盯着书生们吃饭要强吧?至于那些个兵,你练一个算一个,万岁给这个没钱没粮的差事,本来也就没指望你弄出个几十万人马来……” 胡飞雄想了一阵,脸色略有好转,无奈道:“敕书和官凭都到了,我还有什么办法?” “这就对了!”方涛笑嘻嘻地回应道。 刘泽深也笑了:“成国公也知道了你的事儿,派人送来的贺礼多半也已经过了淮河了……” “公爷……”胡飞雄眼圈一红,“咱消沉了这么久,实在给公爷丢人了……没想到公爷还惦记着咱……” “罢了……大喜的日子何必谈这个?”刘泽深微微笑道,“好好喝酒去!” 胡飞雄抹了抹眼睛连忙点头,拎着酒坛离去了。 “刘侯,此人如何?”朱慈烺下意识地问道。 刘泽深没有回答,倒是方涛抢着答道:“假以时日,一员悍将!” 相比方涛而言,招财却是忙个不停。手忙嘴也忙,一路高歌猛进胡吃海喝。婚宴热闹而有序,没有预想中的混乱,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鸭子铺办喜事居然不能敞开来吃鸭子,这让方涛颇有些遗憾;因为方涛在下关江边狭长的地盘上畜养的禽畜已经可以出栏,崇明岛上的鸡鸭也能换钱了,本想就此“意思”一下,结果被胡飞雄以没钱为由直接回绝。 朱慈烺头一回参加这种民间喜事,一切都是那么好奇。出于身份,朱慈烺只能端坐在那里,可出于天性,他又忍不住朝那些个疯玩的孩子们身上直瞟。说起来朱慈烺的年纪正好介于孩子和少年之间,再有一两年功夫也该大婚。而这个年纪放在现代,正是大孩子懒得与他为伍,小孩子对他惟命是从的年纪,标准的孩子王的年纪。 “少爷想去玩儿?”方涛察言观色,微微笑了起来。 朱慈烺怯生生地看了刘泽深一眼,果断摇头。刘泽深脸色微沉,同样摇头道:“孩子们嬉闹,没个大小分寸,若是少爷伤了……少爷怕是不会计较,可有的是人要拿这个来做文章,到时候少爷还是做他的少爷,顶多挨顿训斥,可这些个孩子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方涛沉思了一下,也不得不承认刘泽深说得有道理,毕竟朱慈烺可以不计较,他老爹也可以当作是孩子嬉闹而不计较,可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起来,绝对可以在朝堂上弄出大风大浪了。真到了那个地步,朱慈烺顶多被训斥一下然后禁足几天继续当他的太子,可这些个孩子可就倒霉了,非但这些孩子,就连他们的父母恐怕都要被一并问罪。 不过方涛也有方涛的理由,想清楚利害关系之后,方涛压低声音道:“少爷若是能有从小玩到大的玩伴当孤臣,将来怕是再好不过了……” 一言既出,刘泽深顿悟,稍作权衡之后颔首道:“此议可行,不过玩伴人选须得从长计议……” “如今四处闹灾,不若让少爷从受灾之地收拢一些父母双亡的孤儿……”方涛出主意道,“于内,少爷可以把一些实用的东西亲自传给他们,这样既有主仆之义和救命之恩,又有师徒名份;于外,则宣称少爷怜悯这些失怙的孩子,故而自己养活他们,以彰显皇家好生之德……” “如此……也好,”刘泽深点头道,“每逢灾变,最先倒霉的就是老弱妇孺,若是饿得狠了,易子而食的事也不是没有,倒不如收养下来,将来少爷也能有些个玩伴……这样的玩伴总比宫里的阉人当玩伴要好得多。”
一个溯古斋的伙计匆匆跑了进来,四下寻了一下,看到方涛,连忙跑过来凑到方涛耳边低语了一阵。方涛眉头皱了皱,吩咐了两句之后俯身凑到朱慈烺和刘泽深两人中间道:“吴孟明和罗光宗都到溯古斋了呢……” 刘泽深微微点头,不动声色道:“你去交待一下,我们先离开。” 方涛立刻直起身找到正在金清这一席敬酒的胡飞雄,推说朱慈烺还有功课要做就跟朱慈烺刘泽深一道离开。匆匆回到溯古斋,却没有发现预想中的车马依仗,只有几个便衣的扈从在溯古斋的门口等候。虽然为了同一个目的而来,可彼此一向不对付的东厂和锦衣卫照样泾渭分明地站在门口两侧,互相不搭理。 三个人见状都摇了摇头,迈步走了进去;黄巧娥看着两拨人马彼此干瞪眼的模样,捂着嘴带着笑意跟了进去。一身便装的吴孟明和罗光宗已经在溯古斋内等待了不少时候,两人不敢在正厅端坐,而是毕恭毕敬地站在廊下等待。看到朱慈烺走进了大院,两人立刻撩起袍子就准备下拜。 “免礼!”朱慈烺远远地抬起了手,“这儿可不是行礼的地方!” 吴孟明和罗光宗依言停止了动作,但依然毕恭毕敬地躬着身子低头看地。朱慈烺直接走进了正厅,在首座坐下。这一刻,原本一脸的孩子气顿时消失,在宫中习染已久的上位者气息涌现了出来。 “殿下驾临南京,臣等未曾摆得仪仗出迎,万乞恕罪……”吴孟明小心翼翼地躬身行礼道。按理,锦衣卫的一项重要职责就是卤簿仪仗,太子驾临,虽然是微服,可也依然要口头表示歉意,这也算是做臣子的职责。 “真要摆了仪仗,本殿反而不自在了!”朱慈烺露出了习惯性的微笑,“何况这两天厂卫和镇抚司都为了本殿的安全肃清南京治安,功不可没。” “殿下缪赞,奴婢惶恐!”罗光宗亦是恭敬地回到道,“让殿下身处险地,实在是奴婢的罪过。” 朱慈烺微微颔首,追问一句道:“说起来这事儿本殿也不该管,可既然来了,过问一下应当无妨……埋伏本殿的逆贼都成擒了么?可曾有活口?可有供词?主使者为谁?” 一连串的问题下来让罗光宗和吴孟明的肩膀都抖了一下:孩子毕竟就是孩子,上位者的仪态算是练出来了,可上位者的气度却没练出来,那股子沉稳和凝重还不足。但该回答的还是要回答,吴孟明直接回答道:“回殿下,谋逆本来就是必须上报的大案,加之此番谋逆乃是行刺储君,若是被生擒,即便招得爽快,恐怕最后逃不掉一个寸桀之刑……故而,未曾捕拿到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