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入观

    高乾活动了一下身体，虽然还有些酸痛，但是吃了蒲道人的药丸，觉得身上已经恢复了力气，于是站起身来，跟了上去。

    蒲道人和陆平步伐不快，走了两步就把高乾落在了后面至少四五米。高乾大惊，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喊道：“道长，等等我啊！”他觉得这俩人有轻功，自己是绝对跟不上的。

    蒲道人站住了脚步，摸了摸胡子，笑着说：“倒把这个给忘记了！”对陆平说：“你给高小哥儿施个‘疾行咒’。”陆平点点头，看到高乾快跑了两步跟了上来，口中念念有词，右手食指中指伸出呈戟状，轻喊一声：“急急如律令！”

    高乾一下子觉得身体变轻了，他试着迈出了一步，一下子就跨出了两米多远。他目瞪口呆，期期艾艾地说：“那个…道长原来会法术啊！”陆平笑嘻嘻地说：“这是什么法术，雕虫小技尔！”

    三个人再次上了路，高乾察觉到两个人尽量放满了速度等着自己，连忙加快步伐紧紧跟着。他疑惑地问：“急急如律令，不是朝廷下派公文常用的结语么？”

    蒲道人摇摇头：“小哥儿从哪里听来的胡话？‘雷部至捷之鬼曰律令’，律令乃是我道教迅捷善走之神，朝廷公文如何会用？”高乾浑浑噩噩，机械地点点头，他发现这个世界跟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左乐河东南约二十里，就到了卢容县境。高乾无暇去看路两边的风景，只是呆呆地跟着两位道人。路两边田地里有不少农人，看着三个人疾走，似乎是见惯了，连头也不抬，只顾着照顾地里的庄稼。有只黄色的小土狗看到三人走过去，吓了一跳，退了一退，又兴奋地狂叫着追了上来，追了有二十多米，眼看三人越走越快，越走越远，停住了脚步，悻悻地在主人的呼唤下转了回去。

    高乾扭头看了一眼，忍不住问到：“道长，那个…观里的仙长们都像你这样会法术吗？”蒲道人大笑起来：“我不过是千霞观里的都厨，给各位道友们做饭的，哪里会什么高深的法术，只是平日里锻炼身体，学着口诀炼了一口气罢了。”

    高乾一下子激动起来，一个道观的厨师长的手下都会增加移动速度的BUFF，那些修炼的道士们该有多厉害啊！他急切地问到：“观里的道长们有修炼什么法术？可有白日飞升的？”

    蒲道人还未说话，陆平就哈哈大笑起来：“我和老都厨不过是个厨子，如何知晓什么法术？你可是问错人了！”蒲道人接口到：“我千霞观法门众多，规矩甚严，我们哪里晓得？白日飞升，观中前辈倒是有，不过修炼一途，艰难无比，实在不是那么容易的！”

    高乾连忙问：“道长，我能跟随修炼吗？”蒲道人回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若是想要学道，需掌观师兄看过是否有天赋资质。”高乾顿时沉默了，他使劲握住了拳头，心想：哪怕没有资质天赋，老子也要修炼，我要回家！

    陆平看了看天色，有些着急，说到：“老都厨，天色可不早了，别耽误了给掌观做鱼啊！”蒲道人说：“你这性子忒急，最多一个时辰咱们就能赶回去，慌什么？”

    高乾惊讶地问：“道长平日里也吃rou吗？难道不是要禁绝荤腥吗？”陆平奇怪地说：“你到底从哪里听来的这么话？不吃rou，平日里锻炼身体，如何经受得住？”

    蒲道人解释到：“我道教只有‘四禁食’，不吃狗rou、乌鱼、鸿雁、牛rou，因为这四类代表了‘忠、孝、节、义’。吃的乃是三净rou，即：不见杀，不闻杀，不为己杀。逢节日、斋醮科仪做法事、每月初一十五食素外，平日里不禁荤的！”

    高乾懵懵懂懂，努力地消化着这些对他来说全新的知识，走了小半个时辰，远远看到一片群山，他忍不住问：“道长说要做鱼，下山来是去左乐河取鱼的吗？”居浦县左乐河段产一种鳌花鱼，算得上是县内的地方特产了。

    高乾的问题虽然很多，蒲道人却也不嫌烦，他从腰间的布袋里取出一个小鼎，说：“早已买了数条，放在这里面了！”高乾凑过头看了一眼，里面深邃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倒是隐隐听到有水花声。

    眼看走到了山脚下，他便不再说话，跟在两人身后，朝着山里走去。一条土路蜿蜒从官道延至山脚，路两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越过了两个低矮的山丘，高乾看到了一座很大的牌楼，三间四柱，间柱高出明楼楼顶，气势非凡，中间挂了一块大匾额，写着“千霞观”三个大字。

    高乾不由得顿了一顿，仰头看着这硕大的牌楼，陆平回头得意地说：“咱们这座牌楼可是冲天式，你看那四根柱子，是不是都高出明楼了？”高乾张大了嘴，点了点头，这座牌楼确实太有视觉冲击了。

    陆平笑着说：“等会上了山，观门前还有一座更大的，那可是本朝天子钦赐的呢！”牌楼后是曲折的青石阶，沿着石阶走到半山，山上树木繁茂，风景清幽，鸟鸣和清泉的流水声在耳边传来。高乾心想：这还真是个幽静的好地方啊！

    经过了一座飞檐斗拱的六角半山亭，高乾踏着石阶，发现一路行来，青石阶干干净净，显然是有人每天打扫的。树木的枝叶遮蔽了天空，他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时候，心里却莫名热切起来。

    绕过了数个山头，终于看到有人了，几名道士肩担着巨大的木水桶从身后赶了过来，看到蒲道人，行了个礼，快步地超越了过去。高乾看着那装满了水的木桶，看着挑水道人稳稳当当健步如飞，不禁咂舌。

    又走过了一个山头，眼前豁然开朗，半山中一块不小的平地，一个很大的青铜香鼎立在中间，地面铺了青石板，光滑干净。一条宽阔的石阶直通山顶，高乾仰起了头，隐隐看到一座更大的牌楼。

    他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太阳斜挂在半空，山间云雾缭绕，似乎飘荡在脚底下，他觉得有些眩晕，连忙定了定神，跟着朝石阶走去。

    陆平介绍到：“这石阶共有三百六十五踏，你走一步可以数一数。”蒲道人回头斥了一句：“又在卖弄！”高乾笑了笑，上山的石阶坡度很陡，数一数也算是安一下心，于是他果真数了起来。

    低头弯腰走完三百六十五步，高乾暗暗舒了口气，还真是陡啊！然后他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一座比山脚下三间四柱更大的牌楼伫立在前方不远处，五间四柱，依旧是冲天式，粗大的木柱涂刷了黑漆，每一条柱子都绘了一条金色的盘龙，气度非凡。陆平小声地说：“到了夜里，这些盘龙都会发光哩！”

    最中间的明楼镶嵌着一块白玉匾额，“千霞观”三个金黄色的大字苍劲有力，高乾仰头看了一会儿，觉得那三个字突然发出无数金光，晃花了眼睛，身子不由得跟着晃了一晃。陆平拍拍他的肩膀说：“可别盯着看，那上面可是下了禁制的！”高乾扶着额头，摇了摇脑袋，使劲点了点头。

    牌楼后面是一片丹墙翠瓦楼台建筑群，依着山势高下，苍翠绿树环绕其间，高乾看得目旷神迷，蒲道人说：‘“先随我去见都管师兄。”高乾点点头，跟着进了牌楼后红色的围墙，绕过一座黑色的大殿，穿过了数道围墙和走廊，一路上看到许多道人，蒲道人一一行礼回礼，高乾也跟在后面有样学样。

    来到一个不大的院子，蒲道人回头对陆平说：“注意仪容！”看到陆平收起了笑脸，毕恭毕敬地跟在后面，高乾也连忙整理了一下破旧的衣服，忐忑地跟随着进了院子。

    院子里一排数间房屋，蒲道人带着两个人进了其中一间屋子，喊道：“都管师兄可在？”一个高瘦的面色严肃的道人走了出来，说：“都厨所来何事？”蒲道人笑着说：“回来的路上遇到这个小子，厨房缺个烧火的伙计，就带回来了，请师兄看一看。”

    都管道人打量了高乾一番，问到：‘“你是哪里人？”他的语气很平淡，不怒自威，高乾连忙说了这具身体前任的身世，说完以后学着一路上陆平的动作行了个礼：“我无家可归，蒲仙长看我可怜，带我上山，还望仙长收留！”

    都管道人面无表情，说：“籍贯何处？”高乾连忙说：“昂州郁林郡灵水县北小渡镇。”都管道人提笔在案上记下，看了高乾几眼，看得他冷汗都要下来了，这才说：“既然厨房缺人，你就做个烧火的杂役，试用三月，如有偷盗不轨，不遵法纪，必严惩不贷！”

    高乾连忙点头：“一定遵守法纪！”蒲道人也在一旁说：“我看这小子倒是个老实人！”都管道人说：“去吧，领一身杂役衣服和腰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