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上辈子,我也爱你
没得一会,那风絮清幽一般流动的旋律忽而转向高音,似是带着压抑得要爆发开来的情感,铮的一声如玉帛被斩断,琴音顿时就戛然而止。 云晏惊得哆嗦一下,便看到李煜宸拂袖从古琴前嗖然起身,大踏步的就朝她这边走来。 她感觉到此刻的李煜宸浑身带着寒气,冷得她害怕,恍惚中只觉着此时的他,并不是她这辈子相依守的心爱夫君,而是前世的那个带着冰冷煞气的宸王。 她不由自主的便往后退却,想要远离于他。 岂知她这举动似乎更是触怒了他,他身影一闪便已到得她跟前,大手一伸就紧箍住她手腕,那力度大得云晏感觉骨关节都被碾痛了。 “你要去哪里?”他声音低沉,满是威胁,“敢走一个试试?” 云晏微顿,她这会儿是真的确定他是知道了上辈子的事儿,否则若是他离京这么久,乍一回来必定会温柔至极与她说话,铁定舍不得这副模样待她。 她上辈子几乎花光心力来对付他,总在想法子取他性命,这一世,她却不要脸面的骗了他全部感情,让他宠她,疼她,他此刻感觉到被她耍弄,心存屈辱,要在她这里找回场子也是应该的。 云晏迎上他此刻分不清情绪的深沉目光,心下酝酿上许久,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手上微挣得一下,“宸王……你先放开我。” 毕竟此刻他若是将自己摆在前世宸王的位置,她再唤他作夫君已是不合适,她也不能当作不知道,仍不要脸面的将自己当作是他的女人,她这刻只能是云晏,一个与他无多大关系的云晏。 一如她所想,他此刻确实是前世那个宸王,只见得他一双冰眸里全是戾意,捏着她的手力更重得几分,声音更是冷,“要是我不放,你要如何?” 他目光定格于她纯美而清澈的眉目间,这个女人,就是这个女人,他求而不得,他惜她如命,愿意以死换她美满幸福。 她却是死了,消失得干干净净,他连她的一缕灰烬都寻不到。 他孤苦一生,足足念想了她整整一辈子,每念一次,心头便痛一场,后悔当初没有出手强行将她禁锢在他身边,哪怕她厌恶他,怨恨他,他也无所谓,只要她还活着,在那个人世还活着。 此时此刻,一碰触到这些,那些似乎烙在他灵魂深处的痛感就又泛滥起来,一如他初初做梦,坠落到上辈子发生过的事开始,那苦痛让他即使在昏迷里,筋骨都在痉挛。 约莫半个月前,他在涅音宫那边处理事,在与异域的某些流寇对敌的时候,由于对方身怀绝技异能,不慎着了对方幻术的道。 心室肺腑被重术袭击,唯得强行运用了大量的魇族冰焰镇压对方,后来虽已将对方就地诛杀,他却也因此陷入昏迷。 好在这种昏迷只是功力在进阶,属于入定的一种,涅音宫众人也就没将消息传回大凉,只是谁也不知道他在昏迷过程中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伤痛。 他犹如已死亡一般,昏昏沉沉附身至了上一辈子的自己身上,感受着那些得不到她的无望与痛楚。 他从昏迷中醒来之前,上辈子的自己已是垂暮之年,披着满头白发,手背已刻上了年轮的皱纹,一遍又一遍的在那空无一人的宫阙抚着琴曲,那首出自她手续写的“凤清吟”。 “云晏。”他手一着力,就将她扯近得两步,“你告诉我,我们初初相识的那大半年,你总是做噩梦,做的什么梦?梦到他了?” 他醒来之后,精神恍惚了许久,没法从上辈子的感情里走出来,已是分不清这到底是哪一辈子的自己,只知道,他要见她,马上就要见到,一刻也无法忍耐,于是跋山涉水赶了回来。 回到京城,却就又迟疑了,近情情怯,斟酌好久,唯有唤她来此相见。 回来的途中,他也仔细回想过了,凭以往的种种迹象,她是知道上辈子发生过的事,而景王的某些行事方式以及曾经与她有过的对话,分明也是知道。 那个云雪,那女人上辈子被他下令杀无赦,曾经在景王府那里说云晏与景王有染,并不是疯癫之语,而是上辈子的真事,由此可见,她也是清楚的很。 只是,他此时好想知道,云晏是因为景王上辈子待她寡情薄义,才会接受他的感情,还是从一开始,对他就心有喜欢。 她上辈子舍命替他挡箭,她深爱着他,而他这个宸王是否不过是替身,是她做噩梦之后寻求温暖的替身。
诚然,即使是替身,他也愿意,只要她活着,就在他身边,她将他当作是什么,他都能接受。 可是他爱她,前后两辈子都极其爱她,爱到骨髓与灵魂里去,更何况这一世,她与他还有那么恩爱的几年,他忍不住就心生幻想,假如是他先遇到她,她许就会只独独对他有那欢喜心。 方才,她却是一副对他避之不及的模样,不得不说,他要被那醋意刺激得要失控掉。 云晏听到他这么问,便想起了初初重生回来的那一两年,她确实是经常做噩梦,那些鲜血淋漓浴火重生的绝望片段,让她此刻想起,仍是不舒适。 “是,梦到他了。” 她轻声回答完,正待再说些什么解释一下的时候,猝不及防的,整个人就被他蛮力重重按至了怀里去。 他手劲大的很,几乎就要将她揉入他身体里一样,耳边传来他带着些许颤抖的请求声,“别说,别再往下说,我听不得。” 云晏闻言心都痛了,骄傲而不可一世的他,在她这里竟卑微成这样,他指定以为她连做梦都见到景王,是放不下景王这个人。 也是,他要是知道前世之事,知道她一直在对付他,又曾为景王付出一切,有这种认为也是正常。 而他的这番举动,竟是一如以往那般着紧她,对于前世她对他作过的混事丝毫不计较,她心里更是不舍得他难受了。 她抬手回搂住他,“不,夫君,我一定要说,我梦到他,并不是放不下他,而是对上辈子经历的事有着害怕,才会总做那样的梦。” “后来,我有了你,自然就不害怕了。” 她说完,感觉到李煜宸似乎放松了些许,又想到他竟会知道并且熟悉她续写的那首“凤清吟”,忍不住心下就有了些猜测,轻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续写了那首谱子?” 李煜宸闻言搂住她的手就又紧了紧,然而过了许久许久,他都沉默不语。 就在云晏感觉他不会回答之时,就听到他夹杂着痛楚而深沉的声音传来,“上辈子,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