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修 炼
“爹,我回来了。”方宁披着黄昏的暮色,推开院门,兴奋地朝着里屋高喊道。 “方宁哥哥,出去一整天了,让石头好担心呀。”方如山还未应声,房里冲出一个虎头虎脑,一脸喜气的小子来。 这小子正是方宁自小的玩伴石头,就是隔壁董叔家的孩子,年纪比方宁小一岁。方宁上山采药,担心父亲无人照料,便让石头帮忙服伺一天,这小子倒还尽责,直到现在也没回自已家。 “石头,今天多谢了,就在这儿吃过晚饭再回家吧。”方宁有些感动地搂着石头的肩膀道。 “不了,我得马上回去了,爹娘还在等我呢,我明天再来玩。”小哥俩把臂搂肩的絮叨了几句,石头才告辞而去。 入得里屋,方如山一脸喜色,上下仔细察看了一番,关切地问道:“宁儿,今天没有伤到哪儿吧?” “怎么会呢,爹爹你也不看我是谁的儿子。”方宁小胸一挺,装出个小大人模样来。 这模样逗得方如山连声哈哈大笑:“是,是,我的孩儿就是有能耐!” 方宁安顿好父亲,便把竹蒌里的九牛草倒出来清洗干净,一颗颗放入廊檐下的竹箕里晾干。明天就可以入药了,但愿这些药能保得父亲平安。一年前丧母之痛犹在,方宁怕引起父亲伤心,一直压抑在心底,如今更怕父亲过不了此关,从此自己孤单一人在这世上。 方宁不敢多想,转身进入厨房准备晚饭。 夜晚方宁关好门户,父子俩灯下闲聊着,方宁从怀中拿出了小袋子与兽皮道:“爹,宁儿今天在山顶一个洞xue里得到了一些东西。”方宁递过袋子,当下便把山上的事情大略讲述了一遍。 “储物袋!”方如山一见到那个袋子,眼睛一亮,伸出有些颤抖的的双手接过袋子。 “爹爹识得这袋子啊?”方宁好奇心大起,瞪大眼睛问道。 方如山一时默然,再抬起头来时眼睛里似乎多了几份赫然的神采,他看着方宁道:“宁儿,爹爹当然知道,爹爹的身体恐怕难以好转了,有些事情是该告诉你了。” 听父亲如此话语,方宁心如刀绞,强自忍着泪水道:“爹,不会的,爹爹的病会好起来的!宁儿这不是采药回来了吗,这些药一定会管用的……” 方如山抬手止住了方宁下面的话语,沉声道:“宁儿,爹爹自己的病自己知道,有些事你要记住了,爹爹不是本地人,这你也知道。爹爹出生于青州灵武世家方家,那是青州鼎鼎有名的大灵武家族啊,可惜爹爹并未觉醒灵根,以凡人之资是无法修成灵武的,爹爹抑郁之下开始远游……” 方如山花了近一个时辰才把他的一生经历讲述清楚,方宁瞪着大眼直愣愣地看着父亲,心中涌起滔天大浪,原来是这样,灵武世家的尊荣常人难以想像,就是自己家所处的这个上千里偏僻地域,并没有一这样的世家存在,自己一个山村的孩子,竟是灵武世家之后,这是他从未想象到的事,毕竟他以前根本不知道这世界上有那么强大的武者,有那么强大的家族以及更为强大的宗门! “那爹爹平日所讲的仙人故事都是真的了?” “当然是真的,这是个武者为尊的世界,爹爹所讲大都是家族里一些先辈的故事。那些先辈大能飞天遁地,移山填海只作等闲。爹爹在离家后遇见你娘,一次偶经董家村,见此处风景秀丽,才决定在此定居下来。没多久就有了我家宁儿了,爹爹就一时就回不去了,本打算等你长大些带着你娘俩一起回家族的,未料到你娘竟会走得这么早,唉……”方如山说到此处,一脸悲戚,神色黯然。 “爹,等你病好了我们一起回去。”方宁最怕见到父亲悲伤,努力调整情绪,目光中显出对未来满是憧憬的神色来。 “爹爹已是病入膏肓,大概也熬不过多久了,宁儿你有这等际遇,想来应该会觉醒灵根,你将来一定要回归家族、修炼灵武仙术的。爹爹就在此陪你娘,可怜你娘你一人孤单在此啊。”方如山一时又喜又悲。 方宁看出饱受病痛折磨的父亲的思念,自己又何尝不思念娘亲呢,虽是心酸难奈,却也只能强作欢颜对父亲百般劝慰。 夜晚服伺方如山睡下后,方宁便就着油灯,抛开所有的杂念,开始仔细研读起那往篇“纳气诀”来。 “人之初生,一点真元灵种自脐中落入丹田,此乃先天造化之根,即为灵根也。灵根分五行……此时无须赘言,余储物袋内纳气诀全文备述详尽,汝今后可细细研习……”全文不长,且字迹潦草,想是那位前辈时间不多,把一些能简略的话语全简述了。 后面是纳气诀打坐cao行之法,这一层简单易行,方宁随父习武两年有余,对于经脉xue位全然知晓,通读几遍后即融会贯通。当下也不耽搁,结趺盘坐,双手掐诀,依法施为。起始时意念总不能集中,坐未久即双腿麻木,方宁也不强求,揉揉双腿后躺下便睡,劳累一天的他很快进入了梦乡。 自此后方宁除了服伺父亲,习练拳术与疯魔斩剑诀外,便是日日早晚勤行炼气,打坐的时间越来越长。初时坐半个时辰还撑持不下来,后来渐渐加至每天两个时辰,虽说身体无任何其他变化,但方宁生性坚韧,一直坚持下来。 时光如手中的沙,日渐流逝,方如山的身体却是每况愈下,方宁辛苦采回的草药终是没能缓解方如山的病势。方宁虽说心中悲苦,对此却是无何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的生命一点点耗尽。方如山也是在苦苦撑持,他不忍见到自已去后,儿子从此一个人在这世上孤苦无依。 转眼已是夏末,方宁修炼纳气诀已近半年了,半年来一无所获,只有气息更加绵长,其它毫无所觉,方宁已经麻木了,只是凭着心中一股不灭的执念努力坚持着。 他见过父亲谈起灵武时眼中热切的渴望,他想代替父亲完成他曾经的梦想。 这晚方宁待父亲睡下,望着父亲枯瘦苍白的面容,一时忧思满怀,家里只有他父子两人,万一父亲病逝……方宁不敢多想,打开门一个人庭中独坐。 此时夜凉若水,庭中月色如银,夏夜的星空幽深渺远,天宇外的星汉长河如波光流转,闪烁不定,似是亘古遥远的呼唤,牵引着方宁的思绪飘向遥远无尽的夜空。他一时忧思皆忘,沉浸在这融融夜色里。 月辉轻披身上,方宁心神似与远方的星斗牵绊,恍恍然如置身九天之外,忽而间他似有所感,福至心灵地在庭中大石上盘膝而坐,开始运行起纳气诀来。 “我结趺而坐,身心宁静; 我抱元守一,勿助勿忘; 我气息幽深,百窍开张……” 方宁很快进入一种如梦幻般的玄妙意境中。 “我端坐天宇,身周万星拱辅; 我呼,星月动摇; 我吸,星月齐聚; 我身容纳天地,天地即是我身……” 方宁感觉自身与天地宇宙同化,如星空般无穷飘渺,渐渐地,一丝丝温热的感觉在丹田涌动,旋即下会阴,转尾闾,消散于夹脊间…… “成了,我成了,这就是武道仙家真的气!”方宁禁不住在心中高呼。
“平静,绝对要平静!” 修炼时须心如止水,不为情累,不为物牵。这些常识已为方宁所熟知,他努力按捺下内心的激动,平复心情继续运行功诀。 一夜悄然而逝,清晨微凉的露水让方宁从静定中醒转,第一次修炼了一整夜,第一次炼化了一丝真气,这无疑证明他有修炼仙武的资质,方宁心中的喜悦难以言喻。他收起功诀,一个人跑到远离家三四里远的无人山冲里狂呼: “成了!我成了!我是有灵根的!我是可以修炼灵武的!我是可以的……” 声音远远传去,那山林间的鸟儿被那声嘶力竭的呼喊声惊得扑楞楞展翅高飞。方宁双拳紧握,双目噙泪,满脸通红,这些年他的压力太大了,小小年纪,内心的愁苦无处诉说,这一时发泄之下,竟至状若癫狂。 待到吃过早饭,方宁终于按捺不住兴奋,对父亲说起自己修炼的事情。方如山一听好似比自己的儿子更为激动的样子,紧抓着方宁的肩膀摇晃嘶吼道: “灵根呐,我儿也觉醒了灵根呐!上天不负我啊!哈哈哈哈……” 方如山一时又哭又笑,热泪盈眶,本来苍白无血的脸色此刻却一脸红光,已经枯瘦得不成模样的双手不住的颤抖着。 不能修炼灵武仙术是他一生的痛,现在儿子觉醒了灵根,他可以昂首面对以前无视他的族人。“我是不行,可我儿子行!”可惜他回不去了,现在儿子可以修炼灵武,这对方如山来说是一生最好的消息了。 方宁对此心里感觉甚是安慰,能让父亲为自己感到自豪,这对于病痛中父亲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礼物么! 转眼又是秋天,方宁每天更加勤于修炼,精心培养丹田中那点点温热,虽然那丝温热的真气难见丝毫增长,但他仍旧日日cao持不缀。 方如山这段时间气色愈见灰败,但是话语却是越来越多了,不厌其烦地对方宁讲述家族的事情,不停地叮嘱他生活中应该注意的方方面面。方宁心中隐隐的不安如山压迫,他不敢多想,只能顺着父亲的心意认真聆听。 这日早饭后,方如山叮嘱方宁关好院门,然后一脸郑重的指着床后的地砖对方宁说:“宁儿,爹爹有些东西给你,你先去撬开床后那几块地砖。” 方宁依言而行,撬开床后的地砖,下面现出一个长方形的砖彻窟窿来,里面放着一长一短两个用油布精心包裹的物件。方宁顺手拿出,感觉着手沉重,他把油布包裹递了过去,心下却暗自纳闷,父亲把什么贵重的东西藏在地下? 方如山先打开了其中稍小的一个油布包,里面现出一方小小的檀木盒子来。方宁顺着慢慢打开的盒盖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支发钗,方如山抖索着拿起发钗不住的摩挲着,一脸缅怀之色,竟一时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默然无言。 方宁不愿打断父亲的回忆,只是静静看着父亲苍白清瘦的脸。 “宁儿,这支发钗是一件中品法器,当年你爷爷怜我不能修炼,赐下此物,希望你爹爹日后能找一位低阶女修成婚,以延续家族的武道血脉。后来遇见你娘,这就成了我送给你娘亲唯一的一件首饰,它也是你娘亲最喜爱的东西。你娘生前坚持说是要留给她以后的儿媳,爹爹才没拿它去陪你娘,现在这些都交给你了。”方如山半晌回过神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