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眼泪
喜欢的姑娘? 他仓皇转身,像是被戳破了心事。 天边流云道道,渐渐凝冻成冰。 三日后,慕容家退还了婚书。 婚书送到祁远章手上,又被他交给了太微。父女二人站在廊下看雪,看得面颊发红,直打哆嗦。 这天是真冷,穿再多也不觉得暖和。 偏偏他嚷着要看什么雪—— 二人各自裹了一身厚厚的大氅,只看背影,活像两头『毛』多rou厚的狗熊。 太微站累了,就地一蹲,坐到了台矶上。 大氅半截垫在身下,便不觉得台矶有多冷。 她打开婚书随意扫了两眼。 祁远章学她的样子,也坐下来:“怎么样,我说慕容显那小子不会在这事上纠缠太久的吧。” 太微“嗤啦”一声撕了婚书,冷然道:“慕容舒来见娘亲,十有八九就是慕容四爷的主意,既然娘亲没有松口,那他再纠缠下去又有什么用处。” 祁远章哈哈笑了两声,忽然问道:“依你看,慕容显为什么带着侄子在这个时候入京?” 年关将近,他们不留在洛邑过年,却奔波跋涉赶来京城,实在怎么看怎么古怪。 太微想了想道:“莫非是因为信陵王?” 祁远章脸上笑意莫测:“你倒是消息灵通。” 太微将手中碎纸『揉』作了一团:“这般说来,还真是因为复国军的事?” 自从发现记忆出现偏差,不能再拿来作准以后,她便有意地留心起坊间消息。二宝那群小乞儿,居无定所,四处『乱』窜,每个人都有一堆『乱』七八糟的消息。 有用无用,真真假假,全部混杂在一起。 她也不挑,什么都听,听完了再自己掂量。 真伪虽然不易分辨,但消息是否有用,并非全以真假来区分。 就如这一条—— 信陵王藏在洛邑。 不论真假,都有用处。 她侧过脸看向父亲,微微蹙眉道:“所以慕容四爷此番入京,是为了表忠心?” 祁远章点点头又摇摇头,伸手『摸』了『摸』自己下巴上青青的胡渣。 这几日忙得晕头转向,胡子仿佛也长得快了些。 他抿了抿嘴道:“我听了一个消息。” 太微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慕容显此番入京乃是受邀而来。” 太微面『露』嫌弃:“就您这一句话分三段说的,皇上竟然乐意听?” 祁远章满不在乎地『摸』着下巴:“你猜猜,是谁邀他入京来的?” 太微盯着他的眼睛:“您不说我可走了。” 祁远章咳嗽了声:“你这孩子,怎么半点耐心也没有。” 话音落下,小熊迈开了腿。 老熊连忙喊:“站住!站住!我这不正要说呢嘛!” 冷风吹到脸上,像是冰刀子。 嘴巴一张大,冷气就直往喉咙里灌,灌得人嗓子发痒要咳嗽。 祁远章的假咳变成了真咳。 他咳咳咳的,倒真像是老了。 太微坐回原处,没奈何地拍了拍他的背。老东西身子老了,脾气还跟孩子似的。人家都是当爹的哄孩子,到他们这倒好,掉个头全反了。 她拍了两下,没好气地道:“慕容四爷安安分分在洛邑呆了这么多年,不能说不谨慎。如今一个邀约,他便亲自带着侄子上京,想必邀请他的人,是个说话有分量的人。” 祁远章终于咳停了,喘口气道:“你对孙阁老可有了解?” 太微眼神一冷:“孙介海?” 祁远章小心翼翼喘着气,不敢再对着风口说话:“看来你知道点他的事。” 太微沉默,眼神却比廊外风雪还要冷。 祁远章眯了眯眼睛:“怎么回事,孙介海做了什么让你记恨到现在的事?” 明明说起未来,生死往事皆在其间,她却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冷酷的眼神。 孙介海那个老家伙,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并不是什么泼皮破落户出身。真要说起来,他比永定侯那群人,已是胜出太多。 可太微的眼神…… 祁远章眉头一皱:“你没有告诉我,二娘几个后来如何,难道是二娘她……” “不是!”太微声音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是小七!不是二姐!而是小七!” 祁远章一愣。 眉头还皱着。 嘴巴半张开。 石化了。 风雪呼呼地吹过来,吹到他身上,吹到他脸上。
眼睫都冻成了一根根。 良久,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重新活过来。 “原来是这样……”他低低说道,口气很平静。 太微暴跳如雷:“原来是这样?你听了这样的事,便只是这般想?” 她双眼泛红,声音拔高:“我们几个,难道全是你从路边捡来的不成?” “不求你同旁人的父亲一样,嘘寒问暖小心温柔,可听了这样的事,你便只说得出一句原来是这样?” 话音颤抖,带上了哭腔。 太微霍然起身。 泪珠一颗颗从泛红的眼眶里滚落出来。 太不像话了。 这种爹真的!真的太不像话了! 太微想起小七的死,想起孙介海的无耻,杀心和委屈一齐强烈地涌上心头。她能杀得了孙介海一次,未必就不能杀他第二次! 那个不要脸的衣冠禽兽,死有余辜! 太微用力抹着眼睛,想要将泪痕抹去。 她不要哭。 她不能哭。 连她都要哭,让小七那样的孩子怎么办? 眼泪这种东西,是给小七那样的孩子流的,不是给她的。 可她越抹,泪水却越如泉涌。 一张脸,湿漉漉。 哭得真难看。 祁远章仍然坐在台矶上,紧皱的眉头已经舒开了。 他微微仰着头,看向太微,面无表情地道:“不这般说,要怎么说?” 他的声音,他的神情,他的语气。 都平静到可怕。 那个天天穿着身大花袍子四处『乱』晃,满嘴胡说八道的男人,仿佛从未存在过。 太微的愤怒和委屈,在他眼里似乎一文不值。 他收回视线,遥遥望向远处灰白『色』的天空,低声道:“凡事皆有代价。” “我不服不肯从,于是被斩杀于太和殿,祁家因而支离破碎,举家逃亡,最后无一善终;我从了我服了,却又死在复国军手下,小七也因此落到了孙介海的手里。” “我能说什么?” 他看着天空,敛目道:“你若真的留下继承家业,自然也是要付出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