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救命
太微当时，其实并不知道刘mama会作何反应。 她来庄子上寻刘mama，是万分冒险的举动。然而她当时初出家门，慌乱无措，那几乎已是她能想到的最好法子。 换成如今的太微，是绝不会去寻刘mama的。 一半生机，一半必死。 这样五五而分的可能，终究太过危险。 可大抵是老天爷想给她一条生路走。太微那一搏，搏对了。她站在刘mama跟前，压低声音，哭着喊了一声“乳娘”。 刘mama当即愣在了原地，但是很快，她便皱起眉头，用力地打了一下太微的肩膀，口中训斥道：“你爹呢？怎地自己跑来了？” 太微怔怔的，还要再说，却已叫刘mama劈头盖脸骂了一通。 她初听不明白，不知道刘mama在说些什么，可多了两句便明白了刘mama的意思。刘mama这是在顺着她胡诌的那个娘家侄女身份，在帮她打掩护。 田庄上人不多，但也不少。 隔墙有耳，不得不小心行事。 刘mama即便不知道她是怎么来的，又是为何来的，但看她的样子也猜得出事情不好。刘mama声色俱厉地斥了她一顿，拽着她的胳膊将她带进了门。 旁人问起，她便摇摇头，唉声叹气地说一句“都是孽债”。 她趁着丈夫不在，匆匆把太微带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给太微水喝，给太微东西吃。 靖宁伯府的事，刘mama虽然知道的不多，但先前便听说了些闲言碎语。 “姑娘是怎么来的？”刘mama知道慕容氏退亲的事，但不知道太微要被祁老夫人嫁给表少爷周定安，“府里的人，知不知道您出来了？” 刘mama其实已经有好些年没有见过她的面，但太微知道只有她们二人知道的事。 刘mama对她的身份并不怀疑，只是不解她为什么变成这副样子。 太微知道自己不能久留，将面前的吃食风卷残云，一扫而光后，便将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告诉了刘mama。 刘mama听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便在屋子里四处翻找起来。 她将自己积攒下来的银钱细软，悉数收拾而出。又悄悄出门，去厨房偷了点干粮回来。 而后再寻一块布，将东西全部裹进去。 她三两下，便麻溜地装好了一个包袱。 太微清楚自己久留不得，刘mama也知道。 庄子上人多眼杂，她若留下太微，早晚会被人发现不对。 太微必须走。 刘mama舍不得她，也得让她走。 刘mama收拾妥当了东西，将包袱塞给她，但包袱虽然整理好了，东西也都带上了，刘mama却还是担忧不已：“姑娘这一去，可怎么好。” 外头的世界，仍是乱糟糟的。 太微一个姑娘家孤身在外走动，如何能行？ 刘mama担心坏了。 她想了想，忽然道：“奴婢和您一道走！” 太微听得心头一热，差点便应了好，但到底还是没答应。她的事，她的祸，不能叫刘mama和她一道流离失所，过逃难的日子。 她背了刘mama给她准备的小包袱，深吸两口气，用力抱了刘mama一下，便准备离开京郊，往远处去。 可谁曾想，刘mama以为至少得要天黑才能回来的丈夫，提前回来了。 青天白日的，那个男人，犯了懒，没有做完活便寻借口回来要吃酒。 他嘴里嘟嘟囔囔的，推开门便喊刘mama的名字，让刘mama去给他温壶酒来。哪想太微正要出门，站在门口，和他面对面，看了个正着。 他皱起眉头，上下打量了两眼太微，有些不悦地问刘mama：“这谁呀？” 刘mama忙解释这是她娘家侄女，又让太微快点叫人。 可太微才喊出一个“姑”字，那男人便瞪起了眼睛道：“侄女？你那两个侄女，不都老大了？哪来的这么个小丫头？” 刘mama没想到他还记得这般清楚，急忙说是远房亲戚。 男人却已经起了疑。 他脑满肠肥，看起来愚不可及，但心思却敏锐极了。 他眼睛也不眨一下，牢牢地盯着太微的脸看了半天，再去看太微肩上挂着的小包袱，认出那是自家的包袱布以后，霍然怒气汹汹地道：“嘿哟，这是上门打秋风来了？”又去骂刘mama，“你这没用的败家婆娘，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是不是？老子要吃酒你说没钱，贴给娘家人便有了？” 男人迈过门槛，朝刘mama扑过去。 蒲扇似的大手，高高扬了起来。 太微一下挡在了刘mama身前。 男人的巴掌落在了她脸上。 男人见状更生气了。 他恶狠狠地瞪着太微，仿佛要将太微瞪怕一般。 可太微人都杀过了，还能怕他吗？ 她更凶地瞪了回去。 那时候的她，还是祖母口中顽石一般的性子。 男人怒不可遏，举起手，还待再打。刘mama冲上来，抓住了他的手，让太微快走。太微越过门槛，想要回头再看一看刘mama，但一步三回头这种事，只能是浪费时间，恶化情况。 她咬紧牙关，背着包袱往外走去。 最终，刘mama和那个男人的声音，皆远了，空了，不见了…… …… 数年后，太微悄悄入京，乔装打扮后，顺道回到京郊的田庄上想探一探刘mama的近况，却被告知，刘mama早就已经死了好些年了。 她离开田庄后的那天夜里，崔姨娘终于想起了刘mama这个人。 太微的乳母，刘mama。 多年来，一直在庄子上当差。 崔姨娘立即告诉了祁老夫人。 祁老夫人便派人来田庄询问刘mama。 庄子上的人，听说以后，都怀疑起了白日里刘mama那个娘家侄女。但没有证据，也没人说话。 刘mama说不知道靖宁伯府里的事，离府之后也再没有见过五姑娘。 来问话的人，搜了一遍什么也没有发现，于是商量两句后便准备回府赴命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刘mama的丈夫站出来了。 他醉醺醺的，指了刘mama说，白天那个臭丫头，是不是就是五姑娘？ 此言一出，谁也走不成了。 一群人抓了刘mama，询问变成了拷问。 刘mama抵死不肯说出太微的去向。 最后，竟活活地被打死了。 刘mama的男人，则没过两天，便又娶了一房新妇。 …… 太微这会儿，站在刘mama身前，望着刘mama眼角细碎的皱纹，暗暗地长叹了一口气。 她欠了刘mama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