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历史的偏差（二）

    这个小家伙，绝对是个这个世间最可怜的人之一。自他懂事起，就不知道父母是谁，也不记得有谁帮过他，可以说，他和一个孤儿没有两样，唯一和他生存在一起的，就是一位已经快失去劳动能力的爷爷。

    他不忍心拖累这个可怜的老人——他并不是爷爷的亲孙子，而是老人在垃圾堆旁捡来抚养长大的，老人现在都已经快八十岁了，日子过得很苦很苦，虽然他已经老得快走不动了，但却仍旧靠捡拾垃圾卖破烂为生。小家伙也是个孝顺的孩子，他在乞讨时，只会把吃的东西留下来填饱肚子，而把要到的钱积攒下来，积累到一定数目后就给爷爷送去，算是为了报答老人的养育之恩情吧，不过他却不知道送去的钱老人一分一毫都给他存了下来，以作为将来他安身立命的本钱。

    老人这么大岁数了，却一直没有过上好日子，对此小家伙感到非常内疚，可惜他却没有办法改变自己与这位唯一的亲人的命运。真的非常可怜，小家伙从小到现在，除了学会认一些字外，就再没有学过其它的东西了。而且由于整天与垃圾为伴，他还患上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疾病，根本就干不上重体力活，赚钱养活自己也就成为了一句空话。

    由于没钱看病吃药，就只能这样一直拖着，到后来，他害怕为此拖累爷爷，于是偷偷地溜了出来，自己一个人四处流浪，只是在要了些钱后才会到他爷爷那里，过上一两天温馨的日子。在此之间，他爷爷也在四处找他，可惜总是被他有意识地躲避掉了。在两爷孙待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苦口婆心地劝他道：“爷爷老了，快死了，根本就不需要你这样苦自己的。这些年我也积攒了一笔钱，省着用足够我们爷儿俩过一段时间了。孩子，你不能这样颓废，学点东西吧，你的前面还要很长的路要走啊。”

    每每听到这里，他就觉得眼泪止不住往下淌。他不怕别人看不起他，鄙视辱骂他，甚至是殴打他，他都不会啃一声，说一句话，掉一滴泪，但他就是不愿意看到爷爷这样唠唠叨叨地用温柔的话语和他说。

    他想活下去，要活得好好的，要爷爷过得比现在好，至少不用住在充满臭气的用垃圾堆成的房子里，一到刮风下雨下雪就要忙得手忙脚乱……可是，他没有机会翻身，迎接他的总是冰冷而惨淡的人生。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他终于认命了，一天只求三餐温饱，外加要点钱给爷爷，然后找一个地方好好地睡上一觉，可惜这起码的要求有时候也不能得到满足。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人们常常看到这个小流浪汉傻傻的笑容，或者是没有面无表情显得呆滞的目光。这种压抑的生活持续下来，他变成了找到吃的就吃，有地方睡就睡着不起来的懒散人。现实是最好的学堂，正因为没有过多的想法，活下去成为了他唯一的动力。他的整个世界，没有了色彩，全部都变为了黑色。

    他现在已经十四岁了，既不是花朵，也不是什么建设祖国的有用人材，甚至连幼儿园的小朋友路过他身边时，都小声地向身边的小朋友指着他说他是个没用的废物。面对这样的窘境，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改变，只有默认。你们说我是废物、垃圾，我就让你们见识得更彻底一点吧。他用着这样消极的方式，来对抗命运的不公平，却结果却是让他变得越来越堕落，前途也越来越灰暗。

    靠着惊人的意志力，小家伙再次走进了位于废品收购站后堆积如山的垃圾场内。这里可以说是全市废旧垃圾的集中处理场所，由于受不了这股味道，平时根本就没人管理。

    这一次比起以前来要好一些，至少他是走过来而不是爬过来的。一路摸索着，来到了他无意中发现的那块能够治愈他伤势的“神奇”的地方，他欢叫一声，整个人扑了过去，倒在早已经被他的身体清理出来的地上，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奇迹发生了，纵然他这次受的伤不轻，其中甚至有多处受创极重的伤口，但让人惊讶的是，自从他的身体接触地面起，他的伤势就以惊人的速度愈合着，而早已消失殆尽的精力，更是源源不断地从体表的肌肤渗透进来，补充着他的身体，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浑身是劲，他甚至有信心一拳打死一头老虎。更加让人奇怪的是，由于身体状态的好转，他甚至没有了饥饿的感觉，疼痛也早已消失不见了。

    恢复过后，他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急着离开去寻找食物，去向人讨要那微不足道的钱财。他决定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他这样快就从病痛中恢复过来了。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开始用手去刨这些杂物，将一些碍事的垃圾一堆堆地向外挪动。他的手被锋利的玻璃碎片刺伤，却转眼之间便又恢复了，这中间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痛，伤口就已经自动愈合了，这一切显得是那么地不可思议。

    估计有人看到了他这样疯狂刨垃圾的场面，都会认为他疯了，应该送去疯人院进行人道毁灭。可惜，这次恐怕这些人要失望了，此时一个奇迹正在慢慢地发生着，甚至有可能会改变着许多人的命运的进程。

    慢慢的，一个造型比较奇特的东西，逐渐地露出了羞涩的面纱，支出一只角来，看样子似乎是块褐色的岩石。小家伙使劲抓住露在外面的部分，用力地扯，可惜却扯不出来，只好用手继续挖，到最后终于露出了大部分真容。

    这是一个比较奇怪的东西，褐色的岩石在他挖开周围的泥土的时候，就已经自动断裂开来了，露出了中间一块非常奇特的东西。

    其实挖到这里，小家伙就觉得仿佛全身都充满了力量，力气比以以前来大了许多，还有就是精神方面的改变，那早已经消失的灵智，似乎又回到了他的身上。此时的他，精神亢奋，就算十天十夜不睡觉，估计都没问题。

    那个让他数次起死回生的宝贝疙瘩，被他小心地从泥土中捧了出来。这似乎是一块巨大岩石的残片，晶莹剔透，里面有着奇怪的花纹，形状虽然非常凌乱，但拿到手里，却温温热热的，让他感觉到了一种亲切的、发自内心的慰贴的感觉，那种震撼而又真实的感觉，就仿佛是他才出生的时候，被抱在母亲怀里的感觉一样，充满了温馨与幸福的味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在这一刻，消失已久的记忆终于回到了他的身上，他想起了自己婴儿时的名字：程曦。很久很久以前，他隐约听爷爷讲过，似乎这个名字就放在包裹他的衣服里面。不过，后来他不愿意想起这段伤心事，更不想让人知道他是一个被父母遗弃了的孩子，所以刻意地去遗忘这件事情。从内心里，他恨这没有人性的男女，更不想用他们给自己取的名字。

    事情已经过去多年，恨意早已变成了记忆，到最后连这份记忆似乎也被他有意识地忘记了。在他懂事后的岁月里，他是跟着抚养他的爷爷姓的。老大爷姓邹，叫邹德胜，他的名字很普通，叫做邹杰，他爷爷希望他将来，能成为杰出的人才，不辜负他养育这个孩子一番。

    到今天以前，这个愿望早已经是离他越来越远。邹杰不敢面对他的爷爷，他认为他没能达成老人的愿望而羞愧，并且此前的他，也根本没有能力达成这似乎是遥不可及的愿望。他开始怀念生命里仅有的小学两年的生活……那时候因为没有钱，再加上同学厌烦他身上的味道，他不得不中途辍学。刚开始，爷爷并不让他出去挣钱，他待在那间窄小的房间里，唯一陪着他的，是他至今仍旧保存着的小学一二年级的课本，这算得上是他生命里唯一的乐趣了。此后的人生岁月，几乎都是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一时间，他想得痴了。

    邹杰拿着这块岩石碎片，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些什么。原本，他是想拿着这个神奇的东西，来换一大笔钱改善自己和爷爷的生活的。不过后来一想，没有人会相信一个乞丐会拥有宝贝，估计认为自己是骗子将自己揍一顿才是人们最直观的反应。考虑再三，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当下小心翼翼地怀揣着这个碎片，离开了垃圾场。

    历史永远会记住这一天，邹杰的生活从此改变，这是一种宿命，不可抗拒的宿命。由于几块石头的同时出现，历史在这一天已经出现了偏差，离开了它原本应该走的轨道，滑向不可预料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