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一场冰雨

    就在局势马上就要失去控制的时候，林蒙特的身边的空气，突然泛起了微微波动。这是空间传送法术的先兆，一定是有人借助传送咒语正迅速赶到林蒙特的身边。奥索斯眉头一皱，心里明白自己的朋友还没有这样的魔法造诣，来的人有更大的可能是敌非友。于是他立刻向后退了两步，将手中的“准尸体”扔在了地上。

    丛林狙杀者放开了弓弦，三支铁箭呼啸着扑向法师。奥索斯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三支箭一边飞行一边旋转，在空中划过三道诡异的弧线。即使是回旋镖在空中飞行时，也不会有这种毫无规律的抖动。奥索斯甚至不知道应该朝什么方位躲避。

    同样，三名弓箭手也对这一现象迷惑不解，他们射出去的箭好像完全不受控制。只有当传送术引起的空间波动停止，两个焦急的女牧师凭空出现在空地之后，箭矢飞行的轨迹才算恢复正常。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越是这种需要高超技巧的射击手法，越是容不得一点的失误。三支铁箭，一根插在了地上，一根被骷髅的腿骨磕飞，另一根却不偏不倚扎进了林蒙特的屁股。

    毒素迅速蔓延，林蒙特的皮肤立刻变成了蓝白相间的颜色。两名女牧师见状，一把扯下胸前的圣徽，按在他的额头上，高声呼唤着神圣的力量，卖力地驱散那些毒素。

    抓住这一空当，奥索斯展开了手中的卷轴，一团蓝色透明的火球飞入了树丛之中。在一片火光与爆炸声中，三个黑色的影子一闪而过。受了伤的弓箭手知道自己的位置已经暴露，于是迅速地和魔法师拉开距离。

    奥索斯回想了一下刚才三支箭诡异的飞行路线，心中一阵后怕，防护箭矢的法术立刻施展出来。有了这一层保护，在冒险界只能算是初出茅庐的奥索斯才慢慢放下心来，上下打量那两个刚刚出现的牧师。

    从他们胸前的圣徽上看，这两个人信仰的是恢复与治疗女神特斯嘉。这个教派的人数并不多，在5百年前的蛇人战争后才慢慢出现。由于大蛇挖掘了许多远古神灵的尸体，吸收他们的力量，而在这之后却被传奇法师林奇打回了原形。远古神灵的神力便重新飘荡在安瑞尔大陆上，一些新的教派和过去几乎被遗忘的信仰逐渐兴盛起来。

    相比于其他的神派教会——例如死亡教会或者混战斗士团——特斯嘉的牧师们要受欢迎的多。他们将一切受伤的生灵作为朋友，毫不吝啬地施展各种治疗法术。他们不问善恶、不考虑地位或者能力，只要能够阻止痛苦、疾病和死亡，他们便会不遗余力。

    正是因为这样，即便是穷凶极恶的强盗也不会攻击这些牧师，不过帕特的骑士团却也不喜欢他们。治疗女神的教团就成为一个完全中立的组织。奥索斯虽然不太喜欢看到林蒙特渐渐恢复生机，但是也不会试图干扰这些神术使用者的行动。

    他将自己身上的衣服紧了紧，在两个骷髅战士的护卫下，穿过那些卫兵，慢慢走到弗特的面前。后者不知道是因为惊吓过度，还是已经认清了自己无处可逃的事实，弗特一动不动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法师。

    “对于你，我只警告一次。”奥索斯说道：“现在你已经收到警告了，立刻从我面前消失！”

    弗特男爵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跑开了。在林蒙特完全清醒之前，剩下的士兵就失去了指挥，他们既不敢向奥索斯发起攻击，也不能擅自离开，只有将手中的长矛远远对准法师的方向，保护身后的子爵。

    奥索斯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庄园，心中盘算了一下。他应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于是为了不陷入更多的麻烦中，他拾起行李，迅速离开了。

    几日之内，大海啸的消息就很快就蔓延开来，同时而来的还有许多想要借此大发一笔横财的商人。当他们驾驶着巨大的马车、带着巨额的货款到达南方领主国家的时候，却发现这里的粮食很多都被一个叫做弗特的小领主买走了。他们不得不花了更高的价格采购买到了预想的数量——但那是另外一个故事。

    梅林屯是靠近精灵森林的一座小镇子，有几十户人家在这里生活。这里虽说不是与世隔绝的桃源胜地，但是到这里来的外人也不多。小镇的居民仍旧过着狩猎、耕种、打鱼的原始生活。繁华世界影响不到这里，于是不光光是魔法，就连祭司或者牧师，这里也一个都没有。

    没有施法者丝毫不会影响这里的生活状况，但是恶劣的天气却能够破坏居民的好心情。一连三天都是狂风暴雨，天空上落下来的水幕斜打着村子中的茅草屋。道路变得泥泞而不堪使用，不论是人还是牲畜都只能躲在屋子里面，根本无法外出。

    村子的大门紧紧关闭着，只留下一盏昏黄的马眼灯在狂风中经受洗礼。微弱的光线在这漆黑一片的夜色中显得有气无力，仅仅能够将那只挂在门栓上已经锈蚀的大锁照清楚。

    奥索斯将自己身上的法师长袍用力裹紧，伸手抹了一把雨水。在这种大雨中，即便使用法术来阻挡雨水也不会有很大的用处，冰冷的水珠还是会顺着脖子溜进内衣中，带走每一丝热量。

    唯一可以庆幸的，便是法师可以解放双脚，至少不用踩着那些能够没过小腿的泥水赶路。骷髅护卫们双手捧着他，啪唧啪唧地前进着。这些不死生物根本不会畏惧恶劣的天气，也不会感到疲劳。只是它们根本也不会“考虑”舒适性方面的问题，结果把奥索斯颠得不轻。

    借助村门上那一盏黄色的灯光，奥索斯终于到达了地图上标明的这个村子。骷髅将它慢慢放在地上，然后就躲到了不远处的树林中等待以后的命令。这些大块头的护卫的确好用，但他们却不能出现在村庄中，否则定会引起很大的sao乱。

    法师用力拉动门旁的铃铛绳，却只能听到滂沱大雨中传来的沉闷响声。估计这声音根本不会有镇民能够听到。法师拿起锁来看了看，将脸上蒙住的雨水甩掉，强打着精神念起了开锁的咒语。

    用力搬开现在泥水中的大门，奥索斯进入了梅林屯。整个村子静悄悄的。水流顺着道路不断流下，形成了一条小河。昏黄的灯光下，河水映射出建筑物模糊的影子，还有这里旅店窗口透出的火光。

    可能是根本没考虑到有人会来光顾，所以旅店的大门从内部闩住了。奥索斯拿法杖使劲敲门，过了好久才听到楼梯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随着木门吱呀一声拉开，一个手里举着油灯的老头子探出半个脑袋，看了一眼法师之后，惊讶地问道：“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法师在雨中行进好久，早已经冻得浑身颤抖，他用法杖顶着半开的门，以防它突然关上，然后才说到：“我……需要找个落脚的地方，还有些热的吃的东西。”

    又一道闪电照亮了夜空，酒店老板终于看清了来者的面貌：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他赶忙打开门，将奥索斯拉了进去，并将试图尾随进来的风雨关在外面。“快找个地方坐下，我立刻生火！”

    且不要说奥索斯这个仅学了不到一年法术的学徒，就算是个经验丰富的大法师，也无法在这种狂风暴雨中旅行。不过，高级的法师们自有瞬间到达目的地的办法。现在奥索斯的心中充满了对自然力量的敬畏，颤抖着坐在旅店大厅一角的木椅中。尽管一个简单的“魔法伎俩”就可以去除衣服上的积水，但是他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等着这里的老板将他面前的炉火点燃。

    一位老妇听到声音，也披着衣服走了下来。岁月已经压弯了她的脊梁，不过却没有带走一副健康的身板和热情的心。她很快就从楼上找来几条大毯子，催促奥索斯赶紧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然后又和老伴一起，在壁炉上烧开一壶热水。

    奥索斯摇摇头，没有解下法师长袍，只是用把毯子放在火边烤热，然后直接披在衣服的外面。一个法师，在自己的长袍中会存放很多东西，空间袋里更是有从普通的炼金工具到最宝贵的魔法书这一系列东西。他们是不会轻易让这些物品离开自己的。再说，奥索斯是一个精通于死灵法术的人，他知道生与死之间微妙区别。这场大雨最多会使自己病一场，而疾病与毒素是他经常摆弄的东西，根本不足为惧。

    手里捧着一碗浓汤，尽管只是放了些蔬菜叶子，也足以驱散心中的寒意。奥索斯一边道谢，一边集中精神争取尽快恢复力量。

    “你在这种天气怎么还在外面旅行哩？”老人问道，而她的手也不闲着，将开水壶从炉架上拿了下来，放上大锅煮起了土豆鱼汤。

    “我是从落银城来的法师学徒，要去精灵森林办一件事情。”奥索斯苍白的脸上开始恢复血色，于是回答道：“没想到这场雨竟然这样厉害。如果不是这里有个镇子，估计我已经被冻死了。”

    “在外面旅行，不要说那些不详的话。”老妇从地下室拿来一瓶烈酒，倒一些在奥索斯的杯子里，又在汤锅中倒上一些。她也搬了个椅子坐在一起，说道：“喂，小伙子，快点喝些酒，赶快暖暖身子！你真是不听话，不把湿衣服换下来是不行的！”

    “没关系，一会儿就干了。”奥索斯估计了一下，认为自己的身体状态已经允许使用些简单的法术，便使用魔法伎俩烘干了衣服。但是做完这些，他觉得胸腔中又出现了一团凉气，忍不住咳嗽起来。

    老妇关切地拍拍他的后背，却发现入手的地方没有一点水分。虽然心中感到奇怪，但她也没有多说，反正衣服干了是一件好事。

    “这些日子的雨，非常奇怪哩。”老人用木勺轻轻搅动汤锅，又洒了一些红色的辣椒粉末进去。“不仅仅下得很急，而且如同冰水一样，冻人骨头哩。”

    奥索斯点点头，他早已经发现了这一点，但是自己也拿不出什么解释。精灵森林的气候，一般被认为是整个安瑞尔大陆上最舒适的，极少出现这种反常的现象。如果是普通的暴雨，奥索斯倒也不畏惧，但换成冰雨他便不可能承受得住。

    “不过小伙子，既然你进到这里来了，也就不要怕什么大雨，好好的休息，多吃多喝。别被一场大雨淋得落下病根。”老妇又往他的杯子里倒了一些烈酒。

    奥索斯再次点点头，现在他不想说话太多。如果不是鱼汤冒起了辛辣而香浓的气味，他是支持不住正要准备罢工的眼皮的。浓香的酒气从他的腹部升腾而起，在他的脑子中嗡嗡响。接下来，他只依稀记得自己狼吞虎咽吃下了好多东西，然后便是舒服的睡眠。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窗外的鸟儿唤醒的。清脆的歌声和晒在脸上暖和的阳光，让奥索斯以为自己是在梦中。他躺在一张宽大的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法师的长袍仍旧穿在身上，只是脑袋还有一点发晕。他先从空间袋中拿出魔法笔记，进行冥想，让自己的大脑重新恢复最佳的状态——施法的状态——然后才慢慢起床。

    推开窗户一看，原来自己还是在梅林镇上，只不过外面的雨水已经停了。天空是一片点缀着白絮的蔚蓝色。镇上的房子被雨水冲洗干净，称得上是焕然一新。只是地上的积水还没有完全排去，许多地方还是泥泞难行。

    奥索斯皱紧了眉头，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到底睡了几天。他整理整理装备，来到了旅店的楼下。

    没想到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而他们看到奥索斯之后，显得非常热情，就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让奥索感到莫名其妙。

    “小伙子，你这么快就醒了！全镇上的人都知道你在雨夜来到这里。这不，一大早就来看你哩！”

    “今天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感到什么不适？虽然我们这里没有牧师，但是村长家里可是有一些上好的草药，治点小病小灾没什么问题。”一个身板强壮的黝黑汉子热情地说道。

    “我睡了多久？”奥索斯问道。

    “没多久啊，你只是昨晚才到这里的。”老妇拉着法师让他坐在摆上了早饭的桌子前面，将一碗热牛奶轻轻搁下。“你睡下之后不久，这场雨就慢慢停了，水也退得很快。真是神奇的事情呢！”

    “听说你是一个法师，是不是你让这场雨停下来的？那你可真厉害！”一个小伙子脸上带着羡慕的表情，说到。

    “不是我。如果我有那种本事，就不会被淋成落汤鸡了。”奥索斯这才明白了镇民眼中的热情到底从何而来。这雨来得诡异，去得又快，真是咄咄怪事。奥索斯低着头，寻思着既然自己想不明白，还不如一言不发。

    很少见到外地人的镇民们却不会轻易放过他，七嘴八舌地问他各种问题，尤其是对于神秘的魔法，他们的兴趣更是大。

    “如果我有空闲的时间，一定会给你们表演些魔法。就算是教一些简单的戏法也没问题。”奥索斯几乎连早餐都无法顺利地吃下去，只得赶忙答应。

    “那太好了！你准备在镇子中住多长时间呢？如果你肯给孩子们教魔法的话，我就免了你住宿的费用哩！”老头想起了曾经在别的城中看过的魔法培训室，尤其是那里的高昂的收费。然后他转念一想，似乎自己这里住宿费根本没几个钱，和那教授魔法免除的费用根本不能相比。老头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其他可以用来补偿的条件，不由得焦急万分。

    看着旅店老板的表情，奥索斯大概猜到了他心中的想法。昨天两位老人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已经让他很感动了，他很想答应下来在这里教授孩子们一些魔法，但还有一项任务压在法师的肩膀上，让奥索斯几乎没有空闲的时间。

    “这样吧，我还是老老实实的交代，我需要进入精灵森林取一些魔法书籍。只有这个任务尽快完成后，我才有空教一些魔法知识。如果村子里有人对精灵森林里面的情况非常熟悉，并愿意做我的向导，那我就能尽快赶回，省下更多的时间。”

    “不就是进一堂精灵森林吗？这里的猎户都经常出入，熟得很哩！”老头终于找到可以“补偿”年轻法师的办法，兴奋地挫着手，说道：“让约翰家的三个小子和你一起去就行！你要去精灵森林里的什么地方啊？”

    奥索斯考虑了一下，说道：“你们知道一个叫做了雷木崖的地方吗？”

    全屋子的人齐刷刷地倒抽了一口冷气，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过了半响，那个黝黑的壮汉才说道：“你要去雷木崖那个危险的地方啊？村子里，也只有一个人知道应该怎么安全的到达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