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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4惊涛

    沈牧和徐子陵心中涌起奇异的感觉,跋锋寒从没有向他们说过类似刚才的话。可见跋锋寒际此生死关头下,尽显其大如高山峻岳的斗志和信心。这究竟是沙漠修行的成果?还是刚才的奇巧际遇?

    沈牧却高声陪笑道:“龙头请随便吩咐,李元吉闭上狗口呢!”

    跋锋寒哑然失笑道:“在这等时刻你仍有心情开玩笑?”

    徐子陵心中一阵温暖,纵使今晚血染长河,可是他们三人间同生死共患难而不变的兄弟之情,会如河水般永流不休。

    李元吉扬声道:“三位若肯弃械投降,免去我们一番手脚,二皇兄和我李元吉必以上宾之礼待诸位,否则必杀无赦。你们听到吗?”

    最后一句不是向徐子陵三人说的,而是说给他身旁各将士听的。

    除李世民外,他麾下诸将和逾三百玄甲战士齐声吆喝呐喊道:“听到!”有如闷雷轰天,声势慑人至极,带有很大的威压性,显示出唐军将士上下齐心,决意死战。

    跋锋寒先低声道:“今晚会是我梦寐以求的一趟修行,谢谢老天爷。”然后仰天长笑,故作轻松道:“元吉兄你好像是第一次到江湖来混,以前的日子都浪费在吃奶上,所以会说出这样的废话。我就和你单挑独斗一场,让你有机会把吃奶的力使出来。”

    沈牧和徐子陵差点不敢信自己的耳朵,因跋锋寒少有如此侮辱对手,他是故意惹恼李元吉,至乎激恼每一个敌人。

    敌人愈“失常”,他们愈有可乘之机。

    李元吉果然双目杀机大盛,脸容仍是冷面冷容,显出高手风范,其他将领则人人脸色一沉,其中有三、四人更怒喝:“好胆!”充满火药味。

    李世民举起右手,示意李元吉不要答话,更叫诸将回复安静,皱眉道:“三位现在进退不得,只余力战一途,对你我双方均是有害无利。现今洛阳败局已成,我们何不握手言和,只要少帅承诺解散少帅军并退出洛阳之争,我李世民可以担保三位的安全。否则少帅不幸命丧于此,少帅军亦势难免祸,彭梁百姓更难避战乱摧残,为己为人,少帅于心何忍?”

    李元吉脸露不快神色,显是因李世民在占尽优势下,跋锋寒又刚出言羞辱他,而李世民仍对三人如此客气宽容,大感不满。

    李神通叹道:“少帅今晚绝无侥幸机会,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明知不可为而为乃智者不取,少帅请三思而行。”

    因沈牧曾把他从窦建德手上救出,故李神通心存感激,才有这么一番说话。他身份特别,不用理会李元吉高兴还是不高兴。

    跋锋寒微笑道:“我们明知不可为而为的事早有前科。当日于赫连堡面对颉利和他的金狼军,我们没皱过眉头,今日岂会改变,你们的话实是多余。”

    李南天代李元吉出头,怒叱道:“想不到跋锋寒竟是冥顽不灵,只懂口出狂言之徒。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岂可相提并论。今晚你们无赫连堡之险可凭,孤立乏援,若顽抗到底,徒属妄逞匹夫之勇的愚蠢自杀行为。”

    换过岸上与他们对峙说话的不是跋锋寒、沈牧和徐子陵三个战绩辉煌、震慑天下,被誉为新一代最出类拔萃的人物,唐军诸将士必对他们嗤之以鼻。可是此刻三人面对比他们强大百倍的阵容,仍卓立如山的全无惧怯,在河风吹拂下衣袂飘扬,状如天人,竟教对方没有人敢露出丝毫轻蔑和不屑之色,皆因晓得要杀死三人,己方须付出沉重代价。

    跋锋寒并没有因李南天的侮辱而动,反哑然失笑道:“说得好!赫连堡我们陷身重围,只好据堡死守,现今则身处四野之地,又有大河当前,我们如能渡抵彼岸,将大有脱围机会,就看诸位有否把我们兄弟三人留下的本领。”

    李世民再举手阻止李南天反驳,后者神情不悦又无可奈何的把到口的说话硬咽回去。

    李世民始悠然道:“三位能否脱围,顶多是五五之数。即能突围而去又如何?你们想说动窦建德来援,只是害他。虎牢已落入我李世民之手,窦军渡河西来,我可分兵守洛阳,深沟高垒,令王世充动弹不得。另一方面本人亲率精锐,先据虎牢,以待窦军之至,以逸击劳,决可克也。建德既亡,洛阳自是难保。三位此行徒逞勇力,于事无补。我李世民好言相劝,只因念在昔日情谊,不愿三位自取灭亡饮恨于此而已!”

    沈牧和徐子陵暗呼厉害,李世民言之成理,针对他们的策略痛陈利害,从根本动摇他们求援的决心和意志。

    跋锋寒似成为三人的发言人,摇头道:“我们的看法却与秦王截然不同。秦王猛攻洛阳不下,师疲力竭,世充凭城坚守,又有生力军和援粮,岂易猝拔?建德刚收复孟海公,乘胜而来,锋锐正盛,与世充内外夹攻,秦王将陷腹背受敌劣势,届时鹿死谁手,谁敢断言。”

    沈牧和徐子陵含笑不语,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

    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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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上他们把对话和指挥权交给跋锋寒,本身是高明的一招,因为对方包括李世民和康鞘利在内,没有人熟知跋锋寒的性格修为,故无法揣摩他的行事风格和造诣境界。只听得他胆大包天,手段狠辣,不卖任何人的账。

    李世民双目精光闪闪,显是因力劝不果,而沈牧和徐子陵更不发一言,令他受辱动怒,缓缓道:“你们不但高估窦建德,且看不清楚王世充的情况。王世充早兵疲粮尽,上下离心,不须力攻,可以坐克,你们的援助只能令他苟延残喘片时。窦建德新破孟海公,将骄卒惰。我李世民稳据虎牢,正扼其咽喉,彼若冒险争锋,吾取之甚易;若狐疑不战,世充自溃。我军士气,由此倍增,一举两克,跋兄仍认为窦建德劳师来征的十万之众,有破我李世民二十万大军的机会吗?”

    徐子陵虽感到李世民强大的信心和把握,仍没有被引起强烈的反应和联想,沈牧却听得整个背脊凉渗渗的,皆因李世民确把窦建德看通看透,掌握到他会因胜生骄的大缺点,可见窦军高层内肯定有为李世民效力的内jian。

    跋锋寒不为所动,仰观天色,以平静的以至令人心寒的语调道:“兵无常胜,世事岂能尽如人意。秦王若再无其他说话,我们决意趁天尚未亮前闯关渡河。”

    李元吉终忍不住,怒喝道:“既要找死,成全你们。”他曾受辱于沈牧刀下,故特别忍不住怒气。

    在激怒李元吉这方面,跋锋寒终于成功。

    李世民保持冷静,缓缓扫视三人,最后目光凝定徐子陵脸上,叹道:“子陵兄难道无话可说吗?得放手时须放手,子陵兄该比世民更明白个中至理。”

    徐子陵陪他心中暗叹,跋锋寒束音成线的说话传入耳内道:“只要能保持得我没有左右之忧,我偷天剑的尖锋或可偷得一线生机。”

    徐子陵迎上李世民的目光,苦笑道:“成败利钝,日后自有公论,我和世民兄立场不同,为之奈何,请世民兄见谅。”

    李世民连续三次点首,每点首一趟,均吐出一声“好”,而双目杀机不住加剧,眼神变得凌厉锐利,最后大喝道:“在战场上,非友即敌,三位勿要怪我无情。”

    战鼓响起,船体下方两排船桨同时动作,巨舰缓缓摆动,变成船首面对岸边三人,横摆河面,无论他们逃往上游或下游,巨舰均可迅速追截,而最大威胁力当然是云集舰上的高手可空群而来,追杀他们,舰上精锐的玄甲天兵,则力足在他们投进大河前把他们射杀。

    在平台下船首甲板上的三十多名玄甲战士,人人弯弓搭箭,朝三人瞄准,蓄势待发。

    气氛变得像扯紧的弓弦,双方再无修好讲和的转圜余地。

    跋锋寒双目爆起前所未见的慑人精芒,显示出适才扩展经脉至极限的骄人成果,一边目不转睛的观敌察敌,一边低声向两人道:“你们须竭尽全力让我能放手攻坚闯关,其要在一个快字,绝不可有片刻停滞,三角阵必须坚持到底,否则我们永不能到达彼岸。”

    到此刻两人才真正把握到跋锋寒“谁更狠谁就能活命”这句话的意思。因为他从开始已做出抉择,就是选敌人最强处以坚攻坚,若能成功,可把敌人主力撇在后方,全速飞逃。

    徐子陵和沈牧晓得生死成败,决定于眼前,连忙收摄心神,同时晋入长剑的至境。

    奇妙的事发生了。

    沈牧感到自己的精、气、神三者高度凝聚,精神集中至前所未有的境界,只要他的注意力落到某人或某物处,竟可钜细无遗的将目标完全掌握。精神再非虚无缥缈的事物,而是仿如有实质的东西,可把任何要攻击的目标攫抓锁紧,其微妙处非是任何言语所能形容。

    徐子陵的感觉同样玄妙,却与沈牧截然不同,他感到从战场抽离,同时又比任何一刻更清楚全局的每一细节变化,方圆十丈的空间似化成幽林小谷溪内的清水,水内每一丝变异都逃不过他玄之又玄、超乎物质的感应神经,没有丝毫变化能瞒得过他。

    “锵!”

    跋锋寒掣出偷天剑,长啸声中,拔身而起,横过五、六丈的河面,往敌方舰首投去。

    沈牧和徐子陵早蓄势以待,立时如影附形,追在他左右两旁,在空中形成三角战阵,横空而去,声势夺人。

    这一招显然大出对方料外,怎想得到他们横霸至此,竟敢来个正面硬撼。

    “嗤嗤”连声,三十多支劲箭从把守船首甲板的玄甲战士强弓射出,形成一个覆护船首的死亡箭网,迎面向三人罩来,避无可避,只余硬挡一途。

    李世民身后的李元吉、李神通、李南天等李阀猛将,天策府众高手如长孙无忌、尉迟敬德、罗士信、庞玉、李世绩,李元吉系的将领史万宝、薛万彻、冯立本、康鞘利、梅洵等全体移形换位,抢往战略位置,以应付即临船上的近身血战。

    谁都晓得箭网不足以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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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强登巨舰。

    跋锋寒低喝道:“换气!”

    沈牧和徐子陵同时探手,抓住跋锋寒双臂,运转体内真气,倏地改前冲为上跃,来到高于船首近两丈的高空,斜往远在平台上的李世民投去。

    箭矢全部射空。

    舰上一阵混乱。

    玄甲战士纷纷弃弓,拔出腰间佩刀,在船首结成阵势,后移往平台前下首处,拦住前舱门入口。

    天策府诸将则抢往李世民四周护驾。

    只李世民仍安坐平台太师椅内,神色自若。

    三人飞临船首,跋锋寒使出千斤坠,沉气下降,偷天剑发出嗤嗤剑气嘶叫的可怕异响,手上像生出万道剑芒,掠过甲板,往把守舱门的玄甲战士攻去。

    跋锋寒全力出手,确有惊天慑日的威势。

    李世民从椅内弹起,拔出佩刀,喝道:“封门!”

    左右的罗士信、庞玉、李世绩翻下平台,加入玄甲战士的阵营,务要守稳舱门,不让跋锋寒等有破门而入的机会。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尉迟敬德移至平台边沿,居高临下严阵以待,既可阻止三人跃上平台,又可呼应平台下方把门的己方人马,战略应变无懈可击。

    沈牧和徐子陵比跋锋寒稍缓一线落在船首甲板上,此时李元吉、李神通、薛万彻和另两名不知名的将领从左侧攻至,而李南天、史万宝、康鞘利、梅洵、冯立本与三名亦是不知名将领则从右档攻来,每一个敌人均是全力出手,毫不容情,皆因晓得三人厉害,稍一不慎随时会在三人的凌厉反击下落败身亡。

    一时刀光剑影,劲气横空,敌人强大的攻势全面发动,其力实足以一举把三人像以臂挡车的螳螂般辗个粉碎。

    舰上其他数百名玄甲战士分出五十多人抢往船首位置,堵塞所有进路,其他人则集中往左右两舷和船桅望台处,以弓矢严密戒备,防止他们投往河水去。

    巨舰同时移往河心,使他们难以跃返河岸,船上之战遂成困兽之斗。

    “铿铿铿铿”!

    刀剑交击声音首先连续响起,拉开血战的序幕,跋锋寒的偷天剑以绞击的手法,先后击中四名玄甲战士迎面劈至的大刀,玄甲天兵不愧为李世民的精锐亲随,人人功夫了得,竟能刀不脱手,可是跋锋寒借剑刃送出的真气,却教他们手臂酸麻至吃不消的地步,忙退往己阵内,让其他战友补上他们的空位。

    出乎所有人料外,跋锋寒不进反退,往后撤移两步,两边敌人蜂拥杀至,前方杂在玄甲战士阵中的罗士信、庞玉和李世绩乘势抢往阵前,带领己方战士正面向首当其冲的跋锋寒发动狂猛如裂岸惊涛般的反击。

    徐子陵护在跋锋寒左侧,心神静若止水,他把注意力从全局转移到正攻向他一方的李元吉、李神通、薛万彻和两名陌生唐将身上,思虑空灵如神,无有遗漏。

    李元吉的裂马枪不住旋转,转得装在枪上反映着船上风灯光芒的血挡有如光环,在空中画过充满力量的线路,弯击而至,攻击的目标却非是他徐子陵而是跋锋寒,可见他对跋锋寒适才对他言语上的侮辱,恨之入骨,务要置跋锋寒于死地。

    徐子陵隐隐感到这正是跋锋寒的目的,而他的不进而退,正是让李元吉有此机会。

    此举所冒风险极大,因为李元吉不但不非是省油的灯,且可能是天下第一擅用枪法的高手,不过他们今晚正是要从险中求胜,不冒风险怎行?

    徐子陵猛下决心,不代跋锋寒应付李元吉的裂马枪,手印变化,右手指尖往最先攻及的薛万彻铜棍点去,左手撮掌成刀,劈往幻起漫天剑雨往他洒来的李神通。

    其他两名将领一使双斧、一使长矛,均奋不顾身的朝他身上招呼,四敌像蚁遇蜜糖般附身而来,不予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沈牧长剑出鞘,高度集中凝聚的精气神立即似有着落直贯剑锋,真劲透剑而去,令长剑像有生命与灵感般变成身体的一部分,通灵如神。

    从右侧来攻的是李南天的剑、史万宝的矛、康鞘利的刀、梅洵的金枪、冯立本的剑和三名分别持刀、剑的将领,这批人无不是一等一的高手,李南天和史万宝攻击的目标亦是跋锋寒,务要他三方受敌,落败身亡。

    余下六人则猛攻沈牧,令他分身不暇,无法掩护跋锋寒的右档。

    最先攻到的是梅洵的金枪,而在这批强敌中,他的功夫属数一数二之辈,不知是否因宋缺攻陷海南岛,令梅洵家破人亡,故而迁怒沈牧,这一枪刺戮,大有一去不回,不胜无归之概,成为敌人攻势中锋锐最盛处,在水涨船高的带动下,其他人的攻击更具威胁力。

    冯立本的剑从梅洵左侧攻来,以一颇巧妙的角度从上而下斜斩沈牧肩颈要害,只比梅洵的枪慢上一线,教沈牧挡得过梅洵的枪时,却避不过他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