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好消息坏消息
黄建国在车上打瞌睡，有人敲车门，摇下玻璃一看，是宋燕，赶忙开门让她上车来，见她被冻得发抖，嘴皮发紫，赶紧扯大衣包住她，好半天才见那嘴唇才恢复红色。他问她怎么来的省城。 她扭动腰肢，说：“来给你生老二。” 黄建国赶忙捂住她嘴巴：“现在什么时候，敢说违反政策的话。” 宋燕扭动身子说：“生老二你被开除，我们就一起回老家种地。” 黄建国说：“不行，已经出来了就不要回去了。几分田种出来的谷子，不够一个人吃，怎么养两个娃儿？” 宋燕说：“那我们就去深圳打工。” “当超生游击队呀。” “是呀，我两个去演小品，你是黄宏，我当宋丹丹。” 黄建国说：“我要查一查政策什么时候变化。” 他摁了方向盘前面的开关，视频上闪了两下，出现了红头文件，字号，章节，条款，他看到了那一段这样说：到了某年……一对夫妇要赡养四个老人……所以国家要鼓励生二胎。 他仰面朝天，算了一下，到那个时候，自己已经八十四岁，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都看到阎王殿大门了，还能生育？不等了，就现在，趁了年轻，精力充沛，质量高，就又缩回去找宋燕，人不见了。 他赶紧跳下车到处找，引擎盖里面，后轮下面，一抬头，“嘣！”面额碰了，眼前一道血光。人也醒了，还坐在驾驶位上。 他的脚下有两个毛毡筒子，宋燕给他缝制的，两只脚伸进去，一点也不冷。他脱下毡筒，跳下车来，活动活动，几分钟脚就僵了。都一个半小时，贺主任还没回来。讲好半个小时，怎么去了这么久？是没找着人，还是被留下来了？ 又等了十来分钟，黄建国有点沉不住气，时间越来越晚，再不出来，在回去的路上，不知道那一段路就有凝冻，车子就不好过了。 黄建国锁好车门，慢慢走进了小巷，水泥路上有人撒了粉煤灰，走起来还算稳当。再走一段，看见了厂房改造的宿舍。大概就是这里了，好像说过是在五楼，五楼上的门关着，黄建国想大声喊，突然觉得不礼貌，县份上的人，就这点水准。还是上楼去轻轻敲门为好。 在第一道踏步跟前，黄建国站住了，眼前的地上有一堆东西，一动不动，他伸脚轻轻触了一下，软软的是个人。他蹲下去看，不好了，是贺主任呢。 “贺主任，贺主任，你怎么啦？” 怎么叫喊都不答应，只有一短一长的呼吸。 一定是从楼梯上跌下来，昏死了。黄建国脑子里空白了一下，也就两秒钟时间，赶紧摇晃脑袋，使自己清醒过来。他弯下腰，抓住贺国荣的手臂，把他上半身抱上自己的肩膀，移动到第一道踏步上，转身子让他伏在自己背上，屁股抵住梯板，一使劲站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双排座车……然后直奔医学院附属医院，检查当中，贺国荣醒过来了。见了黄建国，第一句话就说：“是你救了我，谢谢你。” 黄建国说：“全靠医生呢。你是怎么回事呀？” 贺国荣说：“上面四层楼都是走得稳稳的，下到最后一层了，就大意了，没踩稳，就滑下来了。”黄建国就要去给家里打电话，他说：“先不要惊动其他人，给我爱人说一声就行，要她赶紧写个病假条交给华主任。”又说：“千万不要让柴总知道。” 黄建国犹豫着，他说：“你就这样说，我会给他解释的。”黄建国无奈，照他的要求先给祝明霞打电话，祝明霞就写了假条送去给华主任。华翔问：“什么病呀？”祝明霞迟疑几秒钟，说：“急性阑尾炎。”华翔“诶！”了一声，说：“真病得不是时候。” 祝明霞叫上弟弟祝明星一起赶到医院，千谢万谢谢过黄建国。黄建国说：“这事情我也有责任，当时我应该主动揹那些东西。”祝明霞说：“千万别这么说，要是你怕冷不下车，一直在车上等，那么他躺在冰冷的地下再冻一个小时，也许就完了。” 贺国荣要黄建国快点回县，耽搁久了不好。祝明霞送黄建国出来，在院子里黄建国说：“贺主任不应该说自己生了病，他伤得不轻呢。他完全是在工作中出事，他是工伤，我可以证明。” 祝明霞说：“他下楼自己不小心，算什么工伤呀。” 黄建国说：“要算。有了工伤证明，今后退休费比例都要高百分之五。” 祝明霞说：“现在就想那些事？还早呢。” 黄建国发动了车子，祝明霞又一次交代：“黄师傅一定要和我们统一口径，千万不要说是下楼梯跌倒。” 黄建国心里酸酸的，点头说：“我知道，就说是急性阑尾炎。” 黄建国觉得这是对政策的了解太少了。上班时候，干工作的时候发生意外，造成伤害，这就是工伤。明明是工伤，偏偏要说成是急性阑尾炎，说是工伤别人不相信？我黄建国可以用一切的一切来证明，担保。黄建国一路上都是这样想。 祝明霞在医院守候了两昼夜，看看治疗程序已经理顺，也见了效果，一个人帮助下，已经可以翻动身子了。三天假期不能超，得回去上班，远驰已经懂事了，可以自己上学下学了，喜欢去陶婶家，陶婶就经常给他做好吃的，劝不住。她给贺国荣留下一千元，说：“需要补交医药费，当着医生的面，交给明星去办。”又另备了三百元：“你们两个的生活费，医院有食堂，味道营养也差不多，想吃什么，就叫明星去买。”一切都安排好，才要离开，到门口站住了，回头说：“我下星期来。” 祝明霞回去了一个星期，贺国荣就可以在祝明星的搀扶下，走动了。开始只在门边转转，不上五十步，两天时间，就超过三百步了。基本不要祝明星在旁边照看，自己用一只手护着腰，就可以前行了。他让祝明星自己出去溜溜，十来天都在医院呆着，闷坏了。他掏出钱，分一百块给祝明星去用。祝明星问：“我姐给你多少钱呀。”他说：“给得不少呢，医药费生活费一共一千三百块。”祝明星说：“哟，给这么多呀，半年工资呢。”贺国荣说：“一千块补交医药费，三百块给我们两个吃用。” 第二天，祝明星突然说：“我都忘了，医生喊赶快交费呢。”贺国荣想都没想，就把钱给了他。祝明星拿了钱就往收费处跑去了。到了吃中午饭也没见回来，贺国荣就自己去食堂打饭，食堂位置矮，在三十来道坎子下面，贺国荣要倒着下，这样腰部就不会痛。打了饭向上爬的时候，就比较艰难，食堂里跑出来一个小伙子帮他，慢慢地就上来了。 直到晚上十点祝明星才回来。什么也不说，靠了躺椅就闭眼休息。贺国荣问他要交费的*，要放在一起。祝明星说：“没给。” “怎么会不给呢？” “可能，大约是用完了，他们还没去领。” “明天记着去要。” 第二天一早，祝明星又去了。又是一天不见，到了晚上才回来，灰头土脸的。贺国荣就猜测去打游戏机了。来的第二天，在走廊上，就听他姐说：“别让爸妈cao心了，他们就你一个儿子，争点气好不好。少玩点，戒掉行不行呀。人家刘倩也没什么想法，就希望你不要沉迷，拿点时间陪陪她……”刘倩是女朋友，在工商局上班，条件蛮好的，交往两年了，双方父母都也都没意见。贺国荣想建议，不如早点给他们办了，有个家，有个人牵着，玩心就会收敛一点。 “你去要了吗？” “要什么？” “*啊。” “呃，要了。” “那，给我吧。” 祝明星就掏口袋，上上下下都掏了，没有。 “怎么？搞丢了？” “嗯，可能是，丢了。” 丢了，那就只好给医生说清楚，请他们补一张。 第二天祝明星出去很早，医生来查房，对贺国荣说：“之前你们家交的费，到今天差不多了，做好准备，去补交一下吧。” 贺国荣说：“我们前天就交了一千的。” 医生就叫护士去查一下，护士回来报告：“这两天都没有你们家的交费记录。” 贺国荣意识到真出问题了。等到祝明星回来，他就直接说：“你不应该哄我呀，你根本没去交费，你把钱拿到哪里去啦？” 祝明星哭丧着脸：“被抢了。” 他说那天他去交费，刚走到门口，冲上来三个人，拿匕首抵住他的胸口，不准他动，就从他口袋里把钱抢走了。 贺国荣心里说，又在编故事了，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一套呢？ 祝明星说：“贺哥，你要怎样给我姐说？要出卖我吗？” 贺国荣说：“你真不应该这样，我不是为了钱，我是担心你，这样下去不好，在任何情况下，和任何人相处，诚信是最为重要的。我们是一家人，说清楚了就算了，但是要是遇到外人，你也这样，人家就不会轻饶你，把你抓起来送到派出所去，就恼火了。” “你不相信我？我发誓……” “发什么誓呀，我又没有逼你。” 祝明星说：“你要怎样给我姐说？” 贺国荣说：“你答应今后不要这样，我就不说。” “好，我答应。” 贺国荣去找医生，提出来办出院。医生说：“得再照个片或者做CT，看看肋骨愈合情况再说吧。” 贺国荣说：“不用了，我现在感觉还不错。我身体基础好，再生能力强，没有什么问题，我回到县里，有家人有同事有朋友，说书小笑，做点轻微的劳动，心情好，恢复得更快。” 祝明星说：“没有钱，什么也做不成。” 医生看了看祝明星，摇摇头，答应办出院。就在这个时候，祝明霞已经来到了医院门口。她急匆匆进了大门，上楼时却迟钝起来，甚至还站了一下。祝明霞心里焦急而且矛盾，昨天得到的那个消息，是一进去就全盘告诉他，还是试探着一点一点说出来？他知道以后会怎样呢？痛苦而且愤懑，还是平静，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