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火山 一
在夜色再度落下之后，道格拉斯抱着头坐在地上，手臂疲倦地垂向地面，手指则会无意识地抽搐着。吉莉莉看着他，直到夜色将两人的身影完全掩盖为止，她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的沉思着。虽然她非常疲倦、满心恐惧，但她的力量并没有完全被消磨掉。吉莉莉有时脑海中挤满了对食物的回忆，她只想要能够拿着普通的面包和rou，咬上几口。虽然这口粮并非完美，但只要旅行者完全不吃别的东西，只靠它来填饱肚子，它的效果就会更为增加。它可以加强意志力，让人拥有更强的耐力，并且驱使肌rou和骨骼承受远远超越一般人极限的考验。不过，此时他们必须要作出决定了！他们已经不能继续走这条路了，因为火山在他们的右方，也就是正南方的方向，他们必须要转头了。不过，在火山和他们之间，依旧是一块荒凉、冒着毒烟，遍地灰烬的残破大地。 “水，水怎么办！”吉莉莉嘀咕着。她已经把自己的配额减到不能再少，她觉得自己的舌头似乎都已经肿了起来。但即使她这么精打细算、极力强忍，手上的食物和饮水还是剩下不多。 她大概只剩半壶水，眼前却还有好几天要走，如果他们不是冒险走上这条路，可能好几天前水就喝光了。这条道路的路边兴建有一些临时储水槽，主要是在这缺水的地区使用的。吉莉莉在其中一个里找到一些酸臭，都是泥巴的水。不过，以他们目前的状况来说，这水已经不算太坏了。糟糕的是，眼前恐怕还要走上好几天，他们不可能再找到任何水了。 最后，疲倦忧心的吉莉莉只能将忧虑抛在一旁，沉沉睡去，她已经无能为力了；极端的压力让她半睡半醒，头也昏昏沉沉的。她看见像是发光眼睛一样的东西飘来飘去，还有鬼鬼祟祟的黑色身影，她还听见了野兽或是饱受折磨的生物发出的哀嚎声。当她被惊醒之后，却又会发现四周还是空荡荡的。只有一次，当她站起来的时候，她很确定自己在清醒的状态下看见了一双的眼睛；不过，她眨了眨，立刻就消失了。 夜晚过得十分缓慢，接下来的晨光也相当的微弱，因为当他们越来越靠近火山时，空气也越来越污浊。道格拉斯躺着不动，吉莉莉站在旁边，心中有着万般不愿，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叫醒主人，请他再继续走下去。最后，她弯下身抚摸着主人的眉心，对他低语道： “主人，醒来了！又该继续走了。”道格拉斯彷佛是被起床号叫醒一般俐落地弹了起来，看着南方。但是，当他的目光扫过火山时，他又退缩了。 “吉莉莉，我办不到，”他说：“这好累，好累啊！”吉莉莉在自己开口前，就猜到了这一点用也没有，甚至只会造成更糟糕的反效果；但是，由于她对主人的怜悯之情，她不能不开口。 “主人，那让我替你分担它的重量，”她说：“你知道的，只要我还有力气，我会很乐意帮忙你的。” “不，不，吉莉莉──”他哀伤地说：“但你必须要明白，这是我的责任，没有其他人能够替我承担。现在一切都太迟了，亲爱的吉莉莉，你再也没办法这样帮助我了，我已经受不了了。这样下去，我会发疯的！” 吉莉莉点点头，“我明白，”她说：“但是，道格拉斯先生，我之前一直在想，应该有其他的东西是我们可以放弃的。为什么不减轻我们的负担呢？我们必须笔直的朝向目标走。” 她指着南方说：“没必要再带着任何多余的东西。” 道格拉斯也跟着看向南方，“没错，”他说：“我们在那条路上不会需要太多东西的，到了终点之后，我们根本就不再需要任何东西了。”他拿起蛮人的盾牌，将它丢在地上，紧跟着是他的头盔；然后他掀开灰斗篷，解开沉重的腰带，让它落在地上……配剑也跟着一起落下。 最后，他直接将黑色的破烂斗篷扯下，一把抛开。 “看，我不再是蛮人了，”他大喊着：“我不会带任何武器，抓得到我就来吧！”吉莉莉也照做了，将她身上所有的蛮人装备全都丢掉，也把背包里面的东西全拿了出来。在承受了这么多磨难、走了这么远之后，背包里面的一切，似乎都和她产生了特殊的情感和关系。最让她难以割舍的是陪伴他度过这一切的厨具。一想到要把这些东西丢掉，她不禁泪眼汪汪。 “道格拉斯先生，你还记得我们煮过的炖兔rou吗？”她说。 “不，吉莉莉，我想我不记得了，”道格拉斯说：“我知道这些事情曾经发生过，但是我想不起来其中的细节。我想不起食物的味道、想不起喝水的感觉、想不起风声、不记得花草树木的样子，我连月亮和星辰的长相都忘记了。” 吉莉莉亲吻着他的手。“我们越快把它丢掉，就越快可以休息！” 她迟疑地说，找不出更好的话安慰别人。“光说不练是没有用的，”她自言自语的将所有要丢掉的东西放成一堆。她不愿把这些东西丢在旷野中，让其他人发现。 “看起来，那个臭家伙已经把蛮人的衣服拿走了，我可不能让她再配上一把剑！她空手就已经够坏了，我更不可能让她糟蹋我的锅子！”话一说完，她就把所有的东西抱到附近一道巨大的裂隙旁，一股脑儿的将它们全丢进去。对她来说，她的宝贝锅子落向地心的撞击声，就如同丧钟一样让人心痛。 她回到道格拉斯身边，从绳索上割下一小段当作主人的缠腰布，剩余的部分则是被她宝贝地收了起来。除了这些之外，她身上只留着水壶和乾粮，宝剑则是还挂在她腰间。 最后，他们转向南方的方向，光明正大的不再考虑隐匿行踪。在这迷蒙的白昼中，在这块疑神疑鬼的土地上，没有多少人能够发现他们的踪迹，除非对方就在他们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