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发誓 五
道格拉斯在知道自己睡了好几个小时，身旁还有一名饥肠辘辘的杰斯塔时，他并没有很担心。“不要又想到那些你老爹骂你的话了，”他说：“你已经筋疲力竭了，反正也没什么坏结果，我们至少都好好地休息过了。眼前还有很艰难的一段路，恐怕是最糟糕的路段。” “至于食物的部分，”吉莉莉说：“我们到底会花多久的时间？在我们完成之后，又该做些什么？这个乾粮可以让我的脚不停运动，但是却无法让人感到真正的饱足。至少我是这样啦，我没有对制造乾粮的人有任何不敬的意思。真正让我担心的是，我们每天都必须吃一点，它也不会越长越多。根据我的判断，乾粮的量大概还可以让我们持续大约三星期左右，那还得是勒紧裤腰带的状况。到目前为止，我们似乎都太过大方了些。” “我不知道要完成这个任务，到底还要花多久的时间，”道格拉斯说：“我们在赤城那边已经耽搁了很久的时间。不过，亲爱的吉莉莉，我最好的同伴，我并不认为我们需要考虑在那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照你说的，即使我们有机会可以完成这个任务，谁知道最后会有什么希望？如果我们这样做，谁又知道最后会怎么样？吉莉莉，我问你，你觉得我们那个时候会需要什么面包吗？我想恐怕永远不需要了。如果我们可以好好保持精力，让自己可以安全地走到赤狐城，那就已经够了。我甚至开始觉得，可能连这个都做不到。” 吉莉莉静静地点头。她握住主人的手，弯下头去。她并没有亲吻它，却让眼泪滴在其上。然后她转过身，用袖子擦著鼻子，试图故作轻松地在四周走著，强自镇定地喃喃自语：“那个该死的家伙到哪里去了？” 事实上，杰斯塔不久之后就回来了，但她的动作轻到让人毫无所觉，直到她出现在他们身边才被发现。她的手指和脸上都沾满了黑色的泥浆。她依旧在不停地嚼著某种食物，不过，他们并不想要知道那究竟是什么食物。“可能是小虫或是什么从洞里面挖出来的东西，”吉莉莉想：“这个肮脏可怜的家伙！” 杰斯塔在大口喝完溪水和洗过手脸之后，才对他们说话。此时，她舔著嘴唇，走到他们身边。“好了，”她说：“我们休息够了吗？可以继续了吗？主人睡得真熟。相信杰斯塔吗？很好，很好。” 他们旅程的第二部分，和前半段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差异，随著他们继续前进，溪水变得越来越浅，地形也越来越平坦，河底的岩石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泥浆，最后两岸也几乎和河面完全平行了，河水开始慢无限制地乱流。今晚似乎已经快要结束了，但云雾遮蔽了月亮和星光，他们只能透过隐隐露出的灰光来判断清晨的到来。 在黎明前最冷的时刻，他们也来到溪流的末端。两岸变成长满了青苔的土丘，在经过一连串腐烂的岩石之后，溪水咯咯地流进一个褐色的沼泽中，就此消失不见。虽然众人都无法感觉到任何的风向，但四周的杂草还是发出呼呼的声音，不停摇动。 他们眼前两边都长满了各式各样低矮的植物，有的往南边延伸，有的往东边延伸。迷雾在黑暗、发出各种声音的池子间蔓延，有的甚至是直接从池子中冒出来，沼泽特有的臭味持续弥漫在空气中。在正南方之处，可以看见高耸的山脉，看来有点像是这沼泽之上群魔乱舞的乌云。 两人现在完全只能倚靠杰斯塔的带领。在这迷茫的雾气中，他们不知道，也猜不到自己其实只是刚进入沼泽的北边，主要宽广的沼泽区还是在他们的南边。如果他们对地形了解得比较清楚，或许可以可以多花一点时间往回走，往东边多走一些路。不过，走这条路恐怕只会更危险。因为黑狼王的士兵大多来往于这里，在那一片荒凉、毫无掩蔽的平原上，连赤民的斗篷都无法让他们逃过被发现的命运。 “杰斯塔，我们接下来要怎么走？”道格拉斯问道：“我们一定要经过这些恶臭的地方吗？” “不用，根本不用，”杰斯塔说：“我们可以后退一点，绕过一点路，”她手臂往北边和东边挥舞著。 天已经亮了，一个无风、寂静的早晨，沼泽的臭味依旧随风飘散，没有任何的阳光可以穿透低矮的乌云，杰斯塔似乎很紧张地想要继续往前走。因此，在短暂的休息了片刻之后，他们又再度出发，很快地迷失在这寂静的大雾中，连四周的山丘和高山都完全看不到了。然后，他们缓慢地排成一排继续往前走：杰斯塔、吉莉莉、道格拉斯。 道格拉斯似乎是三个人之中最疲倦的人，虽然前进的速度已经很慢了，他还是经常会脱队。他们很快的发现原先看起来像是一大片沼泽的土地，其实是很多池塘、软泥地和到处堵塞的河道所构成的，只有极为敏锐的眼睛和小心的步伐，才能够在这里找出一条曲折的通道。杰斯塔当然够敏锐，而且连她都必须使出浑身解数才行。她的脑袋不停地四处乱转，同时还嗅闻著；有些时候她会举起手，示意大家暂停，自己往前走一小段路，用手脚测试著地面，或者甚至是将耳朵贴到地面，倾听著一切动静。 这让人身心俱疲，这个被众人遗忘的土地中似乎依旧保留了冰冷、湿黏的冬天，唯一的绿意是在那停滞的水池表面漂浮的绿色浮萍。枯死的草丛和腐烂的荆棘，则矗立在这迷雾中，像是过往夏天所留下的尸骸。 随著天色逐渐变亮，迷雾也稍稍减少了一些，变得比较薄弱、比较透明。在这块腐烂、潮湿的土地上，太阳正越升越高，照耀在这块水气苍茫的大地上，但底下的人只能够看见一个模糊的鬼影漂浮在雾气之上。那颗苍白的圆球无法散发出任何的暖意和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