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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搬山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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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北走去,时而能够看到曹家人以及衙役的身影,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挨家挨户搜查盘问,有时候连路人都不放过,闹得小镇北边鸡犬不宁。就连路过的赵正都被拦下过一次,被盘问了几句话。他没有为难盘问自己的人,随便搪塞了两句话,应付过去。

    赵正在镇北凭感觉走了一圈,期间偷听了许多人的谈话,可是并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知不觉走到了小镇北边的出口。这座镇子没有城墙,完全向外开放,可以随便出入。如果这里有城墙的话,恐怕早就被官府跟曹家封锁了。

    这时,一队人马从镇外风风光光地跑了进来,为首的是几名衙役,看样子是有什么急事,不停地催着马鞭,将马匹抽得撒腿狂奔。

    这队人是从北边赶回来的,而运酒的马车也正是向北逃走的,两者间有可能有着联系。

    赵正感觉事有蹊跷,决定跟上去探听一二,他绕到了街角无人的僻静处,开启了马厩仓库,从中牵出了一匹白色快马,翻身跨了上去。他骑马追上那队衙役,没有追得太紧,保持一定的距离。

    衙役们赶回了衙门,骑马鱼贯而入,一进院门便嚷嚷道:“启禀大人,事情有进展了!我们在北边的河边发现了三辆废弃的马车跟几匹死马,看样子正是偷酒贼留下的!”

    赵正隐约听到了衙役的话,连忙勒住缰绳,放慢速度,侧耳仔细倾听。

    衙门的院内变得嘈杂起来,衙役们将北边的所见所闻向县令通报了一番,详细说明了马车所在的位置,以及周围的情况,请县令定夺。县令觉得这是个很有用的消息,当即下了两个命令,一是立即通知曹家人,二是赶往马车所在地进行查看,必要的话,还得将马车拉回来。

    赵正将院内的对话听了个大概,决定赶在官府跟曹家人之前看看那几辆马车。他掉头向北边催马疾奔,一路跑出了古井镇,依照衙役说出的位置,赶往了那处河边。

    那里位于一个山坡崖壁下面,河面距离地面约有五米,如果不站到崖壁上向下观看的话,根本无法看到河边的情况。

    在河床跟河水下面,静静陈放着三辆摔坏的马车,以及几匹马的尸体。由于天气尚且寒冷,河水冰凉刺骨,几匹马的尸体保存得基本完好,能清晰地看到它们身上的刀伤,这几匹马明显是被人用利器砍死的。三辆马车的掉落位置很接近,两辆位于河边是沙床上,一辆沉进了河底,只露出歪掉的车轱辘。

    在河边上,守着三名衙役,这几人地位太低,不敢随便乱动这些东西,只是站在旁边守卫,防止闲杂人等靠近。

    赵正骑马居高下望,观察了一小会儿。

    这三辆马车的大小,正好足够容下七十坛子御酒,看样子应该是偷酒贼运酒用的马车,只是不知道这群偷酒贼为什么要把马车丢弃在这里。难道是这群贼在逃跑中途换了其他马车?亦或者是改用了其他运输方式?真正的答案不得而知。

    赵正有心留下来,等待曹家跟官府的人赶到,看看马车里有没有留下什么,可是这样的话,很容易被别人发现,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他出于安全考虑,没有冒这个险,而是骑马掉头离开了河岸,回到了大道上。

    那群贼能犯下这么大的案子,心思一定很缜密,在马车上留下有用线索的可能性实在很低,就算曹家跟官府的人来了,估计也找不到什么。

    赵正骑马走在大道上,没走上几步,便迎面遇到了赶往河岸的曹家以及官府中人,这队人马浩浩荡荡,足有几十人,看样子很重视河岸边的几辆马车。队伍为首的人,赫然就是曹宣以及本地的县令。

    这支队伍将赵正当成了普通的过客,没有多加留意,直接从赵正身边跑了过去,队伍扬起的烟尘,将赵正包裹在了里面。赵正拉动缰绳,远离了大道,停了下来,回头凝视了人高马大的曹宣几眼。如果这次曹家人没能找到失窃的御酒,那可要到大霉了。

    回到镇上,赵正失去了目标,只能继续四处碰运气,跟一些乞丐以及黑道上的混混打听消息,可是得到的消息不是没用的,就是虚假消息,没有实质性进展。等到再晚点的时候,曹家人跟官府的人将河边的三辆马车拉回到了镇上。赵正听到消息之后,连忙跑过去凑热闹,他多观察了曹宣的表情几眼,发现曹宣紧锁着眉头,面沉似水,看来他之前的猜测果然没有错,马车上并没有留下什么重要线索,要是找到了重要线索,曹宣不可能是这副表情。

    赵正摇摇头,对于三辆马车彻底失去了兴趣,改为去别处打探消息。他经过半天的打探,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进展,在这种情况下,他开始尝试进行换位思考,假设自己是那群窃贼的话,会怎么做。换了一个思路之后,他倒还真的想出了几分眉目。

    如果他是窃贼的话,一定不会继续用那三辆马车拉酒,那样目标太明显了,不管选择哪条逃走路线,都会被人盯上的,想要把酒运走,只能改用其他运输方式。想必正是这个因为这个原因,那些偷酒贼才将三辆马车给抛弃了。

    可是在这个年代,除了马车之外,也就没有什么更好的运输工具了,换成其他马车的话,又没什么意义,还是容易被人盯上。

    所以,与其冒着巨大的风险将御酒运出去,还不如在古井镇找个地方好好藏起来,等到风头过去之后,再将御酒分批运出去。既然连那么长的地道都挖出来了,再挖一个藏酒的地窖又有何妨?

    如果这个猜测成立的话,现在那群窃贼应该还留在古井镇的某处,蛰伏不动,静观事态发展。

    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测而已,到底有没有猜中,没人能知道。

    赵正手头上没有什么好线索,姑且沿着这个猜测继续想下去。

    如果那群贼仍然留在镇子上,想要找到他们的话,就只能四处打探近期搬到镇子上的外来人口都有谁,从这些人身上展开调查。像是这么厉害的贼,古井镇本地是没有的,只能是外来的,应该在镇上呆了没多久,只要将符合这个条件的人都找出来就行了。

    这个想法不错,可是跟大海捞针没什么两样,这偌大的镇子里面,在近期搬来的人少说也得有上千户人家,调查起来不知道得用多久,他可没那个时间。

    他只能继续本着碰运气的想法去做这件事,如果没这个运气就算了,他的运气本来就不怎么好。

    就这样,他改变了调查方向,从可能性较大的镇北展开调查,向本地人打听近期搬来的人都有谁,这个所谓的近期,涵盖的时间段是很长的,只要是一年之内的都算是近期。这样的人在本地是很多的,他很快就打听出了许多人,然后进行筛选,将一些看上去可能性不大的人剔除出去,只保留一些疑似偷酒贼的对象,留着以后深入调查。

    时间过得非常快,弹指间便到了晚上,日头向西沉了下去,在西边的远山上镀上一层美丽的红霞。

    赵正只顾着寻找偷酒贼,连中午都没有吃饭,肚子早就饿瘪了,咕咕叫个不停。他暗自记下了十几家可疑对象的住处,然后找了家酒馆,大吃大喝了一顿,填饱了肚子。

    等到天彻底黑了之后,他回到了小镇北边,根据白天打听到的情况,一一潜入了那些可疑人的家。这些人都是在一年内搬来的,而且家人数量较多,有作案的条件。他仗着轻功卓绝,跳入这些人家的院墙内,隔墙偷听屋内的情况,每个家庭偷听一小段时间,如果听不到什么可疑的谈话内容,便前往下一家继续偷听。

    他连续探听了好几家,有用的东西一句也没听到,无聊的家常话倒是听了一箩筐,还有一家人的夫妻正在吵架,闹得鸡飞狗跳。

    夜渐深沉,家家户户都进入了梦乡,他探听到的内容越来越少,就算跳进这些嫌疑人家里的院子,也只能听到熟睡的鼾声,连家常话也听不到了。他有些心灰意冷,打算最后再探听三两家人,然后便回去睡大觉。

    他来到了下一家,这个院落里传闻住着爷爷、孙女两人,人数有点少,按理讲达不到作案条件,只因这家人距离另外一家可疑人很近,所以他才顺便过来看看,其实并未报太大希望。

    这家人睡得较晚,屋里还点着灯,柔和的灯光铺在了窗棂纸上,呈现出淡黄色。

    赵正依靠在冰凉的墙角下,解下腰间悬挂的酒壶,揭开盖子抿了一口,一边品酒一边偷听屋内的动静。这家人住着爷孙两人,让他自然而然的想起了七宝县的林家爷孙俩人,也不知道这对爷孙俩人过得怎么样了。

    “我用了多少时间?”这时,屋内忽然传出了一名女子的声音,说话者一定就是这家人的那位孙女了。

    “快一刻钟了。”一个苍老的声音答道,一定就是女子的爷爷了。

    “这个锁头可真难解,比‘双鱼锁’还难解。”

    “那当然了,这个可是‘吾君万年光锁’,是前朝宫里的锁头,专门用来锁藏宝库的,要是你能在一刻钟之内将这个锁头解开,那你在开锁方面就算是彻底出师了。”

    “唉,再给我一刻钟的时间,我也打不开。”

    “你还差得远,慢慢学吧。我们这行可是个大学问。”老人的口气中有七分勉励,三分的得意。

    “哼,学不会就不学了,反正我们这次赚的钱足够多了,五个人分一分,分到我手里的钱足够我花一辈子。干我们这行风险太大了,要是哪天失手了,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早就不想再干了。”女子不屑道。

    赵正在外面偷听着这对爷孙俩人的谈话,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开锁什么的,不正跟偷窃有关吗?他放下了手中的酒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双眼在黑夜里闪烁着亮光。

    “你这种想法,我年轻时不知道有过多少次,可是每次把手里的钱花光之后,还不是得重cao旧业。这是我的命,或者说我们一家人的命。”老者接着说。

    “那是你花钱太大手大脚了,不知道节约,所以钱不够花。我花钱比你少多了,这次赚的钱足够我花的。再说了,就算我把钱花光了,也可以找个人嫁了,让他养活我。我年纪够大了,是时候找个婆家了。”女子不以为然道。

    “哎呦,我孙女思春了。”

    “呸,为老不尊,别说的这么难听,我又不是母猫。”

    “想嫁人不是思春是什么?你放心,这事抱在我身上,我在业内给你找个手艺好的小伙,让他入赘进来,这样我们就有六个人手了。”

    “呸呸呸!我才不嫁给同行呢!我都说了我要转行,怎可能还会嫁给同行,我要嫁个清清白白的人家。”

    “你不愿意嫁给同行,那想要嫁给谁?”

    “这个我还没想好。”

    “趁热打铁,现在想吧。我也是老江湖了,认识的人不少,没准正认识你想要找的那种小伙。”

    女子似乎是被说动心了,酝酿了一会儿,接着答道:“我想找一个人长得英俊,武功比我高,家财万贯的男人,最好再比我大上一两岁。”

    “你想得可倒是美,这种男人上哪找去。”老者泼凉水道。

    “世上的人多得数都数不过来,怎么会没有?再说了,我的要求又不是多高,又没说我想嫁给皇帝。”

    “这种男人有是肯定有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早就都娶老婆了,根本轮不到你。”

    “瞧你把我说的,就好像我嫁不出去似的,你可别忘了我的本事,只要我愿意,我可以把自己打扮得跟天仙一样,我就不信有哪个男人能不动心。”

    “我知道你本事高,可你总不能跟自己的枕边人伪装一辈子吧?”

    老者的话似乎戳中了女子的心事,女子听了之后陷入了沉默。

    赵正听到这里,再也按耐不住了,这对爷孙俩人的对话,怎么听怎么透着古怪,虽然没有明确说漏,可是听起来很像是当贼的。他慢慢直起身子,靠向窗口,伸出手指,蘸了两下口水,轻轻放在了窗口一角,将窗棂纸给洇湿了,接着稍加用力,捅出了一个小孔。他探头过去,眯起一只眼睛,用另一只眼睛望进小孔,打量屋内的情况。

    屋内面积不大,正中摆着一张桌子,爷孙俩人面对面坐着。在桌子面上,摆着一盏黄铜油灯,以及一个计时用的“铜壳滴漏”。古人计时主要依靠两样工具,一个是大型的日冕,另一个就是“铜壳滴漏”。

    铜壳滴漏由两个盛水容器组成,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上面那个容器的底部会凿出一个小孔,每隔一会儿,会从中落下一滴水,落在下面的容器里,下面的容器立着一个带有刻度的小箭,箭身上带有整整一百个刻度,每一个刻度代表一刻,一刻大概是现代的十四分钟多一点,一百个刻度正好是一天。

    赵正所在的位置属于一个夹角,能从斜侧面看到年轻女子的正面,还能看到老者的侧身,但是看不到老者的脸。

    只见年轻女子手里摆弄着一把重达数斤的大锁头,锁头的结构看上去极为复杂,复杂程度完全不亚于现代的锁头。年轻女子手边摆着许多镊子、锥子、钩子一类的小工具,她正利用这些工具试图解开锁头,可是至今仍未成功。

    这个锁头本来就很复杂,女子有了心事之后,就更加力不从心了。

    赵正移动视线,凝目望向女子的容颜,看清之后,瞳孔猛然收缩,心中吃惊非小。

    他认得这个女子,或者说仅仅认得这张脸,他在游戏中看到过这张脸好几次,所以印象很深刻。

    女子这张脸相貌普通,是典型的大众脸,鼻尖处还生着几个小麻子。这张脸其实是假的,是用人皮面具做成的,并非女子的真容。这女子极其善于易容术,手头上有好多人的人皮面具,其中大部分都是女性,上到八十老妪,下到豆蔻年华的少女,一应俱全,这张大众脸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在女子多个人皮面具当中,有一张极其妖娆美丽的人皮面具,其容颜完美无缺,找不到半点瑕疵,简直是男人们梦中情人的标准容貌。正因为有这张人皮面具,女子刚才才会说出“只要我愿意,我可以把自己打扮得跟天仙一样”的大话来。而老者也针对这点,说出了“你总不能跟自己的枕边人伪装一辈子”这种话来点醒女子。

    其实老者说的对,人皮面具再美丽,终归也只是人皮面具而已,女子可以靠着这张人皮面具迷住男人一时,可不能靠着这张人皮面具欺骗男人一辈子,靠人皮面具换来的感情,是变了味的。

    这名女子名叫许如意,她靠着那张最漂亮的人皮面具,跻身于美女排行榜第十位,由于这是人皮面具而非真容,所以她的名次才会这么低,若是是单论美丽程度,她的张脸跟前三名相比也毫不逊色。

    许如意除了精于易容术之外,还是一名盗贼。其实不光是她,许家一家五口人都是贼!她就是在贼窝中长大的,从小就受到父母跟爷爷的熏陶,整天学习盗窃技巧,真是想不当贼都不行。

    许家一家五人分别是爷爷许泰、父亲许楚、母亲赵英、女儿许如意以及小儿子许灵,这一家五口并称为“搬山五鬼”。除了这个大的绰号之外,这一家五口每人还有单独的绰号,许泰叫做不死鬼,许楚叫做勾魂鬼,赵英叫做夺魄鬼、许如意叫做画皮鬼,年纪最小的许灵叫做精灵鬼。他们一家人的绰号都是自封的,只有一小部分偷盗界的业内人士知道,外人很少知道他们一家人的底细。

    这“搬山五鬼”做过不少案子,偷到过许多价值不菲的宝物,在游戏中有好几个任务都跟他们有关。赵正做过其中一个任务,任务的要点是要识破画皮鬼许如意的易容术,他为了完成这个任务,将许如意拥有的所有人皮面具都给记下来了,所以今晚只看了一眼便将许如意认了出来。

    搬山五鬼专门以盗窃为生,刚才许如意又声称刚刚做了一笔“生意”,看来御酒定是他们一家人偷的,没有任何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