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投献的庄户觉得不公,叫嚷了两句之后,见边那些军士手握刀柄,这才想起前面的那位伯爷不是善茬。品 于是现场安静了。 方醒很满意自己的名头能压制住他们。 “国事在前,私利在后。” 方醒定下了调子,然后说道:“投献土地是个毒瘤,但陛下深知下面的小吏和粮长贪婪,让你等食食不果腹。” 皇帝居然在牵挂着我们? 方醒见那些投献户都有些激动,趁热打铁的道:“如今陛下和朝看重吏治,敢于向赋税伸手的官吏一旦被捉,本伯在这里担保,最低都是全家流放,而且是流放到最险恶的地方去!” 这番杀气腾腾的话让人心惊,在盯着黄环的两个番子见他想缩进去,走进门里,阴测测的冲着他笑了笑。 想跑?没门! 在见到这个阵势,加听到方醒的这些话,黄环知道自己怕是被抓了典型。 历朝历代,坏典型的下场总是最惨的。所以他真是怕了,若非是还想在庄户们的面前习惯性的保持威严,他已经站不稳了。 “本伯知道人心不足,可朝一直在宣传移民,不管是塞外还是海外,特别是海外,那边的条件最好,去的人什么都不用带,空着双手,那边把屋子、耕牛、一年的粮食,甚至还有媳妇都给你们准备好了!” 方醒蛊惑完毕之后,才发现自己跑题了,把脸一板,说道:“若是嫌弃自家田地少了,活的不好,还是那句话,要么去移民,那边随便你们占田,或是去做生意,别整天想着和士绅勾结,把赋税都变成了自家的好处!” 那些庄户渐渐麻木,木然的目光带着些许愤恨。 方醒知道自己说的话大抵都是白费,于是放了大招:“今年北方的粮食能够喂饱北方人了!包括养活那些军队,知道这里面的意思吗?” 大部分庄户茫然,有十余人眼多了忧色。 “谷贱伤农啊!” 这个朴实的道理每个农户都知道,都体验过那等丰收后被打压价格的心酸和痛苦。 可方醒却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粮食多了,粮税会慢慢的降下来,而且谷贱伤农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陛下知道这些情弊,所以早让户部做了预算,一旦粮食的价格偏低或是偏高,户部会出手稳住粮价!” 这算是个利好消息。 对于小农户来说,随着高产作物的出现,他们最担心的是降价被打压,那样的话,好不容易想用粮食去换些钱的计划大抵要泡汤了。 而担心粮价高的则是佃农和非农户们。 不少佃农的粮食不能自给,而非农户们则是全靠购买,所以粮价一抬起来,他们最倒霉。 方醒渐渐的亲切起来,于是有农户大胆的问道:“伯爷,小的是佃种……” “那也可以去移民!” 方醒在给这些农户鼓劲,他相信今天自己说过的话会很快传遍南方,成为无数农户在艰难时会去仔细思索的秘籍。 “去移民,外面许多地方的土地肥沃,而且多不胜数。许多地方都备好了免费的屋子和农具,去了能手,难道你们宁愿在这里忍饥挨饿,不,是看着妻儿老小挨饿,都不肯去移民吗?那是什么男人?!窝囊废!” 方醒目光炯炯的看着这些农户,他看到了一张激动的脸,是刚才跪在路边的那个农户,于是对他微微颔首,并鼓励的微笑了一下。 于是那个农户在挣扎着,纠结着。 方醒在等待着,渐渐的,那些农户注意到他的目光所在,都看向了那个农户。 “韩都!” 这声叫喊带着威严,方醒皱眉回身,见侧后方那个管家模样的男子正在一脸狠厉的瞪着那个庄户。 “这个……” 方醒不禁愕然问道:“居然有人敢当着本伯威胁人?” “拿下他!” 李敬刚才一直在注意倾听方醒的话,想寻些错处禀告去,也算是自己尽职了,而且还多个不畏权贵的名声,所以没留神黄达的威胁。 所以他有些恼怒了,那声音难免带了些出来。 他的手下有知趣的,过去一脚踹翻了黄达,然后几脚踢的他满地打滚,不住的惨叫着。 黄环面色惨白,进退两难。 方醒看了他一眼,然后回身道:“谁想说话只管大胆的说,黄家庄……这里以后要改名了!” 韩都楞了一下,他有些懵,一时间竟然想不通这话里的意思。 身后有个声音传来,很低,很小声,可他依旧听到了。 “那是京观伯爷,他亲自来这里,老爷一家子肯定都要倒霉了……” 于是韩都从人群挤了出去,他的两个儿子傻乎乎的也跟了出来。 “伯爷,小的……” 韩都哽咽着,却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他开始是愤怒,到了现在却觉得没什么可以愤怒的。 钱是自己借的,还不也是自己蠢笨,怪不得主家啊! “你可是有话说?” 方醒尽量和气的问着,担心吓跑了这个愿意出头指证的农户。 他今天来这里可不是心血来潮,那几名左手木板,右手毛笔的青衫男子在等着事情的后续发展,然后他们会记录下来,回去加工一下,再传播到整个大明去。 做大事,首要是舆论! 失去了舆论的支持,再大的力量也只是跛脚勇士。 韩都抬头,茫然的摇摇头道:“伯爷,小的没话说。” 这是个憨傻的,不,是蒙昧的! 方醒心微叹,说道:“大胆的说,如说有没有被人巧取豪夺,或是强抢……有没有青皮放高利贷……” 高利贷? 这个词很好理解,韩都纠结的道:“伯爷,小的借过老爷的钱。” 方醒心大喜,却不动声色的问道:“然后呢?” 韩都老老实实地道:“然后小的还不了。” “然后呢?” “然后小的那些田地都抵债给了老爷……” 方醒的眼多了一道冷意,继续问道:“多少利?” 那个利率大抵韩都一辈子都忘不了,他伸出一个巴掌,艰难的道:“五成,还有……要打滚。小的没出息,却是还不了……” 方醒看了一眼那些农户,没有谁在愤怒或是难过,都是麻木。 那些破家的大多是日子过的紧巴巴的,遇到急事周转不开,最终走投无路,只能找主家借钱,然后被利滚利的高利贷一套,什么田地都是别人家的了。 方醒冷冷的问道:“元县怎么说?” 黄家是袁杰向方醒建议的一个典型,所以他没什么失职的惶然,只是带着些许悲痛说道:“兴和伯,这是高利贷啊!朝早禁了。” “禁了?小的不知道啊!而且小的没地方借钱……没主家,小的怕是要带着家人去讨饭了。” 韩都很惶然,都不敢看被控制在边的黄环一眼。 方醒无言,因为官府并未提供这种服务,百姓只能饥不择食的去找高利贷,只求度过难关。 他觉得这事要早些找到解决之道,不过归根结底,最好的办法还是提高百姓,特别是农户的收入水平。 念头只是一转而过,他冷冷的道:“五成,还利滚利,那是喝血!” “喝血?” 韩都从未知道有这等说法,他眨巴着眼睛说道:“伯爷,小的前后……一贯钱还了有两贯多,可后来还是有许多,小的看了账本……小的不懂,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