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薛氏
次日。 莫少璃穿着莫少琬昨天送来的衣服去嘉善堂给莫老太太请安，坐下听莫老太太和吴氏说了几句家务后，站起身来正要告退离开。 莫老太太忽然开口道：“薛氏，听说你给七丫头做了两套衣服？” 莫少璃闻言停住动作，因为关系自己，又不知她忽然提起此事是何用意，便又坐了回去。 薛氏面带微笑不紧不慢的轻声回道：“琬儿昨天去凤仪苑看七丫头，是带了两套衣服过去。” 莫老太太声音便就沉了下来：“三媳妇，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七丫头在孝中并没有多少出门机会，衣服多了不穿放着也是浪费，所以今年秋装才没有给她另做。你这般乱出头又是为何？难不成觉得我亏待了七丫头？还是你对你大嫂掌家不满？” 她一语既出，嘉善堂里顿时安静起来。 莫少璃也听得愣住，她回来后和莫老太太经过数次交锋，莫老太太对她明明恨得牙痒，却能一直隐而不发，倒让她很是高看了几分，觉得老太太的战斗力段位上升，使得她不得不更加小心应对。 怎么今天老太太的招数又忽然变得简单粗暴起来？ 其实莫少璃却不知道。 莫老太太这段日子对她隐忍是有原因的，一是因为莫骏不再像以前那般总站她这边，她不想和莫骏闹得太僵；更重要的是，她还想着莫少璃手里的东西，不想就和凤仪苑撕破脸，落得一场空。 而她今天对薛氏这般，却也是另有缘由。 这缘由说起却有些话长。 三太太薛氏虽出身江州小户人家，却是正经的书香门第嫡出小姐。 当年莫三老爷莫驯中举后在翰林院里做庶吉士时，与来自江州的同科进士薛生由相识渐渐成为挚友。薛生见莫驯人品端方，相貌清俊，又出身世家，便起了结亲之心，亲自出面给自家meimei做媒。 莫驯自幼失去生母，莫老太爷对他顾及不暇，莫老太太又是个见识浅的，觉得能让庶子活着并且还有书读已经很是宽容大度，哪里谈得上什么照顾。如此长久下来，倒让莫驯从小养成了有主见的性子。他知道自己身为庶子，婚姻上多半要由莫老太太做主，而以莫老太太平日对他的态度，怕是也得到不到什么好姻缘。 他本就欣赏薛生为人，想着是薛生做媒，又是嫡亲meimei，自然不会差到哪里，便痛快的应下。并背着莫老太爷悄悄跟着薛生去了趟江州，到薛家亲自拜访。 从江州回来后，莫驯便请莫老太爷道薛家去提亲。 对于莫老太爷来讲，莫驯虽是庶子，却也是他的儿子，自然希望他能结到好亲事。他听薛氏是书香门第嫡女，又是莫驯同科的meimei，便就欣然前往。 等莫老太太知道这桩亲事时，两家早已交换过了庚帖。 见莫老太爷连同庶子竟背着自己私自定了亲事，莫老太太气的连摔了两个茶盅，躺在床上病了三天。但却也于事无补，终究薛家并无可挑剔，她找不出理由退亲。在莫老太爷示意下，她只得忍气吞声，替莫驯cao办了婚事。 莫老太太自己生的几个儿子。大儿子莫骄被婆婆做主求娶诸暨世家吴家女儿时，她本来是很得意的，以为和吴家结亲后不仅莫骄在仕途上能得吴家助力，吴氏进门也能带来丰厚的嫁妆。可是哪知吴氏虽是吴家嫡女，却因为相貌丑陋在家里被鄙视嫌弃，嫁来时不但没有带来多少嫁妆，这些年莫骏也没得吴家半点好处。 二儿子莫骁在郊游时偶遇黄氏，千方百计勾搭上了手。却直到黄氏大了肚子黄家闹上门时，莫老太太才知道他在外面惹下这么大的事。黄氏的父亲虽然只是御林苑管马的小吏，但黄家却也有几门在朝做官的拐弯亲戚，当然不会同意自家女儿做妾。莫家被闹不过，只好迎黄氏入门。黄家本就贫困，黄氏兄弟又多，自然没有什么嫁妆带来。 那时莫府经济上陷入拮据中，莫老太太本来指望能靠着儿子结几门好亲家沾亲家的光，没想到却一桩比一桩闹心。那时她还不知道数年后四儿子莫骏会被太后下旨尚主，坏掉莫家子弟的仕途，长公主虽带着富可敌国的嫁妆进门，她却丝毫动不得。 比起她的几个儿子来，庶子莫驯却偏偏得了一门好亲。薛家不但是书香之家，薛氏还是家里唯一的嫡小姐。薛家疼爱女儿，薛氏入门时足足带了八十台嫁妆。那长长的嫁妆单子把莫老太太看得牙直痒，在薛氏敬媳妇茶时，给了她好大的脸色。 薛氏因为是庶子媳妇，又不管家，莫老太太自然找不到什么理由和借口问她要银子嫁妆。而薛氏虽然看起来温婉，其实却柔中带刚，莫老太太对惠安的那一套，对她根本就没有用。十数年来，莫老太太并没有在薛氏手中讨得什么好处。 如今她见薛氏不肯孝顺她，却拿了好料子给莫少璃糟蹋，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所以今天才会抓住机会对薛氏发难。 “儿媳不敢！”薛氏忙站起身来回道，“那两件衣服是先前做给琬儿的，哪知竟被丫鬟粗心收在了箱底。前两天找料子时才翻找出来，琬儿试了试已穿不上身。儿媳想着放着也是白搁着，所以才让琬儿拿去给七七。” “她小孩子家，又在孝中，哪里穿得了许多衣服，没得浪费料子。”莫老太太脸色越发难看起来，这是糊弄谁呢？那明明是新做的衣服！ “是，儿媳记下了。”薛氏垂目答道。 难不成三伯母拿自己的东西送人还要经你同意？这老太太实在太过分了些！ 莫少璃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况且薛氏是为了她才被莫老太太揪出来做筏子的。 她正想要站起来为薛氏辩解几句，却听见莫少琬轻轻咳了一声。 莫少璃向她望过去，见莫少琬用帕子掩着对她眨了眨眼，悄悄摆了摆手。 而后便听薛氏对莫老太太道：“儿媳今日请了人去承恩伯量婚房尺寸，好开始做嫁妆家具，此时人已在外面侯着了，儿媳要去交待她几句。母亲若没有别的事，儿媳就先告退了。” 莫老太太是不想就这么放过薛氏的，打算着最好能借此机会能从薛氏手里挖些什么过来。她藏着那么些好东西，却不拿来孝敬自己！ 却没想到薛氏竟会打出承恩伯的名号，她虽不知薛氏所言真假，却不敢冒着得罪承恩伯府的险把薛氏扣留在这里不放，只好哼了一声。 薛氏无视旁边吴氏和黄氏坐看好戏的神情，从容的站起身来告退，快要走到门口时，大奶奶何氏忽然说道：“三伯母，听说承恩伯世子夫人是杨家嫡长女，性情最是泼辣好斗，二meimei到时嫁入伯府后可不要被她欺负了去！” 薛氏身子微顿，脚下却没停，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何氏是吏部尚书何有道的女儿，虽是庶女，按说也是出自清贵之家，可是这教养……大房结亲当真都只看门第？ 莫少璃心中嗤笑，抬眼看了何氏一眼，也站起身告退离开。 出嘉善堂后，她看见薛氏在前面不远，正想追上去说话，不想衣袖却被人从后面扯住：“莫七！站住！” 莫少璃停下脚步，转过身无奈的看着莫少琪：“六jiejie！” “你走那么快做什么，我有话给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