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卡兹莫丹的暗云
温蕾萨从不相信任博是一名游侠，因为她自己就是游侠；同样的，法尔斯泰德也不相信他说的话，尽管任博的话句句属实。 不过，现在并不是深究任博具体身份的时候，对于面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类，法尔斯泰德首先非常感激他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其次，虽然他可以百分百确定从未见过对方，但是从对方身上撒发出来的气息也确实令他感到无比的亲切，就好像他压根就不是一个人类，仅仅只是一个披着人类皮的矮人，当脑子里浮现出如此荒诞的想法时，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忍不住将任博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最后才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确是一名人类。 或者，他是投错胎了，原来应该成为矮人却一不小心转世成了人类？好吧，法尔斯泰德只能哑口无言，这个想法比前一个还要荒唐得多。 草草料理了同伴的遗体，法尔斯泰德随便找点水清洗了一下铠甲上的血迹，片刻后任博也带着尚未睡醒的满月回来了。听完任博那一套迷路的说辞，矮人倒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表现，似乎很自然就选择了对自己的信任，同时，在他问起怎么会遇上这群兽人时，法尔斯泰德也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 “卡兹莫丹本来就是矮人的领地，当然，虽然现在已经轮不到我们蛮锤矮人来管了，可并不是说我们就能够容忍兽人在这儿肆虐。”他愤愤不平的嚷嚷道，指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兽人尸体，“看看吧，看看他们把卡兹莫丹变成了什么样子！我真恨不得把他们统统撕成碎片！” “冷静点，朋友。”任博稍稍劝慰了一下，好一会儿，法尔斯泰德的情绪平稳了下来，右手抚额，说道：“真是抱歉，在你面前失态了。在三锤之战后，格瑞姆巴托已经不再适合我们居住，我们蛮锤氏族才迫不得已迁离了那里，可是我们的心依然在牵挂着它。没想到才几年工夫，就跑来一帮兽人占据了格瑞姆巴托，并且以那里为大本营，从而将势力遍布卡兹莫丹。他们势力已成，这一下，恐怕就算铁炉堡那帮家伙都无能为力了。我这次就是奉命护送一名人类法师来执行任务，才得到机会重回卡兹莫丹，结果不巧就撞上了兽人的巡逻队，如果不是奇鲁你恰巧赶到，估计我也会像他们一样，连尸体都剩不下来，被野兽吞进肚子里。” “你是说，你是护送一名人类法师来到这儿的？”任博若有所思的问道。 “没错，这其实也不算什么机密大事，联盟里边很多人都知道。”法尔斯泰德撇撇嘴，一脸的不屑，“联盟高层发布了一个侦察卡兹莫丹兽人的任务，但居然只派遣了一个小小的法师来执行——真不知道他们脑子里是怎么想的？那个法师叫什么来着？罗，罗——罗宁，对，就是这名字！” “是不是一头红发，就像火在烧一样？”任博立刻追问道。 “对，就是那家伙！你见过他吗？他现在怎么样了？”法尔斯泰德一听任博的话，马上激动得拉住了他的胳膊，虽然两者在身高上有着不可弥补的差距，可这却也不妨碍矮人尽情的抒发自己的心情，从结果护送任务至今，他就一直处于倒霉之中，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事情总是豪不间断的纠缠着他，就在几天前，竟然还把需要全力护送的对象弄丢了——这可是一个大活人，而不是什么一枚纽扣之类的小物件！就在他眼前硬生生的消失了！现在乍一听闻罗宁的消息，让他怎能不心潮澎湃？ 呃……任博哑然，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我想，他们的情况并不十分乐观。” “他们？”法尔斯泰德一头雾水。 “和罗宁在一块的还有一个女性高等精灵，叫温蕾萨·风行者。”任博解释道。 “是的，就是他们！”法尔斯泰德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腿，大声道：“我还以为罗宁和那个叫风行者的精灵早就分开了呢，原来他们一直都呆在一起啊！有那个精灵保护他，那我或许就能稍微放心一点了。对了，请问一下，你怎么会认识罗宁他们的呢？” 任博从包里摸出了罗宁给他的那枚戒指，递到法尔斯泰德眼前，解释道：“我在寻找离开沼泽的路时碰巧遇见了他们，但是那时他们正在应对一个大麻烦，一个兽人骑着红龙在夜间袭击了他们的宿营地，幸亏及时撤离，所以并没造成任何损失。” “该死的……我就知道会遇上大麻烦。”法尔斯泰德听完任博的简单叙述，脸上的表情立马僵硬了许多，随即又露出一副极度苦恼的样子，又是咬牙又是切齿，狠狠地一挥手，说道：“这一路上我们碰上的麻烦还少吗？可能比我这辈子见过的还要多得多——现在我只剩下后悔，如果早知道跟着罗宁那小子会惹上这么多莫名其妙的麻烦事，那时就真该一口拒绝这个任务，而不是傻不溜秋的一路追着他们在这片沼泽里四处乱串！” “恕我冒昧的问一句……你们沿途碰见了很多麻烦吗？”任博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问一问，或许可以从中得到某些有用的情报。 法尔斯泰德先是疑惑的瞥了任博一眼，随后转回头，龇起牙，颇为自嘲的笑笑，回答道：“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一个人类，尽管我的直觉告诉我你绝对可以信任，但是你对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各种事件都表现出一无所知的神色还是让我不得不稍稍谨慎一些，当然，你应该明白的，这个世道，贸然相信他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好吧，我可以这么告诉你，我遇见的各种麻烦事几乎都快超出我的心理承受极限了。” “最开始时，罗宁和风行者在哈斯克汇合，准备休息一晚，第二天再继续行程，没想到当天晚上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两条红龙，它们一前一后袭击了哈斯克海港，把小镇烧成了一片白地，但最令所有人头疼的，还是停泊在港口里的海军战舰，全都完蛋了！没有船就哪儿也去不了，无奈之下，只有紧急调集了一批狮鹫骑士，负责将他们运送到卡兹莫丹，而我就是那批狮鹫骑士的首领，全权负责他们的安全问题。” 在任博的带领下，他们一路往东追赶着罗宁和温蕾萨的行踪，同时，法尔斯泰德的述说也继续着。 “本来我们都认为只需要将他们送达目的地就万事大吉，可是，怎么料得到，我们的麻烦才刚刚开始……”矮人长长的呼了口气，愤愤的说着，“才抵达卡兹莫丹，我的狮鹫大队就遭遇了兽人的龙骑士，可恶的兽人，仅仅只出动了一条巨龙就把我们逼到了绝境，打得我们毫无还手之力，我的同伴也战死了大半。等到巨龙发泄完了，自行离开后，我才发现罗宁和风行者都失踪了，根本就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线索可以证明他们究竟往哪个方向去了，当时，我甚至想到，他们会不会是被巨龙吞进肚子里边去了呢？因为幸存下来的同伴里有人看见巨龙抓住了罗宁的马……那时，我几乎死心了，难道要我去龙的排泄物里翻找罗宁那家伙的残骸？” “可是，后来想一想，我还是决定继续找下去，经过几天时间的相处，我个人认为，那小子绝对不是这么容易死掉的货色，因为他就是个祸害！” 说到这里，法尔斯泰德爽朗的笑了起来，明显是想起了和罗宁在一块是发生的那些趣事，只是，如果连一项古板的矮人都这般评价的话，那只能说明罗宁本身的确是个祸害——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果真精辟。 然后，法尔斯泰德再次看了一眼任博，在他叙述时，任博一直不发一语，充当着一名忠实的听众，但矮人依旧能够从他的双眼里看出他对这些事情的关注，紧接着，矮人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不是情绪上的消沉，而是气氛上的阴沉，一种由他的话语所带来的阴森：“不过，现在仔细回想一下，总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劲的地方，是的，越想越不对劲。这是我通过多年战斗，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才总结出来的经验，虽然不一定准确，也仅代表我个人的看法，可在这种时候，我宁愿相信我自己的直觉……” “从罗宁他们一出发到达哈斯克，立刻就有巨龙前去对港口进行攻击，如果说那次只是兽人对海军舰队实施的一次打击行动，也许谁都会认为两者之间纯属意外，但是，直到抵达了卡兹莫丹后，没多久就又出现了兽人龙骑士，对我们穷追猛打，简直是一副不将我们屠灭杀尽誓不罢休的势头，这一点就有些值得怀疑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我们侵入了兽人的势力范围，所以他们才会对我们进行攻击……” “在和罗宁他们失散了之后，我才注意到一件事：在卡兹莫丹郊野游荡的兽人居然出奇的多，就像一群群蚂蚁似的，几乎哪里都有他们的眼线，我和我的小队完全避不开兽人的巡逻，所以才会被他们逮到。于是，我就在想，为什么兽人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如果仅仅只是为了追捕罗宁和我们，这又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呢？” 任博有些惊讶，从来喜欢直来直去的矮人竟然在问题分析上也表现得如此出色，至少当初在和梭林他们接触时就从没发现过他们有什么分析上的优点，准确的说，梭林和巴林等人根本就不喜欢分析问题，他们认为哪怕一丁点的琢磨都会讲事情复杂化——众所周知，矮人最讨厌的就是复杂的事情——自然，有关锻造的除外。不论是对自己人抑或敌人，矮人的态度统统都是最直接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不过，细细一思量，法尔斯泰德的话确实很有道理，兽人不可能毫无理由的突然炸窝，对付几个潜入者明显需不着动用这样大的力量，即便这几个潜入者身手了得，技艺非凡，想来多派遣几支精锐力量就能轻松摆平，何须一次又一次的出动强大的红龙？ “如果再加上昨晚的袭击事件，这件事情就更不简单了。”任博接过了他的思路，沉吟道：“我想……也许兽人根本就没把你和你的狮鹫小队看在眼里，他们的表现……更像是在针对罗宁和温蕾萨。恐怕，是有人泄露了这次任务以及执行者的路线……而且，似乎，罗宁的任务也未必有他说得那么单纯。” “这个可恶的小子，看来他确实有什么在瞒着我们，难怪一路上他都表现得有些沉默，不大愿意提起自己的任务。”法尔斯泰德颇有点恼火的说道，“等着瞧吧，如果让我逮着他，一定会把他那些花花肠子全挤出来！” “那我们就得再快点了。”任博耸耸肩，脚下也丝毫不慢，因为解救矮人的事情耽搁了一些时间，以罗宁和温蕾萨的行进速度，想必已经离他们很远了，要再不加快的话，只怕真的会走丢了。 “但愿他们别遇上兽人的巡逻队。”法尔斯泰德不无担心的说道。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任博骤然停下了脚步，怔怔的立在原地，眺望着远方。 “我想，我们不用再急着寻找罗宁他们了。”任博喃喃道，“我感觉到了，他们就在前边……不过，似乎并不只有他们两人。” “我也看到了……”不用任博多说，法尔斯泰德也当即反应过来了，但他看到的景象却是实实在在和他所期望的相反。 一个深红的物体正扇动着翅膀，在天上喷吐出一团团的火焰。 “噢，真是……见鬼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