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天外村，天外人

    实在对不起了，今天因为一些私事，现在才码完这章，赶紧上传了上来，希望还不会太晚。

    …………

    从对弈亭到天外村的路程并不远，任博却觉得似乎走了很久很久。

    出了对弈亭，他才真正感到自己进入了这个海外仙界，当然，并非说他前面走过的那段路就不是仙山岛了，而是给他的印象一点也不像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的那种仙界——有仙娥，有仙兽，有灵草，有宫阙，还有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仙人——这里带给他的感觉反而更像是某个与世隔绝的深山小镇，虽然除了宫阙之外什么都看到了，但只有那些出入于仙山雾气中的仙女才像是真的天仙一般，至于丝毫不怕生人的仙兽们，则多多少少显得有点呆板，也许真的是养尊处优惯了，任博这几个小人物还真不放在它们眼里。

    在然翁和古月仙人的带领下，他们时而穿过低矮的树丫，时而走过缤纷的花丛，时而翻越起伏的丘壑，时而跨过溪流上的小桥，当一条简陋的田间小陌出现在他们眼前时，那个神秘的天外村已经静卧在广阔的田野另一端了。

    披着蓑衣的农夫们俯身在地里耕作着，似乎是沉浸于自己的这一方小天地中，竟一点也没注意到两位仙人从身旁路过，还偶有兴致高涨的农夫扯开嗓子唱起了山歌，尽管任博完全听不懂他们在唱什么，但依然被那高亢的嗓音、嘹亮的歌声深深感染，而始作俑者们却又在撩拨起他的好奇心之后戛然而止，唯独剩下婉转的曲调在四周的山间回荡，直至逐渐消散。

    于是，任博好像有些明白这里为什么叫天外村了。

    同样是农夫，他在云中界看到的那些仿佛才是真正的人，要吃饭，也会累，他们劳动的场面总是隐隐给人一种鲜血被煮沸的兴奋，相比起他们，天外村的农夫就像是躬耕于田间的大人物，虽亲手将青苗种下，细心养护，浇水施肥无一不为，但其本质，却是缥缈而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人。

    又往前行了一段，天外村的轮廓渐显清晰，一座不大的木头村门竖立于小陌的尽头，门上略微歪斜的挂着一块匾额，上书三个古朴的大字——天外村，一排篱笆从门两边一字拉开，将整个天外村包裹了进去，村里整齐的排列着一栋栋茅屋，此时，已是可以看见自茅屋顶升起的渺渺炊烟。

    进到村里，任博再一次大开眼界，从地里收工返家的农夫们脱掉了蓑衣，露出了他们的本来面目——爪子尖尖的、长着尾巴的、耳朵长长的、仿佛直立起来的动物的……什么都有，就是没一个纯正的人类。

    “很奇怪吧，为什么村里的人都是这般奇形怪状的？”或许是看出了任博的疑惑，然翁突然笑呵呵的问道。

    “实在对不起，是我失礼了。”任博脸上微微一红，在别人背后私自议论绝对是很不礼貌的，同样的，用围观的态度看待他人也是非常失礼的事情。

    “没什么没什么。”然翁的话里一点责备的意思都没有，“老朽也是从神州中原来这儿的，最初看到时反应也和小友差不多，不过后来看得多了，便慢慢习惯了。其实啊，天外村的村民们都可算是岛上的原著民，当然也有从中原远渡而来的，实质而言，大家都是妖怪，只是仙山岛上灵气充裕，时间久了，渐渐的就生出了灵智，然后再继续修炼下去，于是化作人形，进而得成仙道。只是说大家相处的久了，彼此间都是交情深厚，所以也就没人选择飞升天界，此后便留了下来。”

    又走了一会儿，两位仙人在天外村的居所已近在眼前，“然翁居”三个大字尤其醒目，这也是任博自进村后见到的唯一一座不是茅草屋的建筑，雕梁画栋间，虽然房屋并不豪华，也不大气，但出奇的让人感觉到一种平常的温馨，平静而又安详。

    不过，任博的注意力却是转移到了围墙边，那口水井上。

    没想到，然翁居门外还真的有这么一口井……

    从边上路过时，任博特意探过头朝井里望了望，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直扑任博面上，清澈得一眼就能够望到底的井水将他的面貌倒映出来，随着被轻微的呼吸搅乱的波纹左右摇摆，但是就是没有看到其他的东西，自然也没有什么DOMO工作室的入口存在。

    “怎么，小友，那口井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见任博做出这么个古怪的举动，然翁不由凑过来微笑着问道。

    这下，连任博自己都觉得很不好意思了，感觉自己从来到天外村后就一直在做一些奇怪的事，就好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连忙回答道：“晚辈只是觉得这口井的井水较其他井更加冰凉，所以才生出一丝好奇……”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更不用说说服然翁了。

    “呵呵——”然翁抚须而笑，道：“小友尽可放心，这井里并无任何‘奇怪’的东西，它只是一口普通的井罢了。

    尴尬的挠挠脑袋，任博在斛律安等人上下审视的目光中仓惶地抱着小满月小跑着随然翁进入了院门。

    院子里的布置也相当简单，正中央种着一株松树，几乎达一人合抱粗细的主干表面皱如橘皮，但却依旧青葱，翠绿的枝叶伴随徐徐的微风不停地摆动，远远看去，竟似是在对他们挥手示意。而出人意料的，然翁与古月仙人居然同时对老松树拱了拱手，以示回礼。

    “小友莫要吃惊，虽然看上去很普通，实则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自己的灵性，比如这株松树吧，自老朽和古月仙人来此之前便已经存在了不知多少年月了，它的智慧绝对不下于老朽二人，只是不想化行为人而已。”然翁一边对任博几人解释道，一边领着他们朝客厅走去。确实，仙山岛的一切事物都不能以常理来推断，就像然翁一样，看似老迈，其实任博注意到他走路的速度竟然比自己还要快上一筹。

    来到客厅里，五人分宾主依次坐下，一位长相小巧可爱的女童立刻为他们奉上茶水，随即又乖巧的退了下去。

    “三位远道而来，且先饮过茶水再谈不迟。”然翁说道，随后他自己率先拿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品茗了一口。任博不大懂茶，也学着他的样子喝了一小口，茶叶的清香立时透入心扉，远行的烦恼和疲惫似乎都在这幽绿的茶水中被稀释殆尽。

    放下茶杯，宇文拓对两位仙人一抱拳，说道：“想必两位仙人已经知晓本座身份了，那就请恕本座开门见山，此来乃是特地向二位仙人求取上古神器崆峒印。”他的神情如此认真即便连斛律安都从没见到过。

    “莫非太师大人也是想布下那‘九五之阵’，取大隋而代之？”然翁并没有说话，开口的反而是自刚才起就一直沉默的古月仙人。

    “难道连隐居世外的仙人也相信‘九五之阵’的传说？”宇文拓轻描淡写地将他的话反驳了回去。

    “哈哈——世人愚昧，若有机会，谁人不想成为那一国之主？”古月仙人的话语尖酸而又刻薄，却句句直指世间的丑恶之象，“自我修炼得道以来，如太师大人这般千方百计追寻上古十神器的人见过何止百计？可到头来那些人又有几人达成夙愿了呢？”

    “不——有一个人，他的夙愿正在被实现！”任博眉头紧皱，他不喜欢古月仙人对待自己等人的态度，现在的古月圣看起来丝毫没有仙人应有的姿态，反倒像是政客辩士，说出的话句句诛心，于是，他毫不犹豫的脱口反驳道：“那个人两位仙人不仅认识，而且还非常熟悉。”

    听到任博的话，古月圣用古怪的眼神瞟了他一眼，嘴角微微翘起：“小兄弟，我从你身上闻到了你所说的那人的气息，虽然很淡很淡，但绝不会有错，难怪你会自称‘壶中之人’，想来也是有所依仗，方才敢登上这仙山岛。不过，你口中的人并不值得你称道，因为，他已经死了。”

    然翁和古月圣还有壶中仙的恩怨之深，是他们永世都不能忘怀的，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古月圣依然记得当年壶中仙是怎样利用他们找到造物仙鼎，企图将人界与妖界一同吸纳入炼妖壶内进而一统两界，虽然他的阴谋没能得逞，可依旧消除不了他们对他的恨意。

    “没错，壶中仙是死了，但是他的死却是最有意义的！”任博毫不示弱地与古月圣对视着，“直到临终的前一刻，他都不忘消灭黑火、拯救神州大地——是谁，说他只是一个两面三刀的阴谋家，只会设下毒计谋害世人，妄图统一神州？”说罢，他将那枚紫水晶抛给了古月圣。

    古月圣一把接住紫水晶，这枚小小的水晶里蕴含的能量即使是他也隐隐为之颤栗，况且这还只是一个模仿黑火创造的能量源，如果壶中仙真的以黑火来对敌的话，又有谁敢说自己能在他手下存活下来？然后，他把紫水晶抛还给任博，问道：“这就是壶中仙一生的结晶？”语带讥笑，这次，不止是任博，连宇文拓都感到丝丝不快。唯一表情如常的除了不苟言笑的斛律安，就只有仍然一脸笑颜的然翁了，看然翁的样子，似乎更像是在欣赏一场好戏。

    “黑火确实是壶中仙一生最重要的研究，但是，却不是他的精华，更不是他的夙愿。”任博摇头道，现在他的心情反而安静下来，不管正在与他争辩的是谁，古月圣也好，然翁也好，他不想壶中仙的声名在死后仍旧遭到贬斥，这是同为神选者的任博目前唯一能想到，也可以为他做到的事了。

    “那么，就是他所谓的‘理想乡’？”古月圣追问道。

    “在壶中仙的弟子姬良以及犀衍等人的共同努力下，云中界正在朝着壶中仙生前的大目标前进，在那里，人与妖和睦相处，互相帮助，他们一同在地里耕作，一同在学堂念书，隔墙为邻，朝夕以对，虽然他死了，但是，他的理想乡真真正正的在这片属于他们的天地中建立了起来，没有争斗，也没有纷乱。”任博郑重地说道，他的眼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在他的逼视下，在座没人怀疑他所述的真实性，没人怀疑他是否亲眼所见——因为，他的眼睛已经足够真诚了。

    良久，古月圣才收回了那双极具穿透力的眼眸，他轻轻一甩打开了折扇，微不可闻的叹息自他口中发出。

    “自造物仙鼎一战后，我们便再没见过壶中仙，直到后来，才听闻他死去的消息，当时心头很是震撼，颇有些不敢相信，连女娲大神亲自出手都只能将他封印，又是谁有这等能力杀死他呢？经过多方打听，终于确认他真的死了，高兴之余，竟然生出了满腹的遗憾……”

    “云中界，我也曾经见过，确实如你所说，不啻世外仙境，初次得见，我竟有种羡慕之情油然而发……原来，不知何时起，我们，已经在没有资格评论他了……”

    此时此刻，古月圣又变得和之前的咄咄逼人全然两样。

    “世外悠悠隔人间，不忍凄凄乱世烟……”

    “我，何然，杨坤硕，江如红……真正的，从来没有了解过壶中仙，更不知道他究竟何许人也，等到我们想要接近他时，他却早已超越了我们太多太多了。所以——”古月圣忽然面露笑容，开朗得仿似春日的暖阳，“我决定——帮助你们。”

    他的态度转变得如此突兀，令宇文拓等人颇有点措手不及，明明刚才讥讽嘲笑无所不为，现在又开口说要帮助他们，这种转变完全只有在戏剧中才会出现。

    “其实，当我和古月仙人第一眼看到你时，我们就做出了决定。”一直笑脸旁观的然翁这才为古月圣的奇怪举动做出了解释，他笑眯眯地看着任博，说道：“方才那些话，也只是为了试探一下你们，如果你经不起这番考验，又怎么可能配得上壶中仙的选择呢？那样的话，我们也就没有必要理会你们了，哪管他妖星再现，哪管他神州天劫，守护仙山岛才是我们的职责。现在啊，我们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不管你和壶中仙究竟有什么联系，也不管我们和他从前有什么仇怨……”他朝着任博和宇文拓三人轻轻一拱手，“请接受老朽二人的帮助，也算是为神州中原尽一点绵薄之力。”

    听完然翁的这席话，宇文拓对两位仙人的态度顿时逆转，不管他们曾经有多怨恨壶中仙，但是能做到抛开往日的仇恨，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他肃然起敬。于是，他缓缓站起身，对着两位仙人，拱手弯腰，这一躬便深深地鞠了下去。

    “不过，请恕我还有一点疑问。”古月圣和然翁坦然接受了宇文拓三人的致谢，而后，古月圣对宇文拓问道：“你既然身怀上古神器轩辕剑，实力之强又足以开山断海，即便神州天劫降临，你也可以选择明哲保身，远避海外，又何必费尽千辛万苦来这里寻找崆峒印呢？”

    宇文拓略一愣，随即破天荒的微笑了起来。

    “这便是本座生来的指责啊——”

    “本座，原本是上古神器之一——昆仑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