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戴上枷锁不为奴
月朗星稀，空气中流动着微冷的气息，青草丛生的山坡上一阵寂寥。 南妖躺在一棵老树下，后脑枕着双手，目光有些空洞的看着夜空，嘴唇里干涩，脑海中空空荡荡，仿佛没有灵魂的行尸走rou。 缓缓抬起头，脱出双手，将月光挡在眼前，透过手指的缝隙，目光空落落的望着那轮皎洁的弯月。 “半妖……”想起先前的测验，自己只有下品的修炼灵根，南妖轻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双手的纹路，眼神有些恍惚不定。 “我既没有妖族的修炼天赋，也没有人族的修炼灵根，难道只能庸庸碌碌的过一生？”南妖放回双手，闭上了眼睛，心里不断的问自己。 来到风家三年了，他非常明白今天的测验代表了什么。 灵根不符合风家的庇护规定，他会被放逐到黑暗禁区，去当一名铸城的奴隶，一生活在黑暗中，永世不得翻身。 想起三年前将他带回风家的风家族长风青舒，南妖心里十分愧疚。 当年，以他的身份是不可能被风家收容的，但是风青舒扛着整个风家的压力，将他收为义子，这才让南妖有了修养喘息的机会。 南妖体内流淌着妖族的血统，明白事理的时间很早，三岁时就能清楚的记得一切，自然晓得他是如何活下来的。 “万妖木，黄金龙狮，天妖河……” 忆起三年前的那一刻，南妖的身体就止不住颤抖起来，肌体浮现一层淡淡的光芒，猛然睁开眼睛，流露出无穷的杀意，疯狂而又可怕。 “唉。”一声叹息，南妖嘴角一嘲，眼中杀意消失，再次变得暗淡与颓然起来。 他是半妖，处在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人不容，妖不收，在世人眼中就是一个不人不妖的怪物。 平日里他与人类无异，外形与人族一模一样，常人看不出一二。但是一到月圆之夜，体内的妖族血统便会沸腾，南妖会妖性大发，脸上浮现妖纹，头生双角，化成一只真正的妖。 就因为如此，风青舒为了防止南妖妖性暴起，伤害到族中的子弟，所以在南妖体内布下了一道压制阵纹，让他能够与风家子弟正常相处。 即便有了阵纹压制，南妖变得跟人族一样，不至于在月圆之夜暴起，但是很多风家子弟都知道南妖体内流淌着妖族的血统，不是一个纯粹的人族，故此大多数人对他都不亲近，甚至十分仇视与敌对。 人妖殊途！ 而他是一个异类。 “义父，此生怕是无法报答你的恩情了，若有来生，南妖做你亲生儿子。”南妖心里苦涩的想着，知道自己的处境，明日过后他就再也见不到风青舒了，难免有些不甘心。 “岚心……”脑海中浮现那张绝美的脸蛋，南妖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少女是除了义父之外，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楚楚维护他，甚至在众多风家子弟欺辱他时，挡在他的身前…… 浅蓝色的衣裙，带着少女清香，犹如寒冬里的一缕春风，化尽冰冷，带来舒心的温暖。 还有那一句脆生生，却又满含真心的:南妖哥哥。 妖族是比人族灵性的种族，这表现的后代身上，妖族的后代自出生起，体内就有天命骨纹，潜藏着巨大的力量，让他们能够在幼年时期早早了解外界的一切。 而人族的后代感受外界的事物比较晚，即便是一些绝世天才，也是在四五岁时才表现出自己的不凡。 加上妖族与人族的身体构造不同，让这种差异更加明显。 不过妖族与人族的身体却各有利弊，人族的身体亲近大道，可以激发各种修炼灵根，让人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妖族的身体则强大异常，体魄成长性很高，这是人族所不能比的，并且有些妖族的体内蕴生天命骨纹，激发祖代血脉，能够发出骨纹的力量。 就比如，风岚心，一位神品灵根的人族，领悟力、修炼能力与速度等，便不是一般灵根者可以比的。 一旦激发神品灵根，风岚心修炼起来便会可怕无比，只要是比她的灵根低级，一般情况下没有人能够追的上她的脚步。 南妖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对于风岚心能开启神品灵根，他很高兴，并没有嫉妒。 羡慕肯定是有的，谁不希望自己有厉害的修炼灵根，可惜，他只是一个半妖，注定是一个无法修炼的废物。 “铸城奴，世间地位最低的人群，我就要成为他们的一份子吗？”南妖轻轻的站起身，遥望天空中皎洁的弯月，皱着眉头，眼睛里nongnong的都是不甘心。 做一名铸城奴，比做一个废人还让人难受，与其这样，倒不如让他去死。 黑暗禁区的铸城奴，可不是一般地区的奴隶，里面大多都是各个种族的生灵，皆是因各种原因被放逐到那里，一生不得解脱。 “真不甘心啊，半妖为何就不能修炼，为什么就不能吸收元气？”南妖恨恨对着天空发问，声音充满了不服，最后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随风远去。 三年时间，他尝试了无数次，无论是通过人族的方法，还是妖族的方式，都失败了，无法吸收天地间的元气，那些吸收而来的微薄元气，在他体内周转一阵后，便会逐一散出体外，根本收纳不住。 在修行之初，分为炼体、真元、洞天、铭纹、列王、上尊，六大境界。 于人族来说，在炼体境时便需要吸收元气来淬炼体质，排出体内的杂质，增强体魄，强韧血rou，提升自身的力量。 炼体分九重，每一重可增加五百斤的纯躯体力量，达到九重圆满，便是四千五百斤神力！ 这般力量，足以劈开巨石，踏裂铁器，普通凡人遭到攻击，必当一命呜呼。 但是妖族不同，刚出生的小妖便有五百斤力量，而且这种力量会随着时间持续增加，直到力量不再增加，那时便说明，到了开辟真元的时候了。 南妖身为半妖，是人与妖中的一个异类，他天生神力，自记事起便有五千斤神力，可轻松扛起青铜巨鼎。 但是，直到今日，他依然只有五千斤神力，三年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增加，很多人都以为他的炼体境已经完成了，能够开辟真元，踏入崭新的一个境界。 可惜，事与愿违，南妖一直没能开辟出真元，而且今日测验，居然只是下品灵根，这说明他的修行路断了，无法再前进一步，此生只能止步于此了。 “若是有妖族的修炼典籍，我应该还有机会吧。”南妖怅然一叹。 他是妖族的失败者，同现在一样，是人族风家的失败者，没有资格获得修炼典籍。 即便真的有办法让他修炼，也没有人能够找到那种典籍，无论人族妖族，对于一个无法修炼的废材，谁会无聊的去帮助他？ 不管是人族，还是妖族，亦或是其它种族，皆是强者生，弱者亡。 只有强者才能拥有权力、财富、美色，而弱者只能活在最底层，生死掌握在他人手中，没有任何身份可言。 南妖不怪任何人，只恨自己没有能力，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若有机会，他一定会牢牢抓住机会，将命运之轮打破，掌控自己的命运，活出属于半妖的自在！ …… “啊啊啊……” 在发疯般的咆哮了几声后，南妖的情绪慢慢平缓下来，脸上再次恢复了平日的落寞。 到了现在，不管他如何不甘，也不能改变被放逐的命运。 无比苦涩的摇了摇头，南妖低落的撇了撇嘴，心里其实有些委屈，毕竟他还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即便是半妖，也有着孩子的脆弱。 他紧握双拳，而后又松开，心里喃喃自语: 天生神力，就是老天对我开的一个玩笑。 为何要让我在万妖木下活下来。 如果三年前自己死了，或许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南妖神色黯然，轻轻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掌，抚摸了一下头顶前侧的两个细小的凸起，道:“这三年，却是辜负了体内的妖族血统了……” 深深舒了一口气，南妖忽然转过头，对着漆黑的树林，面带微笑，声音很温暖道:“爹，是你吗？” 虽然无法修炼元气，不过南妖的神魂却是很强大，这也是身为半妖，老天才给他的馈赠吧。 神魂之力与生俱来，每一个种族的生灵都有，而神魂之力只有在洞天境界才可以提升，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南妖的神魂力量却在一直增加。 现在他的神魂力量，比得上一般的真元境修士，感知自然敏锐，在抚摸头顶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山坡下的树林中有一些轻微的动静。 “逸儿，天色很晚了，为何还不回去？”树林中，稍稍寂静了一会儿，随后传出了一道中年男子充满关切的声音。 山坡下的树林中，树叶不停摇晃，接着一位中年男子缓缓走了出来，脸庞上带着笑容，浓眉剑鬓，黑发披在肩头，凝视着站在皎洁月色下的义子。 中年男子身着一袭紫线衣衫，眸光锐利，却带着暖意，龙行虎步走来，颇具几分威严，表面看上去只有三四十岁左右，但是他却已经一百一十六岁了。 而他便是风家两代的族长，同时也是南妖的义父，列王境的王者，风青舒！ “爹，我……”南妖望着中年男子，眼睛里有些湿润，话语顿时哽咽了起来，在整个风家，只有爹爹才叫他逸儿，因为爹爹说过，那是他的小名，属于风家的小名。 “逸儿，爹视你为己出，此生也只有你一个孩子。虽然你的修炼灵根属于下品，但不代表你成为不了强者。爹始终相信，你的路不会止于此。一定要相信自己，就像以前一样，倔强的活下去。”风青舒摆了摆手，知道南妖要说什么，随后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语重心长的说了这样一番话。 “修行路很漫长，不一定天赋高者就可以立于顶端，大鹏可搏龙，兔子亦可踹死鹏，世间之事，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唯有坚持才是永恒的真理。” “人与妖，本无差异，对立的人多了，也就有了区别。” “强弱的分别，是自我定位的结果，自然前提是你努力的程度。” “……” 说完，风青舒便转身离去。 南妖静静听着，一句句都听了进去，牢牢记在心里，他怔怔看着风青舒，觉得这一刻，他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那高大的背影，似乎可以撑起一片新天地，重重的烙印在了自己心海最深处。 “爹，我明白了。” 没有过多的话语，没有离别的伤感，风青舒似乎非常相信南妖。 这个半妖孩子，他唯一的孩子，在他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有一种特别的感情自然而然的出现，所以风青舒不担心南妖会沉寂下去。 现在的离别是暂时的，做了铸城奴能怎样，戴上了枷锁又怎样？ 他风青舒的儿子，不是平凡之辈，有一天终会化作真龙，强势崛起，做天空最亮的那颗星辰。 “戴上枷锁不为奴！”南妖坚定着声音，一步步走下了山坡。 夜风呼啸，皎洁的星空中，一颗星辰璀璨夺目，照亮永恒，比亘久的那轮弯月还要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