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道可道非常道(4)
一旁的郑大夫怔了片刻,而后又看了看顾池渊,当下也不再多言,便蹲下身来,取出些药丸,给老张服下,压一压毒性。 稍待片刻,他又从怀中拿出一个小檀木盒,放在一旁。 小盒打开,只交其中所盛乃是三排亮闪闪的银针,细如发丝,颤颤耀光。 郑大夫神色凝重,随即两手并用,取出数根银针分别夹在几根手指之间,而后手如飞星,指上翻影,顷刻间便将数根银针刺入老张几处要紧的xue位。 银针一入,久已昏迷的老张便发出一声轻哼,身子也轻轻颤了一下。 “真是神了。”围观众人见此,不由俱是一阵惊叹。 郑大夫不以为意,只依旧凝着神色,又是接连取出数根银针,再次尽数没入老张体内,飞指连弹,点落如星,竟是隐含几分道韵。 不多时,他一手作剑指,沿着老张小腿一划,终而行至其伤口处,猛然一戳。 只听“滋”的一声,老张腿上上的两个眼状伤口竟是陡然喷出两道黑紫色的细细水柱,虽细却偏偏腥臭无比。 这两道细柱只喷射了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收敛了去。 只是此时老张的脸色已是好了三分。 顾池渊见状,心中颇为震动,当即拱手说道:“郑老先生医术高明,在下佩服。” 郑大夫恍如未闻,只轻轻摆了摆手,说道:“老夫已经将他体内毒性暂时压住,一个时辰之内是不会伤及性命的。剩下的,便是等匡东家取来药材,用以解毒了。”说罢,他便沉默不语。 随即众人便聚在此处,静静地候着匡大富。 不多时,匡大富便亲自抓着几株灵芝,快步过来。他一路来到郑大夫身前,递过手中灵芝,交给郑大夫,说道:“你且看看,这灵芝的年份可够?” 郑大夫闻言,不由微微一惊,当即连忙接过灵芝,仔细一番打量。 随即只见他面露喜色,连连点头,说道:“够了,够了。既然如此,这便施治吧。” “老朽这便要开始配药了,快再与我找来蛇床子、地肤子、苦参……”说着,他又林林总总道出十余种药材,其中不乏一些颇为珍贵之物。 “一会你们都跟着郑大夫去那几辆药材车上找。”匡大富则指了几个人,说道。 郑大夫说完所需药材,便又对匡大富说道:“匡东家,这银环蛇之毒甚烈,中毒之人危在旦夕,配置解药自然得从速才行。老朽这便去取药,另还需一大碗烧沸的烈酒,就劳烦东家了。” 说罢,他便领着几个人,挤出了人群,径直来到不远处装着药材的一辆马车旁边。 “老李啊,我晓得你最能喝酒,喝过的酒也甚多。”匡大富四处看了看,当即冲一个中年汉子招了招手,说道,“你这便去挑一大碗最烈的酒,烧沸了拿来。” 那中年汉子闻言,连忙答应一声,转身就要离去。 “等一下。”顾池渊却叫住此人。 那人闻言,不禁身形一顿,看向顾池渊。 “酒水煮沸之后,极易蒸腾消散,这一碗煮完恐怕就要见底了。”顾池渊说道。 中年汉子一愣,旋即回头看向匡大富,道:“东家……” 匡大富肥脸一甩,说道:“你愣着干什么,一碗不够你烧一坛不就行了。” 那人闻言却是面露喜色,应了一声便匆匆离去。 “他笑个什么劲。”匡大富面露疑惑,嘀咕了一句。 顾池渊听了,也不禁轻笑了两声。 匡大富见了,连忙凑到顾池渊身边,低声说道:“小顾,怎么你也笑啊,到底怎么了。” 顾池渊摆了摆手,微笑着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匡叔你宅心仁厚罢了。” 匡大富闻言,却是眨了眨眼,怔了好一会。 只这片刻功夫,待他正要说些什么,人群突然一阵推搡。 “都让让,郑大夫来了。”有人说道。 匡大富见状,连忙挥了挥手,说道:“没事的都散去吧,腾出地方,也好让郑大夫医治。” 他话音未落,围观众人便三三两两地开始散去,不时彼此交谈。 “匡东家真是仁义啊……” “是啊,找到这么一个东家,也是我等的福分。” 匡大富听了,心中又想到方才顾池渊所说,脸上登时显出几分笑意,颇有几分得意之色。 “东家。”郑大夫快步走了过来,对匡大富说了一句。 只见此时他手中正拿着一个石质捣药罐以及一根捣药杵,而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人,两手拿着一块白布,布里包着许多药材。 “药材都凑齐了吗?”匡大富点了点头,问道。 郑大夫身后的年轻人说道:“都凑齐了。” 郑大夫也不再多言,当即走到昏迷的老张身旁,就地坐下,将捣药罐放在身前。 只见这捣药罐由一种淡青色的石头制成,外形粗犷简单,内里则光滑平润,隐隐散发出药香,似是已用了多年。 “将药材放着吧。”郑大夫拍了拍身前的空地,淡淡说道。 他身后的年轻人随即放下手里包着药材的白布,而后便退到一旁。 只见白布之上,赫然放着十余种各色药材,杂乱堆在一起,花花绿绿,分不清楚。 郑大夫神色淡然,伸手在众多药材中随意地拨了拨,便拣出一束枯黄的药草。 他将药草放在手中,另只手掐去头尾,再将之折去小半,便投入身前的捣药罐之中。 随后他再次伸手取来数样药材,分别简单处理一番,用手定下分量,俱都放入捣药罐内。 顾池渊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虽然对医术不甚了解,但多少有些眼光,当下自是能看出这老者医术高明,且对各种药材了若指掌,远非寻常医者可比。 看来这天下谁人都不能小觑啊。 想到此处,他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郑大夫眉头微皱,思索片刻,而后轻轻点了点头,嘴里不知嘀咕了一句什么,随即便拿起捣药杵,开始捣药。 过不多时,他停下动作,又拿起几样药材,放入罐中捣碎。 如此反复了数遍,十余种药都有一定分量,被捣碎在罐中,混在一起,不分彼此,一种奇异的药香也随之弥漫开来,令人闻了不禁精神一振。 郑大夫捧起捣药罐,细细看了看,露出几分满意之色,当下也不回头,只道:“煮沸的烈酒可准备好了?” “你去老李那儿,将热酒拿来。”匡大富对一旁的年轻人说道。 此人应了一声,随即快步离去。 不多时,他便带着老李一同赶来,两人手里都捧着一大碗烧沸的酒水,手掌间有几层麻布隔着,以防烫伤。 而这两大碗热酒,正腾腾地冒着热气,飘来阵阵酒香,引得附近不少人咽了咽口水。 “郑大夫,酒烧好了。”被称作老李的中年汉子说道,一边说还一边吞了几番口水,显然一副酒鬼模样。
酒气如此浓重,飘的四处都是,这家伙若是偷偷喝了些,恐怕倒无人能察觉出来。 郑大夫闻言,说道:“将这捣药罐倒满一半。” 老李随即便捧着一大碗烧沸的酒,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来,往其中缓缓倒下酒水。 “哗哗”一阵轻响,捣药罐很快便被热酒装了一半。 “够了。”郑大夫说道。 老李随即轻抬酒碗,不再倾倒。 郑大夫再次握住捣药杵,在装了半满的捣药罐里缓缓搅动起来,不时轻轻捣上两下。 随着他的动作,捣药罐中不断冒出阵阵酒雾,其内的热酒也越来越少。 不多时,捣药罐内的热酒便只剩下些许,和药材混在一起,成了一团浓稠的药浆。 “再倒半罐。”郑大夫说道。 老李连忙凑上前去,再次斜着碗倒了半个捣药罐。 待倒了半罐,郑大夫复又握着捣药杵,在罐内轻轻搅动。 过了片刻,捣药罐内的热酒又散出许多,只是比之方才已经稀了不少。 “碗拿来。”郑大夫一伸手,说道,“先把酒泼在银环蛇咬伤之处。” 老李闻言,随即便将余下的一些酒水泼在老张小腿上,而后将碗递给了郑大夫。 郑大夫接过大碗,随即便将捣药罐内稀薄的上层药液缓缓倾倒其中。 待上层药液都倒去碗中,他即放下捣药罐,而后一手托着大碗,向老张凑了凑,轻轻扶起他的头颅,将碗中药液缓缓灌进了其口中。 随后郑大夫轻轻放平老张,将碗递给了老李。 郑大夫再次拿起捣药罐,往手掌上扣了扣,待罐子拿开,他掌上便多了一团淡黄色的药膏。 他将这淡黄色药膏往老张腿上一拍,而后涂了涂,将患处覆盖。 随后郑大夫又取出一条干净麻布,在老张小腿上裹了几层,打了个结,站起身,说道:“好了,现在只等他静养,不出意外,两三天便能转醒了。” 匡大富与顾池渊在一旁看了许久,都是颇有开眼界之感。 “郑大夫医术果真高明。”匡大富呵呵一笑,说道。 郑大夫却呼出一口气,只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似是方才那一番动作颇耗精力。 匡大富见状,说道:“郑大夫回去歇息吧。老李小王,你们将老张抬走,找辆马车,让他躺着静养几天。” 待郑大夫离去,老张也被抬走,顾池渊略一踌躇,当即走到匡大富身前,说道:“匡叔仁义,在下佩服。” 匡大富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不算什么,些许钱财罢了,对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其实若是天下商人都像匡叔你这般仁心,商人也不会居于末流了。”顾池渊却是又想到了不久前谈及的“士农工商”一说,见匡大富此番义举,不禁有些感叹。 匡大富听了,却是好一阵沉默。 “当年陶朱公商行天下,家财无数,却又能视钱财如粪土,几次散财于百姓,不愧商圣之名。”匡大富缓缓说道,“我心中所向往的,便是陶朱公的境界了。” “我一向以为,商人之功,亦可经世致用,利国利民。似那等一身铜臭的商贾,却不是我所喜的。”匡大富又说道。 顾池渊点了点头,正要说些什么。 “这是些什么人?”正准备再度出发的车队突然混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