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道可道非常道(1)
随后,顾池渊便回到座位,与众人一同用了午饭。 待吃过午饭,天上的太阳正好柔了些。顾池渊稍事休息,便向叶忠君提出了辞呈。 叶府门前,数十辆马车缓缓停靠在路边,其上大多驮着些货物,少数则可以乘人。 叶忠君、叶英以及顾池渊早已站在门口等候,此时看到马车停下,不由同时上前走了几步。 待前头几辆马车停稳,其中一辆车的车厢门便被打开来。 一个身形发福的青袍中年人当即从车上跳下,动作颇为迅捷,倒不像是什么身材臃肿之人。 此人面色红润,一脸和善的笑意,让人一看之下便不禁心生好感。 他方一下车,便快步走向叶忠君,口中说道:“真是罪过,竟让叶盟主久候。” 叶忠君微微一笑,道:“哪里,匡兄客气了。” 而后他便将顾池渊介绍给此人,说道:“这是我的侄儿,顾池渊,此番要去一趟长安,麻烦匡兄带他一程。” 中年人连忙摆手说道:“不麻烦,不麻烦。” 叶忠君笑了笑,随即又看向顾池渊,说道:“这是我的老友,你称他一声匡叔便可。” “匡叔。”顾池渊说道。 发福中年人笑呵呵地应了一声。 叶忠君接着对顾池渊说道:“匡兄乃是往返天下四方的豪商,此番正好有一段路可带你一程,你可要感谢他一番。” 顾池渊对中年人称谢道:“多谢匡叔。” 叶忠君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池渊,你便随匡兄一同上路吧。” 随后,那发福中年人又与叶忠君客套一番,便领着顾池渊上了马车。 如此,顾池渊一介书生,便随着商队出发了。 那匡姓中年人本名匡大富,乃是一个颇有名望的大商人,虽然并不算多么精明之人,但却为人和善,加之相貌讨喜,倒也财运亨通。 他此番行程大半与顾池渊顺路,是以顾池渊乘着他的车,便能省下许多路程。 一路上,匡大富与顾池渊同乘一车,几番交谈,已混得颇为熟络。 匡大富佩服顾池渊学识,是以多有请教之言。 此时,当中一辆马车中。 只见车厢内虽然空处不大,但却布置得精巧,除却当中一个小书架、一个小案几,些许装饰也放得颇为讲究。 顾池渊与匡大富并坐一处,正彼此交谈着。 匡大富体形发了富,窝在此处倒略有些不适,当即抿着嘴,抱着两腿奋力收了收身形。 而后他看向顾池渊,笑着说道:“小顾啊,你此行到长安,可是想去寻个差事?” 顾池渊点了点头,说道:“叶叔叔已经为在下写了一封举荐信,我赶往长安正是为了这件事。” “小顾你学识渊博,又不像寻常书生那般迂腐,确是国家栋梁不错。”匡大富呵呵一笑,说道,“想必你此次定然能谋个好差事。” “承匡叔吉言了。”顾池渊说道。 匡大富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惆怅。 他叹了一声,说道:“小时候,我也是想去读书的,但是家里委实穷困,只识了几个字便弃了学业,随家人一同经商。” “几十年过去,我费了好大心力,遭了骗,也吃过亏,才有了现在的家底。”匡大富缓缓说道,“只是做了商人,便注定要低人一等。纵然家财万贯,也总有些抬不起头的感觉。” “读书人就是好,满腹经纶,走到哪都有人敬仰。”他说道。 顾池渊闻言,略一沉吟,微微一笑,说道:“《管子》曰:‘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廪实而知礼节。’匡叔你当初穷困,何谈读书,选择经商一道乃是明智之举,并无什么过错。” 匡大富听了,却是面上一苦:“只是做了商人,就像脸上刺了字一般,尤其是在官府人前,实在是处处遭人轻视。”
顾池渊说道:“所谓士农工商,历朝历代,朝廷都以为商人不事生产,从而置于微贱。” 匡大富闻言,却说道:“可是我等商人之辛苦并不下于农人。如一些小商家,每日都是起早贪黑,整日忙碌,财货交易多番算计,生怕有了损失。若是遇上了强人、骗子,不知多少心血付之东流,便是从此破了家也并非什么罕见之事。” 顾池渊闻言,心中倒有些不以为然。毕竟苦劳终究不是功劳,再辛苦也只是自己的事。不过他却被另一句话吸引了,当即眉头微皱,问道:“怎么,我大汉商路多有强人拦路吗?” 匡大富叹了一口气,说道:“文、景之时倒是商路太平,少有强人劫掠。”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只是自武帝之后,百姓习武成风,加之连番用兵,苛捐杂税,许多人都弃了安生事业,转而做了强盗,干起了拦路抢劫的勾当。” “几年以前,我有位老友,他见丝绸价格大涨,孤注一掷,多方筹资,购了上百车的丝绸,想要运往西域,卖个好价钱。”说起此事,匡大富神色黯淡,“谁料想,他竟在商路途中遇到了强人。” “那强人张口便要一半的货物,我这老友当时便急了眼,死活不愿意,最后硬是上去拼命。” 匡大富接着说道:“而今他的尸身都不知落在了何处,万贯家财尽数散去。” “他那几个妻儿若非我去接济,恐怕也难有什么好下场。” 顾池渊闻言沉默,坐在原处,半晌不语。 匡大富又是一叹,说道:“商人艰辛,奈何朝廷还要加以重税。” 顾池渊微微抬头,看向匡大富。 “历代朝廷,每有轻摇薄赋,尤以宽待商人,则多是盛事太平。”匡大富说道,“而严刑峻法,苛迫商人……” 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他说着说着,突然便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