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灵异小说 - 墓邪之北海流宫在线阅读 - 第02章 金爷身死人鱼口 长赋天书无一字

第02章 金爷身死人鱼口 长赋天书无一字

    包括正衡在内的所有人都太过大意,在他们的潜意识中始终认为人鱼既然无法在陆地上活动,那么金不二使用捆尸索捕捞人鱼的计划,就算没有成功也不会招致任何危险,可小婉之“死”显然将她的姐妹全都悉数激怒,她们逡巡于高台的周围,恰在此时看到金不二靠近海水的边缘,于是便不顾后果地腾空跃起,只一下就将他卷下水去……

    众人眼见着金不二刚一掉进水里,周遭就翻滚起了无数水花,人鱼对他的攻势猛烈由此可见一斑。正衡不敢犹豫,立即跳了下去,却不偏不倚地落进捆尸索当中,纠缠了一阵这才从中脱身而出,再看金不二虽然就在距离他不远处,可周遭的海水已经被染红了大片,水花翻滚的声音也渐趋平息,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他的心头,也顾不上夏侯水等人在头顶上一个劲地劝他回去,猛地向水中一扎,胡乱地扑腾着向前游去。

    正衡此行虽然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可也并不是毫无准备,至少他在跳下水前将金不二的断剑塞在了腰间。论水性他恐怕是几个人中最差的一个,可有了利刃在手,他也自信在对付人鱼时不会吃亏。正因如此,他一路向着金不二的方向游去时,还不忘满怀戒备之心,只要周遭稍有异动,他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抽剑抵挡,可一连游了几米,非但没有感到有人鱼靠近过来,金不二那边似乎也逐渐归于了平静。

    正衡拼命憋住了口气,直到手臂触碰到了人的身体,这才从水中探出头来,一眼就看到金不二浮在水面上,他身上的衣服早就破烂不堪,露在外面的皮rou上尽是又深又长的伤口,乍看上去一时也分辨不出到底是被人鱼抓的,还是咬出来的。

    金不二紧闭着双眼生死未卜,正衡也来不及去试他的鼻息,伸手揽在他的脖子上,随后就朝向高台的方向回游。距离虽然不远,可因为多了负重的关系,这段水路他游得极其吃力,好在夏侯水一早就抛下一段绳子来,正衡单手紧抓着绳头,硬是被众人拖着上到了岸上。

    正衡精疲力竭仰面躺在高台上,待到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息,赶紧翻身坐起,眼见着石原龙泰在金不二的胸口上按了半天,他这才吐出一口海水晃了晃脑袋。

    正衡凑上前,这才发现金不二的身上遍布深浅不一的伤口,有些地方甚至都能看到裸露在外的骨头,腹腔上更是开了一个巴掌大的圆洞,内脏填塞其间,一副血rou模糊的惨象。如此伤重他还能苏醒过来实属不易,可眼下缺医少药,就算是大罗神仙下凡恐怕也没有办法救他活命了。

    金不二的双眼仍旧紧闭,只是无力地咳嗽了几下,立刻自嘴里喷出不少血来。大家见状都知道这是内伤加重的体现,正所谓外伤好医内伤难治,一时间都束手无策了。

    正衡眼见着金不二苦苦支撑,必然是还心有不甘,于是一边将耳朵凑到他的嘴边,一边问他还有什么想要交代?金不二动了动嘴唇,费尽气力地吐出个“报”字,就感觉一口气喘不上来,骤然半仰起头,怒目圆睁却又眼神散乱,随后身子一挺,无力地瘫软在了地上。

    金不二就这么死了,这事说出来任谁都不敢相信,却又是实实在在发生在众人的面前。正衡的心中五味杂陈,可老实说又并不十分悲伤,因为他分明知道,金不二在临死前念念不忘的仍是报仇,这事说到底还要怪他自己,非要主动去招惹人鱼,两相参照,究竟谁对谁错犹不可知,只是再这么冤冤相报下去,到底何时才是个尽头?

    正衡想起先前在水中时,自己并没有遭受攻击,由此看来,人鱼的这番行动只是针对金不二来的。小婉虽是自戕,可毕竟还是“死”在金不二的手上,加之他还非要捉她的同类上来审问,水下那些听力了得的人鱼,恐怕一早就将他恨入骨髓了,下手难怪会如此狠辣了。

    正衡有九龙宝剑在手,更是已经参透了“无中生有”的玄机,想要为金不二报仇雪恨可以说是易如反掌。可他暗自决定,不将他的遗愿告知众人,免得他们一个个重复他的老路,到头来怨恨越积越深永无破解之日,这事就权且让它过去好了,唯有如此,金不二的死对众人来说才更有意义……

    想到这里,正衡抱起金不二的尸体,默默地走到了高台的最中央后重新放在地上,然后闭上眼睛,活动了一下意念,周围原本纹丝不动的石板,立刻像是被无数人手控制地砖块一般,自四周向着中间堆砌叠高,眨眼的功夫,就构筑起了一个坟冢,将金不二的尸体包裹在了其间。

    正衡为金不二建好了归宿,又随口念了几句超度的经文,最后双掌合十对着坟冢道:“金爷走南闯北,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却未必想过到头来会被葬于此,不过如此风水宝地,多少人穷尽毕生也不可得,归葬此地必能荫庇后代,人丁兴盛福禄双全……”

    正衡说到这里,这才想起自己甚至不知道金不二还有什么亲人,不禁生出诸多感慨,又暗叹了一阵人世无常后这才折返回到众人的身边,一时间所有人都笼罩在失去同伴的阴影之下,尽皆低着头默不作声。过了良久,才由夏侯水打破了沉默,指了指旁侧的地面,说是否应该想想办法将于岭唤醒?

    经他一说,大家这才想起还有这档子事来。夏侯水眼珠一转,问正衡说,既然只要身处在这地宫当中,就能够凭借意识令“虚无”变成“实有”,那这种玄妙的能力,到底是否可以被无限发挥?比如说只凭想象,不但可以轻易唤醒昏迷的那个中于岭,亦可以让老爷子从丧尸变回人形,甚至还能令金不二起死回生,反正人的意念没有止境,据此创造出来的神奇,应该也同样没有限制才对吧?

    夏侯水的说法虽然晦涩,可正衡却完全领会了他的意思,略微想了想后才摇摇头道:“据我观察,‘虚无’虽然能够变成‘实有’并不是完全凭空而来,而要遵循某种客观的规律,就好比凭借意念令拱桥复原这档子事,首先就必须存有破损的拱桥这个前提。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虚无’并不像是绝对的虚无,而意念在这个转化的过程中所担当的角色,与其说是凭空制造结果,倒更像是某种连接‘虚无’和‘实有’的桥梁,和促成它们之间转化的手段,而非是能够解决一切问题的万试万灵的神药……”

    见夏侯水一脸茫然,正衡进一步解释说:“就拿咱家老爷子的事情举例言之吧,如果他现在就在这里,我们可以动用意念,将他先行困住,然后再另想办法对他尸化的病症加以治疗。可是,你不能完全凭空就让他出现在这里并且自行痊愈,因为他的身体被尸毒侵入是既成的事实,并非是某种等待变成‘实有’的‘虚无’……”

    经正衡这样解释,夏侯水似乎有点明白过来了,刚刚燃起的期望随之破灭,情绪愈加低落了。他本想再就这个问题讨论一番,却见正衡撇下他直朝于岭的方向走去,可并未走到近前就停在了原地,像根柱子一样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让人觉得着实古怪。夏侯水不明所以,和石原龙泰、孙殿英一齐走上前,问正衡下一步作何打算?

    正衡微微一笑,道:“用意念让于岭苏醒啊!”

    夏侯水一怔,问:“你不是刚说这种想法不可行嘛,怎么翻过来又要尝试?”

    “话是这样说的,可你当我不想让老爷子尽快复原啊——既然总要想办法让于岭苏醒,不如试试动用意念能否做到,权且当做试验也好,万一先前我的猜测并不正确,那岂不是天大的好事嘛!”

    见夏侯水点头称是,正衡转过身来,正对着躺在地上的于岭,然后潜心暗想起来……

    正想着,忽闻旁侧有水流潺潺的声音,众人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自高台下涌起一个脑袋大小的水球,升到高过地面的高度后,立时打横着直朝于岭的方向飞了过去,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水球就“啪”的一声,重重地拍在于岭的脸上,原本滚圆的球体立刻就碎裂开来,变成无数细小的水珠,顺着于岭的脸朝下滴淌……

    就连正衡一时间也没意识到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原本只想凭借意念作用,让于岭自行苏醒过来,却没料到竟会横空冒出一个水球来。更让他感到惊奇的是,于岭被水球这么一拍,兀自“哼”了一声,猛地坐起身来,一边四下里望了望,一边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随后抬起头对着众人所在的方向叫道:

    “俺的书呢,快还给俺……”

    正衡在与夏侯水的一番讨论后,原本已经表明了他的看法,并不认为单凭“无中生有”的能力,就可以让干爹夏侯古恢复人形,道理明晰如此,令得夏侯水即便还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加以认同。理论虽然如此,可这事毕竟涉及到了干爹的安危,正衡总觉得如此草率的定论,或许并不是明智的举动,更何况于岭正处在昏迷当中,正好可以在他身上进行一次毫无风险的试验,如果只凭借意念就能让他苏醒,那岂不是说明,干爹的康复也有很大的希望了嘛!

    他满怀信心地开始行动,依照“无中生有”的玄机,心中暗自潜想起来。他原本以为,于岭要么毫无反应,要么当即苏醒过来,成败只在瞬间就见分晓,可他怎么也没料到,于岭到头来是被一个升腾的水球砸醒,这也有点太不着边际了吧……

    正衡一时间失望至极,没想到事情果然如他先前预料的那样,要想让所谓的“虚无”转化成为“实有”,这个过程并不能凭空产生,比如于岭的苏醒,一定要借助外力的帮助一样。

    那个水球并非一早就被正衡刻意用意念制造,却又是他的意志活动时最为直观的体现,就好比他只是选定了个目标,可并不是每条路都能畅行无阻,而在真正向着目标行进时,往往会不由自主地选择那条最为便捷的路径。唯一的区别是,当下这个选择应该是“无中生有”自动做出的,全然不受正衡主观意愿的控制……

    这事越想越是复杂,正衡感到他脑袋里嗡嗡作响,只好暂时不再纠结于此。不过经过这番折腾,倒也并非全是不好的结果,至少于岭终于苏醒过来,多少减轻了大家的忧虑。金不二已死,如果于岭再出现什么意外,无疑会给众人的士气以沉重的打击。事已至此,正衡唯有寄希望于大家都能平安无事,千万别再旁生枝节了。

    于岭既醒,张嘴就向众人讨要什么书。正衡开始还一愣,随即就意识到,于岭说的应该是于三刀交他保管的那本《长赋集》吧!

    先前于岭就是因为在连接上层墓室的通道中,忽然向夏侯水索要此物,这才会引发了一场不小的混乱,甚至险些让众人全都因此送掉了性命。此时他刚刚恢复了神智便立刻旧事重提,足可见这本书对他来说甚是重要,如果应对不当保不齐又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转念一想,正衡又觉得这事不能太过草率——于三刀当初将书交给他的时虽然没有明言,可任谁都能知道他的意思,是让他代替自己充当见证,等到两个儿子决出胜负后,才能将这东西交到继承人的手中,而判定成败的标准就是看谁能率先从地宫中出去。如今于岭也好,于峰也罢,仍旧都还被困在这里,既然胜负未决,对正衡来说若果妄下决定,岂不是等同于辜负了死人的托付?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总归是他们于家的家事,正衡身为外人,非要介入其中的话,难免会给人以名不正言不顺的感觉。更何况如今于三刀已死,于峰则是尸化成了丧尸,在墓道中被正衡幻想出来的干尸围攻生死尚且难料,又谈何与他的兄长竞逐继承人的资格?说到底,既然东西迟早都要交还给于岭,与其等到双方撕破了脸皮,还不如此时做个顺水人情给他算了……

    正衡又权衡了一番后,这才终于下定决心,给夏侯水使了个眼色,让他将那本书交还给于岭。夏侯水领命,伸手在怀中掏了半天,总算把东西找了出来,走上前递到了于岭的手上。于岭虽然已经苏醒,可体力毕竟不如先前,一直席地而坐,直到看见夏侯水终于把书还了回来,立刻就来了精神,双腿一撑站起身,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

    正衡原本还当这事已经告一段落,可眼见着于岭的脸色越发阴沉下来,忙不迭地问他是不是其中的内容模糊了?不等于岭答话,他就进一步解释说,无论自己也好夏侯水也罢,带着这本书的时候都曾经先后数次落入水中,要说起来这也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事情,想那《清明上河图》何其珍贵,也跟这本书享受的是同样的待遇,如果此时打开来说不定也糊涂得不成样子了……

    正衡越说就越是没了底气,毕竟书是于三刀亲手交托给了自己,不比《清明上河图》这类虽然珍贵却是无主的东西,虽然掉到水中属无心之举,可如果一早就有所准备,将书小心保管的话,也不是全然没有避免其损坏的可能。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眼见着于岭虽然拿到了东西,却表现得不喜反怒,必定是因为书的损坏而迁怒于他们两个人了。

    正衡有心再多做解释,可转念一想又感到没有太大的必要,凭着他对于岭的了解,总觉得那本书就算是事关重大,于岭也不太可能会针对自己大动肝火,毕竟两个人一早相识的时候,彼此之间都还算有着不错的印象……

    没想到事情远超出了正衡的预料,于岭将书从头到尾翻了个遍,随即铁青着脸,一手扯住书的扉页,在众人勉强抖落了一番,怒气冲冲地冲着正衡的方向叫嚷道:

    “你当俺是傻子一样好糊弄啊,看看这里面半个字都没有,还不承认是被你们掉了包了?”

    正衡定睛一看,果然发现书中都是白纸,别说字了就连半点墨迹都看不到。这事真是怪了,按理说这本书对于家来说如此重要,不该没有任何内容才对,如果说是被水浸泡后的结果,也不至于通篇洁白。难怪于岭要怀疑书被人掉包了,只不过在此危难关头谁又有这份闲心?即便有心,仓促之间又能上哪准备一本外表一样的假货?

    正衡自认为他和夏侯水都不会做出这等事情,如此说来,就只剩下唯一一种可能,即这本书自从被于三刀交到正衡的手上算起,里面本就是空无一字的,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既然于岭都不知情,他和夏侯水就更不得而知了。

    面对于岭的指责,正衡尚且能够静下心来理性分析,可夏侯水显然没有这个耐性,立刻针锋相对地提出反驳,问于岭怎么知道这本书中,本就不该一个字都没有的?

    夏侯水言辞犀利,可谓是一语中的,于岭被他这么一问也含糊起来,唯唯诺诺地说,这本书是他们于家祖上传下来的宝物,据说事关一个家族秘密,一直都由家族的掌舵人来加以保存,所以即便是他们兄弟俩,先前也不曾亲见过书中到底记载有些什么,既然事关重大,总归不会满书的白纸吧,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父亲也不会在临死前别的不提,单单如此郑重其事地将其交托下来……

    道理虽然如此,可书中没有内容也是事实,于岭虽然心中有火,可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后,也觉得他刚才的表现有些过火,随手将书塞进了自己的口袋,转而向正衡报以一笑,算是无声的道歉了。

    正衡原本不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可经历此事让他不禁生出些许感慨来——自他与于岭相识以来,一直都当他是个内心耿直的东北汉子,跟他的父亲和弟弟比起来,更加显出与人为善的性格特征。可一旦涉及到了利益上的冲突,他竟然也会不受理智控制,前后两次表现出针对他人的敌意,不得不说这是人的本性中趋利避害的本能的某个极端丑陋的体现,比起人鱼标榜的凶残来,其恶劣的程度甚至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正衡联想起不少先前在江湖上的经历,越发对人性中的阴暗面产生出了颇多感触,好在当下的处境堪忧,由不得他这么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下去,坏了心情不说,更加耽误了宝贵的时间。于岭已然重新回到队伍当中,下一步作何打算,这才是应该被好好考虑的事情。

    对于这点,夏侯水倒是意见鲜明,虚指着高台当中说,既然金不二已经死了,剩下的五个人刚好匹配五副铠甲,这似乎是上天注定的一般,要让他们没人身着一件,趁着大潮来袭的机会逃出生天呢!

    小婉临“死”前,曾说距离大潮来袭只剩下有一两个时辰,可自那之后又发生了不少曲折,以至于截止现在,谁都无法准确地估计出又过去了多少时间。正因如此,正衡虽然还对干爹和韩四的生死心存顾虑,可也不得承认先依照夏侯水的建议从这里出去才是正途,其余的事情只好留待折返回来再作计议了,唯一的问题是对面墓壁上的两个洞口,到底哪个是生门,哪个又通向死路呢?

    对于正衡的顾虑,夏侯水却并不以为然,满不在乎地说他一早就知晓了答案,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快点将铠甲套在身上,这样一来可以避免溺毙的风险,二来也能对水中的人鱼有所防备,等到潮水一来大家就都跟在他的身后,朝着左边的那个山洞游去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