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言情小说 - 不负卿情在线阅读 - 第一百一十五章 谁治谁?

第一百一十五章 谁治谁?

    天色渐渐暗沉,兰倾旖坐在镜前细心做好各种伪装,戴好人皮面具和银面具,检查身上各种零件小玩具,能武装的地方统统武装到位,再三检查确认沒有疏漏,才转身出门。

    她的护卫队已化整为零,先一步潜进赤阳城,随时等着接应,她这次行动,至少不会有明面上的危险。

    韦淮越易容得姿容平平,正等在门外,见到她出门,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走吧!”

    “嗯!”兰倾旖点头,心情意料之外的平静。

    不管那人在不在,她都要救出无忧,压制下平康王。

    他们两人施施然到达平康王府,王府正门大开,大总管恭恭敬敬地将他们迎接进去。

    兰倾旖一笑而过。

    平康王现在还不想和朝廷撕破脸,想维持表面的平静,所以不会光明正大地为难她。

    为什么?还沒准备好?他在等什么?

    云国民风剽悍开明,一路上婢女仆人穿梭來去,见人不过避路行礼而已,时不时还有娇声笑语,如一泓碧水轻薄荡漾,倒让人少了几分拘束,多了几分自在疏朗。

    大总管将他们迎到正厅花影榭,厅中张灯结彩红毯铺地,人很多,很热闹。

    兰倾旖一眼看去,心头微笑。

    哟,人不少,王府的男女老少,除开远在燕都的世子,都按品着装,姿态庄重。

    上方的平康王正装朝服,金冠束发,赫然是隆重的接待礼仪。

    兰倾旖神色平静。

    人多嘴杂,谁想杀人都会下意识避开人群,而这种私下的小规模请客,坏处是事情相对比较隐蔽,暗杀下毒之类的事发生的可能性会增大。但好处是商量的余地也会增大,不容易容易出现对方以势压人压倒她的气势逼她退步之类的事。

    看样子,平康王也是想和她好好谈谈?

    朝堂谈判,和市井街坊的大娘们讨价还价差不多,谁也不肯落下风,如果有不同,大概就是朝堂谈判讲究文明礼貌,就算骂人,也不能带脏。

    她的meimei被人挟持,她被迫过來谈判,就已经落了下风,一开始必然有人乘胜追击给她下马威。

    她在门口微微一停,各种目光自然就齐刷刷扫过來,不安、疑惑、犹豫、审视、惊异、嫉妒、羡慕、仇恨、不屑……丰富得可以绘制一幅人生百态图。

    远处平康王的声音遥遥传來,许是因为经过空旷大厅从高处飘下,听起來很有厚重感和压迫感。“前方可是长宁侯?为何逡巡不入?莫非是嫌弃寒舍简陋?”

    满厅的男女老少齐齐露出会心微笑,目光炯炯期待深深,不怎么友善地看她,试图用目光逼得她难堪。

    兰倾旖也露出会心微笑,,平康王废话这么多,是心虚还是胆怯?

    她目光缓缓掠过人群,唇角绽开一抹饶有兴味的笑,笑意里透出淡淡轻蔑,眼神里写满“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

    她的目光不算敌意恶意,但那种居高临下的睥睨,却让见多识广年纪足以做她伯伯的平康王都觉得压抑。

    平康王心里发堵,自这人进入视线,他心里就抑制不住地发虚,似乎所有的人和事,都被她的气场压下。这种感觉让他懊恼又无可奈何。

    兰倾旖看一眼座位布置,转头看向韦淮越,“平康王府太穷,连招待客人的凳子都买不起,那你就给他们做个凳子吧!”

    习武之人都有变声技巧,她谨慎地改变声音和衣着打扮的风格,就是不放心。怕厅中有认得“兰倾旖”的人发现破绽。

    “是。”韦淮越点头,顺手一抓,数百斤重的门板被他抓豆腐似的卸下來,他拔出匕首,三两下裁纸似的,将门板割成大小不一的木块木条,将四根等长木条往门槛上一架,木条嵌进门槛寸余,看得满厅人脸色铁青。

    韦淮越若无其事,将最大的木板往四根木条上一搁,光滑平整的座椅瞬间完成。他随手一捞,梁上垂下的绣团龙纹幔帐落到掌心,他迅速折好幔帐铺在木板上,免得座位太凉太硬不舒服。

    连串动作干脆利落,眨眼间全套干完,平康王还來不及开口阻止,就眼睁睁看着数百斤的门板被人拆下,看着沉重坚硬的门板,在人手里和烂泥一样搓圆揉扁。

    懂武功的人脸色更加难看。他们清楚知道这一手代表着什么。

    “小姐请!”韦淮越姿态恭敬,将一个尽职尽责的护卫扮演得惟妙惟肖。

    兰倾旖笑吟吟点头,若无其事地坐在象征王族地位的朱门上,垫着王族象征的绣龙纹幔帐,在正厅的三尺门槛上,正对着那头的平康王。

    平康王脸色发青。

    门槛高,椅子也高,红衣女子的身后是一轮高悬的巨大的圆月,青玉簪束起夜色般浓黑的长发,几缕在风中飞舞,几缕依贴在她颊边,她宽袍大袖,一尘不染,锦绣华服,在夜色中闪烁淡银星光。

    她姿态懒散,连看人的眼神都带三分倦意,但每个动作每个眼神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优雅,连甩袖垂眸的角度都是恰到好处的精美好看,属于高贵女子独有的尊贵和悠然。

    这般气度风华,是底气支撑,也是贵族门庭里长期的底蕴和积淀。

    容色已经成为浮云,她坐在那里,银白圆月浩大天地都成为黯淡无光的背景。风吹起她的衣袂,她遥遥冷冷俯瞰满殿,宛若帝王在视察自己的领地,而他们,不过是她脚下的尘埃。

    众人恍恍惚惚看过去,猛然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上位者的气派。而她,本就该在这样的位置,俯视苍生。

    厅上的平康王,似乎刹那矮下來。

    兰倾旖忽然抬手,指住平康王。

    “列位僻处一隅,不了解本侯的为人是正常的。那就请你们记住。”她笑意浅淡道:“谁若伤及我家人,我便灭他满门。”

    厅堂上本來很静,现在更静了。满厅的人都被这句淡漠的话噎着,连呼吸都被逼回喉咙里。

    所有人目光直勾勾地瞪着气定神闲端坐在高腿椅子上,和平康王遥遥相对姿态散漫的兰倾旖,不管心里原先有多么不以为然,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沒辜负旁人对她的评价,更沒堕了威风。

    不是谁都能在这种劣势下扳回局面并压倒对方气势的。

    好半晌,平康王愤怒的声音,才从正厅那头传來,“赫连若水!你别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目中无人?无谁?你?”兰倾旖挑眉,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平康王胸口急剧起伏,,气的。

    她那眼神,满满的居高临下的藐视,只差脱口而出“你也配让我目中有人?”

    这世上最大的侮辱,不是将你打倒踩在脚下,而是你摆开阵势全力迎战,别人却直接将你无视,连一战的机会都不给你。

    更重要的是,阅人众多的平康王看得出來,面前这女子不是虚张声势,而是真的沒把他放在眼中当回事!

    唯因如此,无限漠视。

    满厅鸦雀无声。

    设想过千种局面,他们却完全沒想到对方如此目中无人。更要命的是,他们竟然觉得她本该如此,沒什么好惊讶的。满厅的人一边觉得理所当然,一边又在奇怪自己怎么会觉得理所当然。

    “赫连若水!”平康王的厉叱声听起來似要掀翻屋顶,“你不过一个小小侯爵,见本王不仅不参拜,还毁我大门出言不逊,这就是你的忠君之心?谁允许你不分尊卑目无法纪?谁给你的权利藐视本王侮辱皇族尊严?你当真以为深受圣眷就能为所欲为不顾法纪?以为国法无法治你不成?”

    兰倾旖掩口打了个哈欠,声音听起來懒洋洋的,“少拿国法來压本侯,你以为你姓陆就可以阳奉阴违不遵皇命?你以为沒人能治得了你?”

    “本王现在就可以留下你好好治治你!最起码这正厅内外数百护军都是本王的!你觉得够不够?”

    “唰”的一声,门内门外护卫禁军闻声而动,刀剑出鞘寒光闪闪,杀气涌动剑拔弩张。

    “哦?是吗?”兰倾旖放下手,冷笑。

    她冷笑声未绝,平康王脖子上忽然套了个绳索套,绳子的另一端正牵在韦淮越手里,悠悠地晃啊晃,平康王的脖子也忽紧忽松,脸色跟着忽青忽白。

    满厅的人脸色铁青,只觉遭受莫大的侮辱。

    绳索飞來的速度太快,他们即使看见也來不及拦住。

    几个隔平康王比较近的近卫脸色更是难看得好似厉鬼。他们本來可以阻止,却在预备出手时被暗器袭击,挡下暗器后再想护主自然慢半拍,最后谁也沒能保住平康王。

    此刻他们看着自己被砍出尖锐断口的刀剑,神色变幻,阴晴不定。

    这一手突如其來,平康王冷不防之下已被套死,惊得神色僵硬却不敢动弹。

    内外惊叫声起,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根绳子,哪有人的速度这么快?这是何等眼力和武功?

    惊叫声里,兰倾旖笑声清亮悦耳,如银铃叮咚。

    “本侯现在就可以杀了你,最起码这根绳子牵在本侯身边这位手中,你觉得呢?够不够?”

    大笑声里,绳套一紧,平康王脸色微微发白,猛的伸手。

    刀光一闪,他手中忽然出现一把精钢匕首。

    他拼命去割绳索。

    与此同时一个护卫狂扑而上,挥刀便砍。

    韦淮越手腕一抖,绳子忽然化作钢鞭,啪的一下就抽上那护卫的脸,打得血花飞绽红艳艳一片。

    平康王胸有成竹割绳索,原以为一割就断,谁知道那绳索金丝织就十分坚韧,轻易割不断,反倒是韦淮越左手一挽绳套收紧,他再也不敢动。

    万一自己这方还沒來得及割断绳索,自己已先被勒死,那就太冤枉了。

    兰倾旖看他果断放下武器,也制止下属救援,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愤恨和惊怒,接着慢慢平静下來,不禁和韦淮越交换个眼色。

    看來,还的确是个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