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置衣
将正红撒金帖子揣进怀里，兰倾旖毫不犹豫地决定赴约。 这样的宴请，是个机会很多的时机。 “你真的决定要去？”闻人岚峥神情微微意外。 “都特意给我下了帖子，我为何不去？”兰倾旖满脸的理所当然，“我可是很有诚意很讲礼貌的。” 闻人岚峥立刻噗的笑了出來，表情是毫不掩饰的嘲弄，摆明了在说：信你才有鬼！ 好在他也不多说，只拉住了她的手大步而去，头也不回地道：“既然如此，走，我带你去定制礼服。” 羽衣阁坐落在城南七里巷，拥有玉京最出色的绣娘，特别是老板娘的手艺，不比皇家的针织局的绣娘弱上多少，是玉京最大的成衣店。这里卖出的衣服也是以服饰精美、款式新颖为主，主供京城官员勋贵阶级，所以价格不菲，称得上是京城第一。这里也是商贾富户、达官贵人、官家小姐夫人最多光顾的成衣店。 店铺的小二都在门口恭敬迎客，态度热情却不谄媚，殷勤却不唐突，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 马车缓缓在羽衣阁门口停下，小二看着车身上那宁王府的标记，眼睛一亮，心知这次來了大主顾了，连忙迎了上去。 车上自然是闻人岚峥携同兰倾旖前來。 对于这种挑选衣服首饰之类，兰倾旖一直以为这是女人的事，倒不是她看不起男人的眼光或是其他，而是上位者予取予求，从來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女人在男人的眼里本就微不足道，身居高位者尤其如此，在他们眼里，女人如衣服，隔了夜就要抛却。“冲冠一怒为红颜”、“不爱江山爱美人”固然是佳话，但那也只能是用來博人一笑的茶余饭后的谈资，男人们真要把这些故事付诸行动，是一种自轻身价，只会被身边同等地位的名流取笑。 谁会放下朝政布局天下大事，闲着沒事似的陪她逛街特意带她來选衣服？就是普通人家小老百姓，十个男人里也有九个半也不会干。谁叫男人天生讨厌逛街的？ 她在心底沮丧地叹了口气，再次重温那个观点：嫁给他的姑娘肯定特别有福气，可惜她不能成为那个有福气的姑娘。她暗暗咬着牙，恶毒地想既然她得不到，那也别让别人得到，干脆让他以后再也不喜欢别人，或者直接喜欢男人算了！ “想什么呢？咬牙切齿的，眼神还这么狰狞。”身边有人轻轻淡淡地问。 兰倾旖醒觉，立即收起满脑子想法，做温柔娴静状，正色道：“在想刚刚做出來的那份药还得回炉重造，药效不稳定，不能自砸招牌。” 身边那人嗤的轻笑了声，摆明了不信她这鬼话，但也沒接话，带着她往里走。 还沒进羽衣阁，已能从宽敞阔气的门面看出这第一成衣铺子的气派。 羽衣阁的入口有两处，从门前放置的衣物來看，一边是接待女客，一边是接待男客。到底男女之间还是要稍许顾忌的。 闻人岚峥一下车，就立即引起了羽衣阁内所有小姐的兴奋尖叫，疯了一样地冲出來。 “宁王殿下……” “是宁王殿下來了，快去看看……” “快帮我看看，我的衣服乱了沒？” “就你那个样子，宁王殿下才不屑看你一眼呢！” “走开！你挡着本小姐的路了！” “……” 兰倾旖目瞪口呆，至于吗？谁说黎国风气严整的？这些大家闺秀千金小姐追起男人來比民风开放的云国还要疯狂。她暗暗摇头，心想难道是有压迫就有反抗？规矩越大就越疯狂？ 不过……她瞟了眼身边的某人，觉得也怪不得这些女子，即使世人再如何嫉恨他诋毁他抹黑他，也不得不承认，就凭他的条件，的确值得那些平日里高贵矜持的女子放下一切來追逐。 最重要的一点，，他如今未婚！宁王府后院里，除了自己这个身份尴尬的，那是标准的和尚庙。再说就算是有暧昧的自己，沒名分也代表沒威胁可忽略！ 兰倾旖自觉地在尖叫发生的时候就退到一边，主动让开了一条道路，免得到时候被众位小姐的口水给淹死。 可惜天不遂人愿，她刚刚迈出一步就被某人拽住了，被狼似的灼灼眼神包围的宁王殿下，动作毫不含糊地拉着她的手进了大门。 兰倾旖顿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烧穿。 大家都是女人，何苦相互为难？她暗暗摇头，若无其事地，温顺乖巧地，由闻人岚峥带向老板娘面前。 沒人的时候她和他爱怎样相处就怎样相处，外人面前绝对是一致对敌。 宁王殿下看似亲切实则疏远的一眼，顿时让挤得密不透风的小姐们齐齐打了个冷战，不由自主地挪开步伐。 两人高调远去，身后，落下一地各异目光。 羽衣阁老板娘叫雨竹，年近三十，尚未婚配，沒人知道她为什么不嫁人，因为雨竹长得也算有姿色之人，一双眼睛虽然不是特别的大，但也别有一番滋味。 此时这别有一番滋味的美人，正轻声细语地和某个大家闺秀打扮的少女说话。 兰倾旖看见那位大家闺秀，顿觉全身不舒服。 居然是霍芷晴！ 她表示果然是人生无处不相逢，一旦相逢就抽风。这才隔了寿宴几天？就又见到她了。这玉京果然很小！ 回眸的女子，梳着最简单的单螺，用一支古朴梅花样的羊脂白玉簪固定着发髻，脑后零落的插了几朵新鲜石斛，着了身高腰天水碧色镂空绣淡黄水仙花样云锦曳地月华裙，外罩宽袖大摆柔白色外裳，领口及袖摆都缀了宽幅雪缎滚边，滚边上绣了朵朵双瓣茉莉花，臂弯上披了丁香紫色穿银丝披帛，打扮得甚是端庄温婉。 两个女子目光相撞，一刹静默，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起來。 还是雨竹打破了静默。 “宁王殿下可是稀客，难得殿下有心來照顾咱们羽衣阁的生意，看來今日是咱们羽衣阁的吉日。”雨竹笑意盈盈地招呼迎客，目光往兰倾旖身上瞟了瞟。 兰倾旖饶有兴致笑了笑，心想生意人果然圆滑精明的很。 雨竹目光略略一扫，见她戴着面具，心中便有些失望，自然也不会表现出來，看宁王殿下对她似乎着紧的很，买身衣服还要亲自带來，看她的衣着打扮，是个不俗的，再看这浑身的气质，也不是一般人家有的。但是玉京的小姐一般都來过她的羽衣阁，眼前这一个倒是沒见过，可能是新來玉京的官员家的小姐。 “这位小姐好生面生，不知是……” “山野女子，不足挂齿。”兰倾旖微笑，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雨竹的打量和惊讶都只是一瞬，很快就露出得体微笑，上前两步，道：“不知姑娘偏爱什么样式的衣裳，我给您介绍。” 兰倾旖正打量挂在店中的衣裳样式，就如同侍女们偶尔交谈所说般，每一件都是精致的绣工，上好的布料，细节的设计都分外留心。 她朝着雨竹微微一笑，“我要挑一条合身又不累赘的礼服长裙。” “这样，那我给姑娘介绍一下……”雨竹很识趣地站到了兰倾旖的身边，开始给她介绍一些长裙的款式。 两人一说一看，倒暂时将闻人岚峥忘在了一旁，好在还有个先被撂下的霍芷晴，善解人意地提起话头，都是些亲近却又不唐突的小事，加上她热情又不显殷勤的温婉笑容，倒也沒有冷场。 兰倾旖专心看衣服，心道好看归好看，就是每一件都感觉很繁复，果然是延续了皇宫里华丽奢侈的风格，很多衣服上都缀着大量的珍珠、宝石，华丽之余未免又觉得太不自然。 她平日里讲究的是质料，衣裳即使华贵也低调，不会弄这么明目张胆，感觉像个暴发户。再说衣裳好看是一回事，穿在身上不舒服那又是一回事了。 有些简单点的，裙摆设计的特别长，正是此时小姐们流行的那种曳地的款式。 兰倾旖觉得别说自己现在出门在外了，就是在家的时候都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种式样穿起來飘逸如仙，但不能随意走动，在宫中、家里还好，若是走到了街上，后头那截完全在扫地。 一圈看下來，都沒有见到十分满意的。 雨竹见她始终都是带着欣赏，却沒有点头指向衣裳，也不知道她究竟喜不喜欢。 “姑娘有沒有看上的？若是有，取下來试试也无妨，衣裳好看不好看，主要还是要穿在身上，才看得出效果。” “老板娘这句话说的沒错。”兰倾旖看她服务态度一直都很好，这么一圈下來也沒半丝不耐烦，想着点上几件试试也无妨，目光落在了柜台旁一件还沒挂上去的海棠红色的长裙上。 裙子颜色热烈又不失庄重，面料柔美而不俗气，上面用金线勾勒了一丛兰花，简单中不失雅致，让人看了就觉得非常舒服。 “那件不错，拿來给我试试吧。”她指着那件衣裳道。 雨竹顺着她所指看过去，眼底露出一丝惊讶，随即又变成了尴尬。 “姑娘的眼光真好，那是我今年设计的款式，春夏秋冬各一款，这是冬天的款式，限量只有一条，今儿个刚做出來！” 哟，敢情还是限量级？女人穿衣裳，哪个不希望自己穿得又漂亮又独一无二？ 看來面前这位老板娘真的是很聪明，想不发财都难。 “哦！那不正好？”兰倾旖笑眯眯。 “这，，”雨竹满脸尴尬，瞟了眼闻人岚峥，她陪笑道：“姑娘，这身衣裳半个时辰前已经让欣幻郡主订下了，她说还要去前面看首饰才暂时将衣裳留在这里……” 兰倾旖无语，一瞬间觉得老天爷存心在给自己添堵。 先來后到，她这点素养还是有的，只好放弃了，反正也就是件衣裳，也不是非得到不可。 百无聊赖应承着霍芷晴的闻人岚峥闻言转过头來，淡淡道：“麻烦老板娘用素雪缎给倾旖赶制一套礼服，本王五天后带她赴宴，等着要用，酬金自然会给你加倍。” 雨竹怔了怔，随即笑道：“殿下來晚了一步，只怕不成了，今年的素雪缎只出了三匹，最后一匹也在昨日送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