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迈克尔·格伦农已经无心过问他的秘书或其他人是什么时候下班的。下午四点，简曾经进来过一次。他当时嘱咐她，今天再不要让人来打搅他了。

    然后，他从酒柜里拿出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喝了起来。喝到六点钟，他又喝了几瓶奇瓦斯，他估计自己要醉了。但他仍然坐在桌前，只亮着一盏灯，设法将遇到的灾难理出头绪来。

    他终于分析出他妻子采取如此行动的原因.她一定是知道了自己和那个小**玛格丽特的事儿。

    格伦农没有必要给别人打电话去证实，准是他那混账的想做好事的夫人找到了克雷范，克雷范是个软弱的王八蛋，他肯定把一切都对她说了。可现在该如何是好呢？究竟还有什么路可走？

    不过，他自我安慰说，你倒可以躺下来享受享受了。拿上你的钱一跑了之。二百万美元，一个子儿不少，全是你的。以后再也不需要工作。你也可以用这笔钱开创一个新天地。利用你的威望……什么威望！一个战败者，一个被大人物打成千疮百孔的人！

    面对这种前景，他再次告诫自己，你丢掉杂志，就意味着丢掉身份、权力和骨气。虽然，全体编辑是忠于自己的，他们会宣布罢工，至少有六个人会表明决不为新主人服务的态度。但过上几个星期，他们还要游荡回来，或者到别处去找份差事。当然，他们还会对你说，那些人真不要脸，竟把你从你亲自创立的杂志社里赶了出去，不过，也就是如此而已。

    格伦农又自斟一杯苏格兰威士忌。哎，即便他还能争取到支持，也是大势已去了。他们既然能打垮我第一次，第二次也是不成问题的。

    在以后的几分钟里，他毫不含糊地想到了是不是应该自尽。他有一只警察用的3.8毫米口径的手枪，是已故地方长官送给他的礼物，现在正用枪套装着挂在壁橱的最里边，咳！真是胡思乱想，流行小报将会怎么说？希伯的宣传口舌将会怎样报道？难道会说精明强干的出版家被狠毒的接管商逼死了？大概不会。

    当他喝完这杯酒的时候，他已经放弃了自杀的念头。他想给苏珊打个电话，后来才想起苏珊已经退出了他的生活。或许，他只需要回家到公寓里好好睡上一觉，到明天早上再看看报纸怎么说。或许，他还可以以反托拉斯的名义进行控告，他需要一名更好的律师。齐默尔曼是个笨蛋。

    格伦农穿上茄克衫，东摇西晃地走进了编辑室。编辑室里几乎一片漆黑，只在左后方的墙角里还亮着一盏灯。当他慢慢向电梯走去的时候，他朦朦胧胧地看见是肯·弗洛里奥仍在桌前工作-可能是在为别人写稿子。

    格伦农不由自主地改变了方向，朝这位政治专栏作家的办公桌走去。等他一直走到跟前，弗洛里奥才发现了他。

    “啊，迈克！干嘛这么晚还没走？”弗洛里奥忙问。他有些狼狈，急忙掀打字机的合页把打字机向后翘起来，这样，他的出版主就看不见他正在利用《曼哈顿》的办公设备为《卫报星期日刊》写稿了。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我不再乎你在为谁开夜车。”格伦农说。接着，他大手一挥说：“你想用多少电就用多少电，反正将来付电费的不是我了。”

    弗洛里奥啪嗒一声把打字机放好。“怎么啦？迈克，您在说些什么呀？”

    “我的孩子，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为这套出版机构奋斗过，但已经失败的人。明天一早大家就知道了。迈克·格伦农已经被撵出他创建的杂志社，创建了这么些……”格伦农还没有说完便瘫倒在一把椅子里，好像是睡着了。

    弗洛里奥站起来，拉住出版主的胳膊叫：“迈克，迈克，你醒醒。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让我帮您回去？”

    格伦农勉强睁开眼睛，好像是点了点头。弗洛里奥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这条大汉拽出椅子，然后挽着他向电梯走去。

    他一直扶着格伦农下了电梯，当他看到出版主的司机仍在门廊里耐心地等待时，他才露出悦色。

    “唐，”弗洛里奥喊：“老板需要帮点忙。抓住那只胳膊，我们把他送回家去。”

    高级轿车匆匆地穿过几个街区驶向格伦农的公寓，他打了个盹。汽车到家时他似乎已经恢复正常，他挥手赶开了绕过来帮他下车的唐。弗洛里奥依然紧贴着格伦农，格伦农决定让他陪伴自己。

    他们一言不发地乘电梯上去，直到格伦农摸摸索索前去开门的时候谁也没有吱声。格伦农艰难地走到一架黑色的皮沙发前，穿着薄大衣仰面躺下，弗洛里奥终于先开了口。

    “迈克，给您弄点什么呢？”他问。“您想再喝一杯酒吗？”

    格伦农这会儿已坐了起来。“不，我不知道，给我倒杯牛奶吧。你也自便用点什么。什么都可以。然后就请你赶紧离开这里。”

    “迈克，在办公室的时候您说杂志社已经丢掉了。又出了什么事？我还以为咱们胜了呢。”

    “孩子，你还得多学着点哪。我们，我，失败了。那些有权有势的混蛋，还有市里那些被我们吹捧出来的知名人物，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肯动动指头帮我一把。所以，你和其余的编辑将来都要在他妈的斯坦利·希伯手下干活。不信你就等着瞧吧，到时候他们对新老板都会百依百顺。他妈的，叫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

    弗洛里奥从厨房端来牛奶，格伦农又挥手不要了。这位政治专栏作家思虑重重地自己呷了一口：“您是说现在已经没有办法挽回这场接管了？”弗洛里奥问道。

    “我的话再清楚不过。”格伦农说。

    “为什么？您需要什么？是钱吗？”

    “当然是钱，你这个狗日的小白痴。你走吧，快走！”

    “何必如此惊慌失措，迈克，说不定我还能够帮忙呢。”

    格伦农突然大笑起来，笑得那么厉害，致使他从沙发滚到地板上。他又爬上去，摆动着一根颤抖的手指，点着弗洛里奥说：“你……帮忙……我每年……给你发四万三千美元……你倒要来帮我的忙了。”格伦农再次瘫倒下去，仍在大笑不止。

    弗洛里奥一直很冷静：“迈克，我认识一个能够帮您，而且愿意帮您的人。不知道您需要多少钱，但至少应该与那人谈谈，看他的办法怎么样。”

    格伦农盯着弗洛里奥。“你认识的究竟是谁，我竟然会想不到？”他追问。

    “迈克，我说的是蒂姆·斯迈利，他为了让您给他捧场会付出巨大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