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入定（上）
天高云淡，秋风送爽，天露山上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秋日的阳光透过草屋旁那棵大树层层叠叠的枝叶，往地面撒下了轻轻摇曳的光晕。鸟儿在树上飞来绕去，吱吱喳喳地互相追逐…… 慧能站在那棵大树下，望着树上成双成对的鸟儿，触景生情，不禁想起那天漂流的情景。神思悠悠间，在山下小路的转拐处，突然有二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七夕泼水节时刚过去了二天，梁玉莲兄妹俩送米来了。 “池彬兄弟、阿莲妹，你们来了。”慧能轻声道，迎了上去。 梁池彬放下肩上那袋大米，抹了抹额上的汗水，然后说：“今天一早，耀福伯急匆匆来找亚爹去他那里，好像有什么大事，亚爹临走时叫我送些米油过来，亚妹嚷着也要来看看你和大娘。” 李氏在屋里听到梁池彬和慧能的说话声，从屋里走出来说：“你们太有我们俩母子的心了。” 梁玉莲迎上去，拉着李氏的手，亲切地说：“大娘好！” 慧能向着梁池彬和梁玉莲，“快进屋里喝杯茶，再说吧。” 梁池彬喝过茶后，向着慧能，“阿能兄弟，今天是里洞墟，待会我们一起去赶集吧，亚爹叫我买些日用品回来。” “好呀！”慧能爽快地说。 “我也去。”梁玉莲也嚷着也要和他们一起去赶集。 梁池彬阻止道：“墟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你一个女仔之家，不能去，以免生事！” 梁玉莲执意地说：“有你们俩个大男人，怕什么？！” “不能去……” “我要去……” 梁池彬和梁玉莲在屋里争拗起来。 李氏见状，在一旁为梁玉莲求情，“阿彬，你就让你妹跟你们去吧。” 梁池彬拗不过他meimei，加上李氏求情，只好点头同意了。 慧能和梁池彬兄妹刚刚走到里洞墟市场，在一个摊档口停下，梁玉莲说要去方便一下，叫他们在档口等她。 梁玉莲刚离开摊档一会，猛然听到街上一阵喧哗： “马惊啦，快闪开！” “快躲到路边，马车冲过来啦！” 慧能和梁池彬应声抬头，看到远处一辆疯狂的马车横冲直撞，疾速向他们奔来。梁池彬与慧能赶紧避让到路边，脊梁紧紧贴着墙根。 惊马狂奔，势不可挡，在滚滚车轮面前，人的血rou之躯显得那样脆弱，慧能他们恨不得将整个身体变成一张薄纸，或者干脆陷进墙壁里。 疾驶的马车越来越近，摆在路边的小摊被撞得支离破碎，七零八落。这惊马沿着街道长驱狂奔，万一有人躲避不及，岂不……慧能无不担心地扭头寻找梁玉莲，向后面望去。天哪，那边梁玉莲刚从一条小巷里拐出来，她似乎并未发现街道上的异常情况，悠哉游哉地向这边漫步过来。慧能急忙扯着嗓子喊道：“快，闪开，马车惊啦！” 与此同时，许多人都发现了她，齐声惊呼起来。然而，当梁玉莲抬头发现一辆疯狂的马车正在向她高速冲来时，她惊惶失措，不是跳到路边避让，而是吓得抱成一团，尖声呼叫…… “啊呀，不好！”慧能惊叫一声，拔腿向她跑去，想去将梁玉莲推开，推到路边，推离险境…… 然而，来不及啦！尽管慧能奋不顾身，尽管慧能在拼命奔跑，但他无论如何也快不过疾驰的车轮…… 当务之急，是制止住狂奔的惊马！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慧能看到街边放着一根房梁，他想都没想，抱起房梁，将它横在了街道当中…… 惊马猛然看到横亘在前面的障碍，嘶鸣一声，前蹄跳跃。马车速度骤然降低，车轮在巨大的惯性带动下依然滚滚向前，但撞到房梁之后，凌空飞起，整个马车侧翻了过去…… 危机过后，慧能与梁池彬两人使出全身的力气，将那根粗大的房梁抬起来。在众人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使它回归原位。 梁池彬感到十分奇怪，他一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边上下打量着慧能，惊诧地问道：“慧能，你是一个人将它抱起来扔到路当中的吗？” “当然，在那种十分紧急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找人帮忙呢？” “可是，这根房梁太重啦，你一个人是怎样将它横在路中的呢？” “我怎么知道？”慧能奇怪地说。 “咦，你不知道谁知道？难道是房梁自己横到街上的不成？” “这……”慧能挠着头皮，自己也无法解释这不可思议的事情。 “噢，我明白啦！”梁池彬忽然一拍大腿，说道：“我听说书的说过：英雄救美，潜力无穷。所以……”慧能脸蛋儿涨得通红，急急忙忙反驳道：“胡说什么呀，你！” “急了是不是？这更证明我猜对啦。”梁池彬用手指头拨拉着慧能的脸蛋儿说：“哎哟，你羞不羞？看我家小妹好看，想娶人家当媳妇，所以……” “我压根就没有这种想法！”慧能连忙解释，“你别多心呢，当时一发现你妹处境危险，不顾三七二十一，立刻就向她跑去。” “你也不想想，你的两条小短腿，如何能跑得过惊马的四条长腿呢？” “我那不是心里着急嘛！” “咦，你着什么急呢？嘻嘻，你为何那么着急？” “慧能，看我不扒了你的皮！”俩人追着闹着向梁玉莲那里跑去…… …… 说笑归说笑，慧能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久久不能忘怀，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思索：我一个瘦小之人，力气与梁池彬相当，如何能抱起一根大人都搬不动的房梁？可是，我不但真真切切将它搬了起来，而且还在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将它猛然扔到了路当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曾经好几次偷偷跑到那个地方，试图再次抱起那根房梁，却一次也未成功。难道，那天冥冥中真有什么神奇的东西在自己身上发生吗？ 慧能百思不解，却一刻也没有停止思索——也无法停止思索，它不请自来，挥之不去，欲解无果，欲罢不能，搅扰得他茶不思，饭不想，坐不宁，立不安，犹如鲤鱼吞了倒须钩，吞之不入，吐之不出…… 一日，慧能与梁玉莲到山中采药。开始时，各自寻找着合适的目标，渐渐地，两人竟自然而然地分开了也不知道。 梁玉莲在采到了一大堆山草药后，累得直喘粗气，就坐下来休息，才发觉慧能不在。 林子里好静，静得能听见轻风抚摸树叶的呢喃，四处回荡着小鸟的欢歌。慧能呢？大概也累了，在什么地方歇息吧？然而，梁玉莲看不见慧能，感到了一丝寂寞，总是觉得山林里缺少了一些什么。 缺少了什么呢？似乎是为了回应她的疑问，山林里不知某个地方，响起了一长串啄木鸟凿洞的声响：“哒哒哒哒……”梁玉莲豁然醒悟：林子里缺少了慧能的声音，她身边缺少了慧能。 慧能怎么啦？怎么很长时间没有看见他？“阿能哥！”梁玉莲冲着那边呼唤一声。回应他的，是叽叽喳喳的小鸟。“阿——能——哥”这次，梁玉莲的大嗓门将附近树上的小鸟都惊飞了，但远处仍没慧能的应答。 慧能为什么不回应，难道他还在生上次亚哥为她和他争吵的气？难道他发生了什么意外？梁玉莲放心不下，一边呼喊，一边寻找。 “阿能哥，你在哪里？”山林像一块硕大的海绵，将她焦急的呼唤全部吸了进去，没有任何回应。 “阿能哥，你怎么啦？”梁玉莲带了哭腔。山谷犹如一个无情的巨石，丝毫不为所动。梁玉莲拨开茂盛的野草，撩开稠密的藤蔓，艰难地寻觅着慧能的踪迹。 当他来到一株大树下，赫然发现，慧能就坐在前面不远的地上！ “阿能哥，你没听见我呼喊你吗？”慧能呆呆地坐在那里，没有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