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初抵云阳
袁真站在那巍峨高耸的巨大城门口，第一次感受到了皇家的威严。进了城门，是一条宽阔笔直的主街道，街道两边布满了茶楼酒肆、客栈当铺。街道两旁有一块块的空地，也都被那些耍猴卖艺、说书唱曲的占得慢慢当当。街上行人不断，驴车牛车比比皆是，还有偶尔经过的宝马雕车。那里的繁华胜于清水县城又何止千百倍。 袁真行在大街上，见到人便问那傅府在什么地方，可那些人却都匆匆瞥上他一眼，便摇摇头，匆匆离开。这也难怪，那傅一山的案子在这京城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当时在京里可能成为街头巷尾的一时谈资，如今已经时过境迁，早被其他新鲜的话题所代替，又有谁还能记得？ 袁真一路问过，没有任何消息。他又在街中找了一间规模颇大的茶楼，进去捡了个座坐下来。那酒肆茶楼是天下消息最灵通之地，只要在这泡壶茶、坐上半天，大到皇室秘闻，小到闺房私话，总能听到个七七八八。 坐了半天，也没有听到关于那傅府的只言片语。那满茶楼的客人仿佛都在谈论着一件事，一件关于这大魏皇家的事。 那就是，当今皇上病了，而且病的相当蹊跷。 生老病死，原本是很平常不过的事，每个人都要经历过。可对于皇家来说，这可是天大的事，因为皇帝生病就有可能涉及到皇位的更替。那皇位的更替代表着一次最高权力的交接，都将牵扯到无数人的生死荣辱，影响到这江山社稷的安稳。故而每当这种关头，都是各种势力粉墨登场的时候。 对于这种事，袁真本来一点也不关心，可他怕漏过了傅府的消息，便耐着性子听了半天，也被他慢慢知晓了这整件事的大概。 ………… 先皇开平天子在位十三年，昏庸无道，民不聊生，终于导致“甲申之乱”。开平十三年（甲申年）九月，上柱国李虎、右辅政宁之仁谋反，杀入云阳宫城，弑了开平天子。后拥立皇弟安化王登上大位，便是当今皇上、绍统天子。 绍统天子即位后，待局势稍定，便以谋逆之名将李虎、宁之仁及一干人等逮捕下狱，不久便问了死罪。他们的家人也被连坐，杀头的杀头，充军的充军。 如今这皇上生病便是因这件事而起。去年入秋以后，皇宫内忽然闹起鬼来。那大魏皇上的寝宫本来是景阳宫，后开平天子在宫中被弑，新皇登基后便将景阳宫封闭，新建了座成化宫当做寝宫。 先是有夜间路过景阳宫的太监、宫女隐约听到宫里传来哭声，却不敢走近去听个真切。这件事发生了不止一两次，在宫中越传越广，只是瞒着主子。后来便有两个胆大的太监夜里去探个究竟，那景阳宫封闭已久，严禁出入，故而只能在门外听听。 他二人一听之下，果然听到些动静，却又与那些人说的不太一样，他们没有听到哭声，只有骂声。好像是先皇在骂，骂李虎、宁之仁乱臣贼子、大逆不道；又骂当今皇上假仁假义，阴谋篡位。 之后不久，这两人便发起高烧，满嘴的胡言乱语，仿佛是在骂人，又听不清在骂些什么。这件事终于被皇上知道了，龙颜大怒，立时将那两个奴才乱棍打死，埋在御花园当了肥料。又在景阳宫外砌了一圈围墙，严禁靠近。宫中又立了规矩，今后敢有言及此者，当场乱棍打死。于是宫中便噤了声，无人敢再议此事。 皇上此后却病了，病势来的相当沉重，整日昏昏沉沉，不能上朝理事。那朝廷一应事务，全靠着左辅政安思远、上柱国杨成器、福国公高津等几个重臣勉力维持。 皇上的病过了月余也不见好转，那太医院的一干太医都是束手无策。无奈之下，出了诏书下旨招纳天下名医高士。诏书下了十来天，却无一人来应。大家均想，那连太医们都瞧不好的病，谁又能瞧得好？万一瞧出什么不是来，那可是皇上，不得把一颗小命都送在了宫里？ 眼看要到新年，皇上的病势越发沉重，直至饮食不进，全靠鹿茸参汤吊着，看架势有可能就要不起了。嗣君关乎国之根本，于是立太子的事宜便被提上了朝廷。 绍统天子的皇后无嗣，故无嫡子。止有两庶子，乃宫中孙贵人所生。大皇子名元钧，年二十七，封为康王；二皇子名元镶，年二十三，封为硕王。因孙贵人出身贫贱，连带此二子也不为皇上所喜，故而一直没有预立东宫。 如今这般情形之下，一班文臣武将便分为两派，拥康王的说立长，拥硕王的说立贤，整日在朝堂上争论不休。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明白，不过是趁拥立新皇之机，博些功劳，将来好做个从龙之臣。 只左辅政安思远、上柱国杨成器、福国公高津等人却在冷眼旁观，既不拥康，也不拥硕。只是每日里照章处理完政务，然后便到宫中皇上病榻之前伺候，送汤问药。 新年里头一天，福国公高津却带了一名方士入宫。那方士见过皇上，按了按脉象，便开了几丸丹药。说来也奇，那几丸丹药服了下去，皇上的病竟渐有起色，慢慢可以自己进食了。那方士又再开了些丹药，慢慢服用，过得月余已能起身，只是身子虚弱，不能cao劳。 皇上将那方士召入宫中，奏对了几句，竟深得圣心。于是便将他留着宫中，整日里谈些黄老之术，也不上朝理政。那朝政依旧是安思远等三人打理。 康、硕二王平日里看起来是兄友弟恭，和和气气，其实心中何尝不觊觎大位。兄弟两人暗地里都在招兵买马，各自安排。眼看父皇就要龙驭宾天，却被不知哪里来的方士搅了好事，不啻于一盆冷水当头浇了下来。二人心里早对那方士诛杀了千百遍，连举荐的福国公也连带的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