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清风贼首

    醒转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午时。正午的阳光灼热而强烈，照的眼睛一片刺痛，睁不开来。袁真下意识的抬手去遮挡一下那刺眼的阳光，才发觉手根本抬不起来。他摇了摇脑袋，后颈处一阵剧烈的疼痛。将眼睛眯了一会儿，有些适应了那阳光，才睁了开来。

    这是一片类似广场的开阔地，前方是一片院落建筑。周围却是郁郁葱葱，似乎这些建筑处在山林之中。广场上竖着十来根粗长的木杆，打横绑着一支短木，形成一个十字的形状。那李大人和严氏四雄只穿着内衣，被绑在十字架上暴晒，此时都已醒转过来。袁真再看看自己，身着内衣，手脚紧缚，和那五人正是一模一样。

    原来昨夜在江中，贼人将大船凿沉，袁真几人落入水中。那严氏四雄还有些抵抗，在水中将凿船的水鬼杀毙了几个。后来上游又有几船贼人来增援，终于寡不敌众，被打落兵刃，绑了起来。袁真拖着那李大人，被水里的水鬼击晕过去，一并绑上了船。那些贼人并未当场杀了他们，而是带到了这个不知何处的所在。

    袁真再看向前方，分两行站着一群黑衣人，打扮与昨夜那江中的贼人一样，只是没有蒙面。当前站着三人，为首的四十来岁，三缕长髯，面色微黑，看上去倒有几分儒雅。左手立的是三十个矮壮汉子，一对鱼泡眼鼓在外面，白多黑少。右手那人是个书生打扮，一袭白衣，看上去十分年轻，却又给人一种饱经沧桑的感觉，不知道到底多大年纪。

    袁真六人身边却各站了两条大汉，****上身，手持皮鞭，神情凶恶。再仔细瞧去，那李大人等五人内衣上都有数道血痕，看来已是受过一遍鞭刑，但却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

    白衣书生见袁真睁开眼，便附在那长髯首领的耳边，不知说了几句甚么。长髯首领便面带微笑，走到袁真面前，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也跟着他转移到袁真身上。

    “小兄弟，让你受苦了。不过为了我们死去的数十个兄弟，和我这清风寨的存亡，也不得不暂且如此。只要小兄弟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几句话，便立刻放了你下来，好酒好rou的伺候。”长髯首领微笑着，开口道。

    不待袁真开口，他就问道：“小兄弟，你们几个假扮客商混入商船，到这淮水上将我兄弟们杀死，到底是受何人指使，有何目的？”

    袁真听他这么一问，一时有些莫名其妙，正在思忖着该如何回答他的话，那边的严老大却先开口了：“这位好汉，我先前就已说过，我们四人是做茶叶生意的商人，和这两人一点关系也没有。因为自幼也学过些粗浅的刀枪，故在江上与好汉的兄弟们动起手来。一人做事一人当，你那些兄弟都是我兄弟四人所杀，和这小兄弟没有丝毫关系，还望你不要为难他。”

    话音未落，那站在白衣书生身旁的矮壮汉子便冲了过去，夺过一支皮鞭向严老大抽去，“你这贱骨头，杀了我许多兄弟，要不是大哥说有话要问，早就将你这几个在江边剜心剖腹祭拜了弟兄们。如今没有问你，如何这般啰嗦？”皮鞭没头没脸的打去，严老大身上顿时浮起数道新的血痕，便也就住口不说。

    长髯首领依然面带微笑，看着袁真。

    袁真略微想了会儿，道：“这位大叔，我是上元郡清水县人氏。因要上京寻母，才搭上了这客船，那五位客人我也是到船上才认识的。你说的什么指使，什么目的，我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既是寻母，为何身上带着短刀？”

    “此道是我父亲打猎用的猎刀，因第一次出门，带在身上做防身之用。”

    长髯首领笑容收敛，脸色一沉道：“我看你年纪尚小，便好言相问于你，谁你却不识抬举。看来不给你吃点苦头，你是不说实话的了。”说完，向后退了几步，手一挥，旁边那持鞭的赤膊汉子便走上前，将鞭子向袁真用力抽去。

    袁真立感身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每一鞭抽过，仿佛都带走了身上的一块皮rou，顿时有数道血痕浮现。他一声没吭，紧紧咬牙挺着。

    打了一会儿，那长髯首领喊了声停，那鞭打袁真的汉子便住了手，立在一旁。长髯首领把刚才的话又问了一遍，袁真却仍旧只是说些“上京寻母，在船上遇到贼人，其余一概不知”的话语。

    问了几遍，眼见什么也问不出，长髯首领走回白衣书生的身边，向他说了几句什么话。那书生略微思忖了一下，又附在那首领耳边说了几句。

    首领听完，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露出，又走向袁真几人。这一次他不在问袁真，而是向被绑着的六人道：“我这清风寨替天行道，向来帮助穷苦百姓，与朝廷作对。几日前接到密报，朝廷将不利于我寨，已先行派出高手前来刺探。故而这几日我们派了许多兄弟日夜在这淮水上巡查。”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停，将袁真等六人又逐一的打量了一番，才接着道：“没想到派出的兄弟昨夜竟都折在了你这小小的商船上，真是好手段。普通的客商会有这样的手段吗？朝廷派来的高手一定在你们这几个人当中。我们本来也是良民，被逼无奈才走上这条路，因此也不愿枉杀好人。这才将你几个擒住，盘问一番，好找出真凶，将无辜的人放了出去。”

    接着他的语声一沉，带着丝丝冰冷，“如今既问不出真凶，为了我这清风寨几百弟兄的性命，只好将你们几个统统处死，以防万一。冤死的到了地下可莫怪兄弟手狠，来人啦，刀斧手准备。”

    旁边那矮壮汉子早已等不及了，要不是大首领一直压着，他早将袁真几人大卸八块，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了。此时只待首领话音一落，就亲自带着几个刀斧手，往袁真六人一人身边站一个，手中刀高高举起，只待大首领一声令下，手中那雪亮的鬼头刀将要将他几人的脑袋砍下来。

    大首领又将袁真几人看了一看，也不在言语，将右手高高举起。

    袁真见此情形，知道那首领的手一放下，自己人头就要落地。他心中有些害怕，没想到会在这里丢了性命。他想过要将那李大人是朝廷的人说出来，他怕自己真的死在这里，就再也见不到娘亲了。最终他还没说，因为他想起娘亲从小教导他的话，“二郎，你以后一定要做个本分善良的人，千万不能为了自己而做出伤害别人的事。”他想，要是这样做了，娘一定会很生气的。

    于是他不再想这件事，将眼睛轻轻闭上。但他还是压制不住内心对于死亡的恐惧，身体不禁微微颤抖。

    …………

    袁真没有死，因为大首领的右手没有落下。

    那李大人从一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说过一句话，就在大首领的右手将要落下之时，他终于忍不住了。

    可是先开口的却不是他，仍然是那严老大，“这位好汉，且慢动手，在下还有一事相问。”

    那首领听了这一句话，将视线转向严老大，没有开口，右手却也没落下。

    严老大接着问道：“请问首领尊姓大名？”

    大首领没想到严老大会问出这么一句，一时没弄清他的用意。顿了一顿，才道：“你问这做甚么，难道到了阴曹地府还想寻我报仇？”

    严老大道：“适才听得首领说到，你们都是替天行道的好汉。既如此，说起来我们还是一家人呢。故而才相问首领的尊姓大名，好套个近乎，再将这事情的实情告知于你。”

    大首领听得此言，也有些诧异，将目光看向白衣书生，见他点了点头，便将右手挥了挥，轻轻放下。那些刀斧手便也将刀暂时放下，只那矮壮汉子犹自忿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