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玄幻小说 - 红尘吟在线阅读 - 第五十八章 月忆往昔

第五十八章 月忆往昔

    在方问天离开之后,陌千秋独自坐在二楼中,望着那渐渐有些被云雾笼罩了的弯月,心中也是有些思绪飘忽。

    天师盟啊,那是怎样的一个庞然大物?陌千先前虽然从未离开过那个小小的镇子,但是也曾在截年山上学到了当今世上复杂的格局。

    七十二道门,十八上宗,正是当今太黎皇朝最为正统的灵武修的多宗门,其中以七十二道门为下,十八上宗为尊,而太黎皇朝的朝廷所承办的人皇宗,正是十八上宗之一,且位居前列。

    但是,除了这些排得上名号的宗门,以及那些无甚名气的小道门,还有一些组织独立于那九十排名之外。

    那些组织的成立都是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比如说当今第一暗杀组织「棘刺」,就是其中之一。

    而天师盟,则也属于那些隐世组织之一,专为降服妖魔鬼怪而生,其中的每一位成员,都是深谙伏妖之道的灵修,也被人们称之为天师。

    灵修只是一个概括性的称呼罢了,凡可以炼化天地灵气入气海者,皆可以被称作为灵修,而炼化灵气之后,由于各式各样不同的修炼方式,灵修也是逐渐衍生出了无数条不同派系的分支。

    其中最广为流传亦或是最为强大正统的,都是那七十二道门和十八上宗中排名有数的派系。至于天师,则算得上是一种较为特殊的例子了。

    想要成为天师,首要的条件便是需要是有着一道属于中性灵根的灵修。

    灵修分化属性,暗合天地至理,这是早就已经被公认的事实,而所谓中性,指的就是不偏向于阴或阳任何一派的灵根。

    这种灵根极为特殊,因为它们既可以沟通幽冥,也可以驾驭圣阳,超脱于二者之外,却又行走于两级之间,极为可贵,这种灵根,就被称为是元根。

    当然,因为每一个灵修成长的道路皆是不同,所以每一个元根的特性也有着差异,故而有人曾言,世上无重根。比方说,有人的元根更为飘忽不定,而有人的元根稳健如山。

    灵根这种东西,本身就极为稀有,而元根,则更是万中无一,故而天师盟在时过境迁之后,也是逐渐感到压力倍增,他们组织内那些极为少数的正品天师,早就不足以去应付皇朝各地不断涌现的魑魅魍魉。

    也就是在这种压力的促使之下,天师盟集结了数位处于顶尖行列的正品元根天师,深入研究他们元根的特性,最终编写出来了一本「天师道」,可以让其他属性的灵根拥有者,乃至于没有灵根的灵修和武修,都是可以做到沟通阴阳,降服鬼魅。

    可是世上并无两全其美之事。「天师道」的出现固然可以使得天师的数量大幅增长,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天师大量死亡的问题。

    由于长时间的沟通阴阳,而自身的灵根又并非元根,故而无法中和那两股对立的能量在体内的爆发和侵蚀,所以那些靠着「天师道」才成为天师之人可以说是已经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

    这样一来,天师盟不得不再一次提高了门槛,对于意欲加入的灵修和武修严加审核,所有灵根属性不能延缓或抵御阴阳相冲的侵蚀的人,都是被拒之门外。

    所以,这也就使得天师盟的天师数量逐渐地稳定了下来,维持在一个不算太多但也够用的数量。

    而天师条件的苛刻,也是使得天师的身份在灵修之中变得神秘而尊贵起来。毕竟,或许你有幸成为了灵修,而又有幸获得了灵根,但是你不一定能成为天师。

    并且,因为如今即便经过审核和改良,「天师道」的运用还是会对那些非元根的天师造成一定程度的伤害,所以,若不是深明大义或是心存死志,那些平日里地位崇高的灵修是不会去做那些赔本买卖的。

    而不论是哪种原因,这些人都值得钦佩,因为他们是用自己生机的消耗,换取了族群的安宁与稳定。

    陌千秋回忆着之前与那方问天坐而论道时的情景,不由得微微一笑,这个青年,给了他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

    明明是一个已经成年的男子,却偏偏还带着小孩子一样的傲娇脾气,而且对于妖类的看法,似乎也是心存迷茫,并非一昧否认。

    最主要的是,他似乎对于自己灵修和天师的双重身份所意味着的荣耀都不以为然,甚至不希望他人知晓,似乎是畏惧那一份称谓所带来的责任和压力。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潇洒的大男孩,和一个总是想要逃避的陷入迷途的熊孩子的混合体,明明极为违和,可是却偏偏完美地杂糅在了一起。

    这样的一个人,感觉并不像是那种对妖灵深恶痛绝,会为了他人的幸福和平安去奉献自己的生命的人,但是,他天师的身份,似乎又不像是在作假,因为胆敢冒充天师盟成员的人,一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换句话来说,那些人的坟头草都有两三米高了,煞是骇人。

    陌千秋就着月光,竟是在那椅子上渐渐地出神,最后在柔软的座椅上进入了梦乡。而那些训练有素的侍女,在得到过方问天临走前的吩咐后,也是很安静地没有去打扰陌千秋。

    看他的样子,似乎在梦中遇见了一些极好的事,或许是一些美好的过去,亦或者是一些熟悉的人。

    祈水城城外,莽莽的山林中,有一小块的林地被清理开来,搭砌了一个小小的低矮的坟,这小坟上列了一块石碑,原本略显粗糙的石块因为常年累月的清扫和抚摸,竟是变得光滑圆润了起来。

    而那石碑前的月光下,正坐着一个微胖的人影,穿着老旧的风衣,腰间还随意地捆绑着一把磨得锃亮的大刀。

    这个人影手中举着一个酒杯,时不时地饮上那么一口,转而又低下头温柔地笑笑,去轻轻地抚摸一下那一块光滑的石碑,脸上的神色也是极为满足。

    这道人影,正是不久前才从祈水城的酒楼中离去的刀客张权,而那座小坟,自然也就是他逝去多年的妻子的坟。

    有多久了?七年三个月零三天。他一直记得很清楚,哪怕是喝醉了,也不曾模糊。

    这一串数字,是他心中一道永远也无法愈合起来的伤口,往日里小心地一藏,便能与人聊天打趣,开怀大笑,但是当四下无人,却只能独自将伤口的伪装撕去,安静而孤独地舔着伤口。

    他不想让那伤口愈合,因为这是除了那座小坟和那块石碑之外,唯一能够证明她曾存在过的东西。因为这与她相关,所以他不愿忘记,哪怕再痛再累。

    每天夜里,他几乎都要在休息之余,去那座酒楼中喝几杯酒,再买他一壶带走,留着路上品味。

    因为那是她待过的酒楼。

    张权至今还记得,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没什么名气而初入江湖的愣头青,提着一把刀就什么地方都敢闯,哪管他是阎王局还是天帝陵。

    曾经为了显得像一个江湖好客,他也曾下定决心要去酒楼中大碗喝酒大口吃rou,再与那些江湖豪杰一起胡吹海喝,吹嘘一下自己的经历。

    可是装作一个成熟侠客的理想,在碰到她的那一刻直接就击成了粉碎。

    他到现在都还忘不了,自己当时的样子有多囧迫,好不容易伪装出来的老手姿态,瞬间就变成了满面涨红瞠目结舌的熊样。

    当时在场的诸多同伴,一个个气定神闲,潇洒异常,唯有他露了马脚,恨不得能找个麻袋往脸上一套就立马逃离。

    可是谁又能知道,最后与她长厢厮守的会是他这么个窘迫尴尬的傻愣青年呢?

    想到这里,张权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柔,但是隐藏其下的落寞却是更为浓郁。

    终究还是失去了,无论曾经多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