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三个不重样的跟头
小白鞋夏云芝惊艳出场,在放鹤亭与徐鸿儒初次见面,款款说出自己的茶道观,这令徐鸿儒另眼看待。临近午时,小白鞋亮出了压轴的戏《站花墙》。唱到半中腰,潜龙湖面飞速地来了三艘快舟,菡萏眼尖,在亭上第一个发现了动静,她对归妹说:姨娘,湖上来了三艘船,来历不明,似乎是冲着子母柳的。 归妹心里也是一翻个,莫非又有是非不成?菡萏不待师傅发话,马上转到亭子后面,跑到一个僻静的假山处,飞身跃顶,仔细打量着望湖面。果然是三只快舟,每只舟上站立着七八人,离得远看不清相貌,但一个个马步扎在船上,昂首扩胸,纹丝不动,就知道是练家子。每个人腰间都缠着一个包袱,可能其中藏有利刃。 菡萏想,今天是姨娘的生日,她是不宜大打出手,做弟子理所当然替师傅分忧,不如师傅坐镇放鹤亭,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于是,她也没和归妹和父亲打个招呼,径直下了亭子,沿着一个铺满鹅卵石的小道,火速赶到了湖边。 明媚的冬阳照耀着潜龙湖,湖水平静如镜,菡萏从水面看见自己的倒影,她淘气地捏了捏自己的脸蛋,琢磨:好久没打架了,手心都痒痒。人事不知地在床上中毒躺了好几天,正想撒撒气,可巧这几个人来了。 说话间,三只快舟泊岸,中间为首的发辫盘束顶上,穿着灰土布短衣,家下是避水油靴,腰围横阔,面色赭黄,脸颊处还有一层水锈,也就是三十五六的年纪,他老早就看见岸边银杏树下,有一个丽人在鹄立。他感到蹊跷,直接过来和菡萏搭话: 嗨,妮子,大冬天的在湖边瞎溜达,想汉子想痴了? 菡萏是见火就着的人,听得出对方的话里有调亵的味道,压住火儿,故作憨态:俺娘让俺买鱼,俺缺金少银的,就来潜龙湖边,看看有没有鱼儿跳上岸? 这个汉子哈哈大笑,说子母柳还有这等的傻丫头,大爷不如把你娶回山里,包你娘天天有鱼吃。他见菡萏还在湖边向下张望,不由得上前拉扯她的衣襟。菡萏偷眼观看,见他毫无准备,大踏步而来,心中暗乐,待他攥了自己的左手腕后,突然顺势往湖里一带,这位汉子卒不及防,只觉得背后仿佛被人用力推了一把,咕咚一声跌入湖中。菡萏佯作无心之过,夸张地在岸边喊:救人啊救人啊。 湖里的这位汉子倒是不怯水,只不过天寒地冻的,毫无准备地落水,寒冷刺骨,赶紧憋了一口气,翻了几个水花,潜到岸边,抓着树根喊:五憨都在哪里?你们都是呆子啊,赶紧把我捞上去。 五憨是大马儿、二骡子、三老犍、四驴子和五杆鞭。他们掏出了鱼叉,湖里的这位汉子顺势一捞,翻到了岸上。菡萏忍住笑,一片慌乱状,走到跟前,说:大哥没事吧,你咋突然落水了?这浅水里是不是真的有鱼,害你热心给俺捞? 这位汉子拧干辫子里的水,警惕地瞅着面前的菡萏,怎么看就是一个天真无邪的丫头,眉目如画,就是身材比常人高些,没有什么异人之处。他糊涂了,心中埋怨自个,大概是为美色所惑,一时大意,才踩滑落入水中。这时,大马儿凑到了他跟前,压低了嗓子说:三当家的,别耽误了大事,要不大哥又要骂人了。 三当家的眼睛滴溜乱转,难舍难分地把眼睛从菡萏身上挪开,拧了拧衣服上的水,不耐烦地拨开大马儿,说走,去放鹤亭找那姓徐的晦气去! 菡萏听的真真的,在后面喝道:别走,你们找谁去?三当家的扭转了身子,一脸迷糊,他从湿漉漉鹅鹅衣兜里掏出一根细小的松树枝,剔着嘴里的污渍,嬉笑着说:怎么,妮子,咱俩见一面,还结上了快刀斩不断的缘分了,爷这身衣服可是湿的,要不咱俩手拉手回你家,燃堆火一块说说亲热话? 你刚才说找谁的晦气? 姓徐的,徐鸿儒啊,怎么了,妮子,你这花骨朵的身子还想当英雄,抱打不平? 菡萏笑了,撅起了嘴,笑嘻嘻地说:听别人称呼,你还是个三当家的?明白告诉你,姑奶奶就姓徐,今天摔你三个跟头不重样,你信不信? 三当家的咧着嘴,回头瞅着身边十几个打手恶狠狠地说:爷今天出山,就后悔没看皇历,从小玩水,今天却稀里糊涂地掉进潜龙湖。从小就摔别人的跟头,今天一个小妮子说摔爷的跟头。妮子,别误大事,赶紧躲开,否则爷让你后悔来世上走一遭! 菡萏毫不在乎,说:三当家的,别说横话,拳脚真功夫,你说破了天也是白扯。一句话,敢不敢和我交手吧?三当家的扭了一下脖子,狞笑着说:看见不,还遇见茬子了,好我就和交手,妮子,咱先说明,要是我把你摔个跟头,你可要跟着我回山里当媳妇给擀面条吃? 要是我赢了呢? 三当家的肆无忌惮地摇头,大大咧咧地说:我当场跪下就认你当干娘! 好!一言为定。菡萏一亮门户,使了一招白鹤亮翅。三掌柜的看不出水深水浅,上前去抓菡萏的肩膀,菡萏迅速转身,后背毫不设防地对着三掌柜的。这厮见有机可乘,揪住了菡萏的脖领,手里下了大气力,想把菡萏摔倒,谁料菡萏以绵拳中的“闪通背”布局,三掌柜的手一探,她的背向下一探,双手从绕过肩头,反抓了对方的手腕,死死扣住,菡萏一发力,三掌柜整个身子从肩膀头飞出,扔出三丈多远,重重地摔在地上。
菡萏说,记住啊,这是第一个跟头。 三当家的皮糙rou厚,摔个跟头不碍事,但摔得一头雾水,他咕噜爬起来,鼻尖冒汗了,脸上大不自在,说:不算数,我和女人动手,向来先让一着,这样是……是君子之风。 那么,三当家的,这一回咱们当真打了吧? 当真! 菡萏继续以白鹤亮翅迎敌,这一回,三当家不敢大意,收定心神,在菡萏身前身后绕了两圈,怎么看,都没有什么异样,他脚下发力,来了一个地趟拳,只踢菡萏的小腿肚。三当家的也不白给,练过三年踢柏木桩的功夫,就是把柏木埋土中,日夜踢打,最后一脚可以把有着几十年年轮的柏木生生踢断。菡萏听见了三当家足底生风,赶紧躲闪一旁,双臂贴近于腹,似乎是初到战场,不知道搏击的残酷,一时间没了注意。三当家的勇猛扑过来,还未发招,只觉得腋间的极泉xue剧烈疼痛,整个身子趔趄着向后仰,后脑勺着地,结结实实摔了个跟头。 三当家的夹着胳膊呲牙咧嘴地好半天才爬起来,他尝到了厉害,晃悠着脑袋:妮子,这是什么回数? 菡萏浅笑,直言不讳地说:这一招叫作肘底锤,也叫叶底藏花。专门揍你们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的。服不服?记好了,这是第二个跟头。 看着弟兄们在一旁惊讶地张望着,五憨们还窃窃私语。三当家的拉不下脸去,抖动着膀子又恶狠狠地扑将过来。菡萏如同老叟戏孩童,来了一招斜单鞭式,脚下一绊,一掌拍出,击中了对方的前心。三当家的就感觉如同人在飓风中,哎呀一声,落在地上,感到胸口憋闷异常,捂着胸口在地上反复打滚儿。 菡萏拍着手说:三当家的,赶紧爬起来。你这是什么招式,和驴打滚有点相似。姑奶奶还没发力呢,别在地上装孬种,说话算数不?算数,就响响亮亮跪在我面前,喊一声干娘,不算,就卸下你一条大腿来,丢在湖里喂鱼去! 此时,臭儿在放鹤亭喊:菡萏jiejie,快来吧,戏台子出事啦!菡萏心头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