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高原武士
梁宝麟更关心他的士卒们是否负伤,可点验一番,如此一番拚杀,汉使团仅有唐芷一人轻伤,他的左腿被受惊的牦牛犄角给挤着了,也就是轻微皮rou擦伤,严格地说根本就不叫伤。 没等他发出一声感叹,忽见苏陶耶疯了一般扑了上来,抱着汉使团众刑卒一一送上一个香甜的热吻。她第一个逮住的是刑卒萧亦,然后是于僮、董牧只至军侯梁宝麟,刑卒们陶醉在她的热情和她身上那醉人的香味中。 她的后面是十二名女卒,也都学着女王的样儿,一一给士卒们献上热吻。 这些刑卒、女卒都不是省油的灯,众目睽睽之下,火被惹起便悄然暗施小动作。淳于蓟虽在观察战场,可眼角余光分明瞄见,抱着屯长宋骞狂啃的一个女卒肯定与宋骞有故事,此时情难自抑,目光迷离,小脸绯红。她左腿着地,右腿竟然圈到宋骞腰间,两人臀部分明在用力摩搓着。 现在可是光天化日,梁宝麟挥鞭击散这对就差当众宣yin的狗男女。 这庆祝胜利的方式虽然有些香艳,但这是集体项目,淳于蓟心里稍安。当苏陶耶很有分寸地紧紧抱着他时,他公事公办地应付了差事,苏陶耶却泣不成声,“将军……真天神也……苏毗人翻身了……苏毗女国新生了……” 说着,抱着他的脑袋,将其脸上、金盔上的血迹、rou泥细心地一点一点地舔尽。没等淳于蓟回味一下妇人丁香小舌上那醉人的幽香,小姑、寡妇冲过来将他扑倒在地,接着便与他打闹在一起,才算为他解了围。 “天,忘了大事——”梁宝麟忽然想起站在百鹄通冈身边的三个娇小身影,便带着谢檀、韩茕、冯蓁奔去检查去了。 淳于蓟推开二犬,起身叮嘱苏陶耶道,“仔细看管百鹄通冈,不得虐待,吾要亲审后将以其为重礼,送羊同王扎普伦咕一个大人情……” 言毕,带着宋骞也走向百鹄通冈的中军安车。 现在,这如豪华王帐一般的大安车,已经成了苏毗国女王苏陶耶的座车。十六条肥壮的白色牦牛静静地站立着,牛角上披红挂彩。梁宝麟将巨大的安车里里外外搜寻一遍,金碧辉煌的毡毯、坐案、狮虎兵符、香炉、酒器食具、卧榻甚至连恭桶都一应俱全,就是没有女人的身影。 他走出车外,失望地向淳于蓟摇了摇头。 此时正晌午之前,日头高悬,苍天碧蓝如洗,大团大团的白云奔跑追逐着。蓝天下的神泉河对岸,山峦间有一个通向山巅的涧谷,梁宝麟观察一番,便带着谢檀、韩茕、冯蓁向神泉河对岸光秃秃的山峦冲去。 到了山底,他们弃马顺山涧上山,可搜索了整个山巅、山涧,却一无所获。梁宝麟气馁地返回山下,韩茕却在山涧乱石之中找到一只已经损坏的羊皮水囊。 梁宝麟顿足叹息,懊丧不已,他带着水囊返回战场。 淳于蓟接过精致的水囊看了一眼,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北匈奴死士们的装备,且是身份尊贵的女人的用品。淳于蓟瞬间便明白是谁了,怪不得百鹄通冈要返回噶儿堡,原来百鹄通冈这场大战的进程,便是这个女人在全程控制着! “吾明白寒菸为何要召使团上山了——”梁宝麟恨恨地道,“只可惜漏网一条大鱼,焉渑已经逃进葱岭。凌晨时吾已看出立于百鹄通冈中军辎车上象站着三个女人,可距离太远,无法辩认……” 胡焰、权鱼的情报果然准确,一切缘由已经不言自明。怪不得寒菸令苏陶耶专门派出使臣召唤汉使团不惜一切地上昆仑山,原来这魔女发现呼衍历尾随着她,她便设计将其引开,在这过程中她又发现了比呼衍历监视她更大的危险,那就是焉渑夫人率北匈奴使团上了昆仑山。 淳于蓟原来对寒菸印象并不深,他只在伊吾庐城外的大营中见过寒菸一面。在白龙堆外的沙漠上,寒菸曾和北匈奴的巡哨小队血战过一场,当时给淳于蓟的印象便是这个胡女身手不错。现在他才明白,权鱼这么个大人物,为何如此器重寒菸。 如果不是寒菸及时发现危险,等百鹄通冈这个混世魔王灭了苏毗女族,数万大军从昆仑山上呼啸而下,于阗国将不得不陷入南北两面作战的窘境,西域也将出现第三个可怕的玩家,到那时局面将更加混乱且有利于呼衍獗,汉使团经略西域的前景也将变得更加黯淡! 怪不得班司马坚持“疏勒国乃经营西域之基”,昆仑之行令淳于蓟眼界更加开阔。昆仑以南,葱岭以西,已经崛起大秦、安息、贵霜(注:班超、淳于蓟习惯称其为大月氏,有些史家认为班超不知贵霜是谬误)几个大国、强国,哪一个发作起来都非同小可。 梁宝麟还在懊恼不已,“气死吾了,陷阵之时吾给忘了这一茬……” 淳于蓟不屑地道,“沙漠雌狼、高原雌兽,江湖号称小红狐,滑得很。也罢,女魔头自有克星,自有断耳贼与老沙鼠对付她。时未到也,军侯不必懊恼!” 此时的战场上依然青烟缭绕,伤卒的惨嚎声、哭泣声遍地。到处都是尸首,失去主人的牦牛、战马四处乱窜,兵械、装备和花花绿绿的旌旗散落一地。但打扫战场的活,自然由苏毗人来干。苏陶耶带着女人们也开始收集伤员,饷午时分,苏毗大军追杀一阵后也一一唱着歌满载而归,开始打扫战场。 战利品堆积如山,仅缴获的白、黑两色牦牛就有两千二百余头,蜀马三千四百余匹,牦牛皮甲服四千余套,当做粮秣的牛羊有五万多头,奴隶三千一百多人,刀矛、兵械、毡帐数不胜数。苏毗国发了大财,国兵打扫战场用了整整两天,又开始将战利品一一运回神山以北的班公湖畔老营。 梁宝麟带着后军小队,则在神泉河东岸、南山口峡谷出口处选址,指挥苏毗国兵建筑一座坚固要塞神山堡,作为苏毗女国扼守神山峡谷的据点! 苏毗国是行国,沿神泉河两岸从班公湖至南山口外都是优良的高山草场,只要南山部族扼守住了这座要塞,便能确保神山峡谷安危,苏毗国便有足够时间调兵增援! 大局既定,淳于蓟开始审训百鹄通冈。胡焰和权鱼两个“专家”都不在,淳于蓟只得赤膊上阵。他没想到审训异常顺利,此时的百鹄通冈早已经没有执掌羊同大军帅旗时那么威风,这个高原武士见到大汉墨侠淳于蓟竟然乞求宽恕,堂堂的国尉都还没受刑,便竹筒倒豆子毫无保留地全部招供了。 这让淳于蓟感到很失落,墨侠追求以武济天下,对手太弱也是一种耻辱! 身份高贵的百鹄通冈这几天受尽了苏毗国兵折磨,此时他的精神几近崩溃,最后竟然大哭道,“启禀将军,小人实为国王蒙骗,才与苏毗国开战。千百年来,苏毗女族素与中原交好,吾知汉使班将军、副使淳于将军厉害,哪敢胡思乱想啊……扎普伦咕分明想借刀杀人,除去吾部族,信誓旦旦说汉使团正焦头烂额,断然不会顾及到昆仑山上,谁料汉使团它就在昆仑山上……” 苏陶耶亲自将百鹄通冈的话一句句翻译出来,淳于蓟慢慢便听出了味道,这个高原武士不是个善茬,他在装疯卖颠想蒙混过头。 淳于蓟命人将百鹄通冈带到帐外松绑,并掷给他一柄剑。苏陶耶见淳于蓟下令为这个魔头松绑,脸都吓白了。百鹄通冈怔怔地看着他不明其意,淳于蓟冷酷地道,“吾知汝不服,那好,吾给汝机会!” 百鹄通冈持剑在手,面上露出狰狞之色,“淳于蓟,吾确实不服。汝靠伏兵偷袭赢吾,算什么好汉?!有能耐让吾还噶儿堡,再领大军与汝公平对决,汝敢乎!或你吾对决亦行,百合之内能斗败吾吾便归降,汝敢邪?!” 淳于蓟冷笑一声,提昆仑剑在手,苏陶耶一把抱住他想阻止。冯蓁、于僮等想应战,也被梁宝麟挡住。梁宝麟清楚,现在在这个神山下的苏毗国大营内,也只有淳于蓟、蒙榆能斗败这个魔头! 淳于蓟拍拍苏陶耶的背安慰一下,汉使团众刑卒都紧张地左手捏着剑柄,随时准备斩杀这个魔鬼。淳于蓟便在自己中军大帐前与百鹄通冈交开了手,二人你来我往、刀光剑影,整整打了五十合不分胜败,但也都领教了对方的厉害。 百鹄通冈是背水一战,自然频频使出古怪的杀招。这个高原武士果然名不虚传,他一眼便已看出淳于蓟手中昆仑剑的厉害,因而自己手中剑舞得如影随形,轻便灵动,绝不与昆仑剑相交,一团剑花却死死地罩着淳于蓟上中下三路。 幸好淳于蓟征战葱岭商道时与高原强人多次交手,对他们强悍的打法并不陌生,因而翻越腾挪,惊险万分地一一化解了百鹄通冈的凌厉攻势。苏陶耶与十余女卒都紧张得透不过气来,她们如临大敌,人人举弩或张弓,只要形势一对淳于蓟不利,便迅速射杀百鹄通冈。 打到八十合,淳于蓟突然一招泰山压顶,阳光下方头的昆仑剑寒光闪闪,连续向百鹄通冈上三路缠绕而去。百鹄通冈到底厉害,右腿蹬地弹起,身体横着如飞在半空一般,仅凭左手撑地便连续翻转了几圈,轻巧地躲过了淳于蓟的强袭。而他右手中的宝剑则在令人眼花缭乱的翻腾中,毫无征兆地骤然划向淳于蓟腹部。 淳于蓟未着甲服,右手昆仑剑回剑不及,眼看腹部已露出空档。“不好!”苏陶耶惊叫出声,差一点便射出手中弩箭,幸好被梁宝麟快速挡下。谁料场上风云骤变,她耳中只听到“叮当”一声脆响,再看百鹄通冈却已瘫倒于地,双腿战栗着再也起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