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两鬓如霜与斗胆犯险
“天师教是国教，代表着魏国人的信仰。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是赔偿几个钱就算完了吗？”魏王生气的说道。 “天师教自被奉为国教以来，招收了数以万计的道徒，其中有鱼目混珠之徒，乃人性使然，自是难免。就像是一块禾田的稻谷，有良有莠，好坏混杂，非农人之过，亦非良田之过，此乃天生。” 拓跋颜听了寇谦之的狡辩，冷哼一声说道：“天师把关不严，训诫无方，致使蝇营狗苟之人混入国教，恣意妄为，这便是你的过错，何有推脱？！朕又听说你在玄都观中训练道士习武用兵，喊杀之声震惊左右，这是真的吗？” 寇谦之听了，心中也是一惊，他没有想到和士开连自己练兵的事情都已知晓。他思索片刻，坦然说道：“也有此事，不过却不是习武用兵，而只是道观中人做一些强身健体的气功。因为后院是禁地，外人不得进入，所以才会有了这种误会。这一定是别有用心者的讹传。”寇谦之说完，冷眼瞧了瞧站在魏王身边的和士开。 “如果只是练功，何至有兵器打斗之声。我曾在玄都观外走过，墙里墙外，铿锵之声，不绝于耳。这一定是用兵，臣愿意跟随卫将军去那玄都观中搜查，那里的兵器必然不在少数。”和士开辩驳说。 “仆射府中尚有兵甲千人，况且我玄都观乃国之重地，自然也是需要刀剑的保护。” “魏廷的十万羽林军保护你还不够吗？我看你这分明就是犯上作乱！”魏王显然已经难以忍受这位道士的狡辩，“来人，先将天师拿下，再派人去玄都观中搜查，若果真有兵甲器械，再拿这个道士问罪。” 寇谦之听了，顿时变了脸色，惊慌说道：“魏王啊，天师教所仰仗之刀剑既是魏王之刀剑，那是为了国之信仰的守护，您可不能听信谗言。” “至于天师借营造静轮天宫舞弊一事，也要一并查清！”魏王拓跋颜已经怒不可遏。 寇谦之正要理论，却是话还没有说完，就直接被左右的侍卫带了下去。 此时的和士开心中窃喜，又奉承说道：“吾王英明，激浊扬清，还我世间一片清明。” 一夕之间，从天上坠落到地狱，寇谦之已经心如死灰。他在狱中买通衙役去给右丞相拓跋白堕和皇后赫连珊送信，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来狱中见他。大难临头，谁又敢招惹这个是非？ 拓跋白堕悄悄的退还了从玄都观中借来的工匠的木材，并打算抵死也不承认。至于皇后赫连珊，只是派了一个贴身侍卫传话给寇谦之，叫他务必守口如瓶，不要说些不该说的话。 一时如坠冰窖的寇谦之忽然觉得有些自身难保，魏王自登基以来就对天师教少有尊重，而在之前听苏护所言，魏王对于寇谦之献五石散一事还多有怨念。如果在这个时候对他下手，那么，他寇谦之——即便是天师也难有活路了。 但他不想死，从西夏千里迢迢来到平城，本就是为了一世的荣华富贵，他又岂能甘心如此便草草的了结一生？可是现在，百口莫辩，魏王甚至连见都不愿再见他一面。他所寄予厚望的皇后也是如此，不闻、不问、不见、不管，这让寇谦之出离愤怒。 两日后，魏王令御史大夫元直在景阳宫中审问天师寇谦之。此时的寇谦之两鬓如霜，眉头紧锁，额头亦是深沟浅壑。虽然只是被关押了两天，却似苍老了二十多岁，往日的矍铄容颜竟一丝也不见。 魏王端坐景阳宫正中，御史大夫元直和右丞相拓跋白堕侧立一旁。 元直说道：“寇天师，卫将军在不久前从你玄都观中搜出兵甲器械两千余件，你该如何解释？” 寇谦之早已走好准备，这时的他放下那份忧虑，凛然说道：“信仰同样仰仗刀剑，我的兵甲只为我的教义而存在。” “天下昌平日久，天师的说法不过是危言耸听。天师道有戒经、戒文，而所谓的持戒修行就要讲究戒杀、戒盗、戒yin、戒妄、戒酒。寇天师纵容弟子劫掠民女，又借建造静轮天宫之机徇私舞弊。卫将军在你的住处搜出钱财百万有余，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我也不想死。”寇谦之说完，把目光转向魏王拓跋颜说道：“皇上，您是天帝的儿子，而谦之不过是个道士。我自知这卑贱的性命不能和您那无尚荣耀的生命相比。但现在，我却情愿用我这一条贱命换您的一条命。” 魏王拓跋颜听到这里，心头一惊，“寇谦之，你要干什么？！” “要做的事早就做了，我现在只是希望陛下能放过我这残老之年。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和陛下两厢为安。谦之不死，陛下也能久安。”寇谦之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陶罐，又打开陶罐，从里面取出一粒黑色的药丸，对着魏王说：“皇上，我愿意用这一枚‘万灵丹’和它身后的秘密换取您的一书铁券。” 魏王当然知道，寇谦之需要那金书铁券只是想逃过一死，而此时令他不解的却是那枚药丹和它背后的阴谋。他虽然猜不出那枚叫做“万灵丹”的药丸和自己的性命能扯上什么关系，可是寇谦之口既然敢用它威胁他，还是让他脊背发毛。阴谋，这其中绝对有个天大的阴谋。 周围的几名国公听了，也纷纷愕然。 御史大夫元直问道：“寇谦之，你那万灵丹究竟是何物？” “毒药！” 寇谦之刚说完，景阳宫内，尽皆哗然。 寇谦之又继续说道：“万灵丹含九九八十一味草药，其中便有见血封喉、朝阳草这样的毒药。这味毒药极难配制，是我在销炼金丹的时候偶然悟得。常人若食之，虽然不致立刻毙命，可是日积月累，深入骨髓，就再也无法医治了。” “大胆寇谦之，你究竟对朕做了什么？” “这是秘密，若没有您的铁券，秘密依旧只是个秘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寇谦之已经料到，不但天师教难存于世，我自己也是必死无疑，所以现在才愿斗胆冒一次险。希望魏王能够苟全我这条老命。这样的话，您的天下就还是您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