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卷:决心
青杨转念想到刚刚离开洪河镇的伤心人,司空曙,心中不由感叹,他与李秋宁当初情投意合,原想双宿双飞,可如今一人娶妻,一人失忆,分明是红线已断,姻缘难续。 “你入宫做乐女,其中有我的一份功劳。”青杨打断了心中纷乱思绪,“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岚风楼。你和我说过很多次,你很喜欢岚风楼,因此我才在琴上写上了岚风楼。” 秋宁低头看着琴上那几个描金浅字,脑中却无法勾勒出青杨口中的楼阁模样。 “薛仪腹部的刀伤与你的女人有关吗?“秋宁摇了摇头,暂时抓住了最紧要的问题问了。那道刀痕,就像永不消退的债书,总是萦绕在自已的心口。 青杨面色僵了僵,点头,“她是一时糊涂,现在也付出了代价,薛仪是为了给你拿解药才中了她一刀。也罢,那些不好的往事,你不用记起来也好。总算,你现在安然无恙。“ 秋宁被这一团乱的关系搞得有点头痛,想必薛仪也是因为这个,才不让这位师傅与自已见面吧? ”你现在是不是能相信我了?“青杨仿佛知道秋宁的烦乱,但时间不多,唯有正色道“差不多两年不见了,如今你却还要隔着帷帽与我说话。李秋宁,你能打开面纱让我看看你吗?我也需要确定你的真身。” 秋宁踌躇了一下,她看着青杨的眼睛,那眼神清灵,却又递着对无奈与淡淡的忧愁,脑海中仿佛浮现起一位丰神俊秀,让人惊为天人的男子从阳光中走来,带来了一阵竹香。 她抬头,缓缓撩起了帷帽,一张微圆的玉润脸庞,一双凤眼,一张樱唇在面纱后露了出来。青杨仔细地看了又看,终是确认道“看得出来,他照顾得你不错。” 说完这句话后,两人倒静默了好一会。 既然秋宁失了忆,那旧事提与不提都没什么区别了。可是司空曙呢,青杨将茶杯拿起又放下,心中踌躇。 好一会,秋宁终于出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虽然我记不起往事了,可还是多谢你来看我。“ “过得好便好。往事想不想得起来,那也是命。“青杨终于把茶杯放下,移到一边,轻松地笑道“我认识的秋宁是个善良聪慧的好女子。如果有一天,薛仪敢负你,我这半个师傅一定帮你找他算帐。” 秋宁在心中谢过,但也明白,自已这条路,既然已经走了开头,便要一直走下去,谁知道路头的尽头是花团锦绣,还是凄风冷雨呢?可欠的债总要还的。 于此同时,镇北驻军的营帐内,薛仪坐在长案后,听着下面那灰衣男子的禀报,眉头紧蹙,脸色不太好看。 青杨的突然来到,薛仪便隐隐有种预感,嫣罗虽已经离开了东都,可是她的情报关系网可不是一天两天便会断的。毕竟人在,关系就在。 也许,她从某人的口中听到了什么。 该来的,总会来的,薛仪心中虽然不快,但也不是多么忧心。更何况,这次来的不是像炸药一般不知几时会点燃引线的嫣罗,而是青杨,他对青杨多少有信心。 可,秋宁呢?薛仪的手不由得攒紧了。 “你和阿迟今天就守在十里香,他和谁见面,干了什么,都与我汇报,明天一早将他请来军帐。”堂下的汉子是来洪河镇后一手提拔上来的,知道这请是什么意思,拱手领命便退下了。 洪河镇位于楚国北地边缘,与齐国相接,在楚国稳定兴旺之前,这里的战事不断,水土与地理位置注定了此地民风剽悍。 薛仪来了之后便喜欢上了此地开放敦厚而又泼辣的民风,正值少年,谁不渴望像骏马一样自由,像雄狮一般打下自已的地盘,渐渐便收下了不少心腹将士。 耳濡目染中,薛仪学习着父王好友,张烨将军将领兵打战之术,再加上与将士们朝夕相处,久而久之,倒真把以前在东都的贵公子慵懒脾性消减了,养出了些大将朗朗之风。 天色相晚,金乌在浅浅的洪河水里撒下一把金子,城中白日的喧嚣热闹渐渐安静下来,青亮的瓦房上,都升起了白色的炊烟,城郊的青麦子长得油绿漂亮,牧马的人和赶牛的农人一边聊着天一边往家里慢慢走。 秋宁半依在窗边,看着窗外的余晖,身后的桌子上,铺着纸笔研墨,一支狼毫架与研台上,墨汁半干。 薛仪进了月亮门,从绣楼下的小桥经过,看了看额头上那抹带着微微暖意的残阳。顺雨从楼梯下走来,正要去饭厅看晚膳备好了,薛仪见了她,摆了摆手,轻轻上了楼,走到背对着门的窗边女子身后,轻轻抱住她的纤腰。
秋宁被吓了一跳,不过霎时便知道身后带着微微汗味的男子是谁,转了身嗔道”待会被人看到了,快松手。“ ”门我关着。“薛仪顺着秋宁转过来的脸便亲了上去。秋宁见门果关着,虽红了脸,也由他亲着,”没想到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薛仪把秋宁紧紧搂在怀中,鼻间满是淡淡菊花幽香道,”明天,我把军中的事处理好了,后日我们便和泰山大人一起动身去西州,再去东都看父王母妃。可好?” ”之前都没听你说,怎么这么快就可以动身了?“秋宁愣了愣,倒确是想尽快回故乡西州看看,可是一直没听薛仪定下日子,以为他军务繁忙,”军中的事务这么快便能安顿好吗?“ 薛仪没有接话,只是搂着秋宁,和她一起看着窗外的风景,“你不是一直想去外面看看风光吗?我听说从洪河去西州一路上的风景都很不错,过了西州,咱们还可以走水路坐船去东都。” 秋宁听到这,脑海中早描绘起了一路上山山水水的风光,不由喜上眉梢,“好,爹爹母亲知道和我们一起回西州,一定也很高兴。对了,母亲今晚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五香焖鸭和淮参大骨汤。味道果然还是比我做的更好。嗯,如果后天动身,我们可有得东西要收拾了,家里的东西要整理,还有这边的下人要安排,还要雇车。。。。。“ 薛仪听着怀中的女人絮絮叨叨,那轮西沉的金乌像是把暖意直铺进了心窝里,之前的那些不安在带着饭菜轻香的晚风中渐渐飘散了开去。 晚间饭桌上,李淳和李姜氏知道后天动身去西州,自然是高兴,家中的乐器铺子生意不错,过了年也该去照看了。儿子李恒这两年都待在东都学习应试,前一段时日因为jiejie去世,这孩子都没心情去应试,一家子一直郁闷不乐。 直到薛仪来请两老口,他们一面是欣喜若狂,一边也马上打发乡人寄了信去给恒儿。想必这回的冬试恒儿应该是参加了,也不知道考得如何,两口子心中其实一直着急着想回去问问从东都回来的乡亲,是否收到儿子冬闱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