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温香入怀
司空曙耳中是少女清彻的乡间小调,眼中那温婉灵秀的脸庞,素腰皎纱,如云半弯倾髻。 天上一轮冰轮如玉,江上彩灯闪烁温暖。 真希望,这一刻就这样永永远远定格在此。 在meimei眼中,秋宁只是一个样貌娇俏的一般女子,总说配不上自已,又说中意他的女子数也数不过来,上门提亲的都有好几位了。为何偏喜欢上她一个?少年的心思谁能说地清楚,就连自已也说不清楚,只知道从第一眼看到她不觉得亲切,与日递增,靠近一点心跳就失了常率。 meimei说,等你离了西州半年就会把这个少女忘了,因为,东都正有大好前程等着自已,那里的少女才是真正配得上自已的。在meimei眼中,自已的哥哥总是好的,别人轻易无法相配。 也许,也许到了东都自已真的会把她忘了?可是,现在,他总想再好好看看她。记住她的模样。 “这曲子很好听,可有词儿?”司空曙等秋宁吹演罢了,轻声问 “有的,不过我记不太清楚……。” “哥哥,船里有盏彩灯不亮了,你帮我去看看”司空慧兰不知几时走到两人旁边道“我看时辰也不早了,说不定李姑娘的家人正等着她回自家船上去呢。” “慧兰,过几日我们便要迁去东都了,不知何年何月才有机会再见李家姐弟,哥哥不过想再和他们聊几句家常。”司空曙声音虽不大,可语气却是不想慧兰再来添乱。“你也是,这西州的好山好水可伴了你十六年,今夜正是它最美的时候,哥哥希望你好好看看,记在心中。” “李姑娘,刚才那曲子实在动人,请唱来给我们听听。” “是啊,李姑娘,快唱来听听。”司空夫人坐在船舱中,也听到了秋宁的曲子,接着儿子的话说道,也向那调皮的女儿使了个眼色。 年轻人在一起,真是充满了朝气,想当年,自已也曾在月下弹琴等待心爱的人儿。她心中想着,转头望着坐在一旁微笑搂着自个肩膀的夫君,眼中满是柔情。 秋宁不再推辞,轻声唱了起来,安静的夜色,宽阔的江面,少女的声音特别清亮婉转。四个少年并肩坐在船舷,一个少女轻声曼唱,一个少年则相伴着轻拨胡琴。一切安静美好的如一幅画卷,永远留在了少年的心中。 一艘彩舫,缓缓漂在江面,撑船的几个黑衣男子面庞清瘦,安静整齐地划着船浆,眼神巡弋着江面。船篷子边上一溜挂着玻璃走马灯,上面描绘着各种民间故事。 其中一盏是共公双眼圆睁,头触不周山,山顶是低压压的灰色云海,云海中隐隐一只半眯红色巨眼。 又有一盏绘着樵夫跪在两位白发长须仙人身后,入神地观着仙人中间的棋盘,身后的树木疯长,如蓬盖将三人围绕其中,外面人世已过百年。 还有的绘着战神手拿利斧,双眼如电,半裸着身子跳入涛天巨浪,抓住一条利齿长爪的蛟龙。 转动的灯光下,映着船舱中三个少年,皆容貌秀丽如仙人。其中的少女身着明蓝拖地百褶长裙,懒懒地手抚瑶琴,偶而弹拨出一个音节。身边的玉石面圆桌上,一个俊朗少年自斟自饮,眼神长时间望着旁边那美丽少女。可是,那眼神并不是爱慕痴情,倒像是在玩味一样有趣的美丽小玩意。 难得能来到楚国,当然要找机会把这里的人事风俗了解清楚。当听到侍卫安节说这楚国皇帝身后最红的永康王,他的世子,最近也在西州,还带着一位隐藏的红颜美人。朱服的兴趣就有了,谁不喜欢美人呢?齐国的美人他见的多了,还不知楚国的秦楼美人到底是怎样的风华?是啊,不但要见美人,还要传达自已对永德王的兴趣。真是有趣,不但见了美人,这美人还带来了一位貌胜潘安,多才多艺的美少年。 想必,这位叫薛仪的小王子,果然如他所想,在玩美人勾魂的把戏呐。而这美人也的确是美地“勾人”。 船头半卧着一位少年,似是酒意上了头,裹着相似的明蓝披风,一支玉蜻蜓将长发随意拢在脑后,瓜子脸,细长眼睛如宝石,微微一笑右脸梨涡轻现。 “朱公子,北方狼星已暗,怕是要起风了,不如就此掉转船头回去可好。”船头的少年扬声道 “嗯,若是嫣罗姑娘吹了风,受了风寒,恐怕朱某要被人在背后责难了。”朱服笑着,大声对划船的侍卫道“掉转船头,回春风楼。” 果然两个人对自已有些防备呢,大概从别处得知了自已是楚国的使节,更或者从薛仪的人那打听了自已的身份不只是一个普通使节? “今日早上起身时好像受了点风寒,现在头有些重重的,若是小女子相伴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望公子海涵。”嫣罗从瑶琴边起身,纤腰如柳,款款走到朱服身边坐下,相挨着,拿起酒杯喝完当陪罪。 真的不顺,莫名其妙地被请了来,起身的路上,丫环见来接的人个个打扮不俗,又似是习武之人,才忙忙地悄悄知会了青杨。待青杨在身后追了来,也只知道请自已来的是楚国的使节,但,使节会有这种气质装扮?一看便是出自大家的豪门公子。只是,来的时候没有准备,对方却是有备而来,自已步步小心,想套对方的话来,对方却一味打混。人,倒是标致公子,比起心中的他来也不算差,只是太过狡猾,实在是讨厌累人。 彩舫往江边划去,顺着风飘来了少女的小调歌声,青杨的耳朵比常人灵敏,早听到了这歌声坐了起来,复又站起身来到掌舵的男人身边道“请顺着歌声往左后方划。” 朱服点头对掌舵的侍卫点头应允,今晚景色迷人,又有美人在侧,如果今晚一切顺利,拿到东西,明天就能回神都了。朱服信步也走到桌子旁边的锦绣贵妇榻上斜倚着,解开衣领头的盘扣,将身后湖绣丝帘掀开,清风入怀,涤荡尘埃,果然舒畅。 得了令,侍卫整齐地划动船浆,箭一般并行到一艘小彩舫不远处。歌声似是到了结尾,已然停了。青杨示意不要将船靠太近,惊扰了人家。嫣罗最知道青杨性情,早摊平了宣纸,备了笔墨,递到青杨身边,让他将那小调的曲子记下。 秋宁这只船上四个少年正聊地兴起,慧兰听完了秋宁的歌也赞扬不停,李恒在旁边便替jiejie得意起来,又撺掇着jiejie再唱一首。司空曙和司空云夫妇也应和着要秋宁再唱一个。秋宁道了声“胡乱唱些小调,可不要笑我。”便站起身来,对着沉沉江面轻声婉转 “夜半三更哟盼天明,寒冬腊月哟盼春风,若要盼得哟红军来,岭上开遍哟映山红,若要盼得哟红军来,岭上开遍哟映山红。” 这首歌如果唱得太过激昂,便像是诉苦一般,秋宁声线温婉,便将每句唱得轻柔婉转,温温柔柔,分外好听。 当最后一个音调落下,船舱中一片寂静,好一会,慧兰猛地拍起手来,“真好听,真好听,唱地人心都软了。李姑娘,你肚子里的好调子可不少吧,怎么这些小调我从来没有听过。还有,这个红军是什么人啊?” “啪啪啪” 秋宁笑意还在嘴边,肚里打着草稿,怎样解释这个歌词。突然,不远处的江面传来拍手声。四个少年定晴细看,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一只大彩舫静静停在自家的船十米左右,船头站着一个男子的身影,正在对着四个少年的方向鼓掌。 司空曙眼尖,已看清了大半,低声对秋宁,李恒道“船上划浆的都是黑衣劲装。” 秋宁也看到了,隐隐心中不安,忙叫司空曙吩咐船家掉头靠岸。司空曙点头去了,心中才想起这些黑衣劲装似是那位朱公子侍卫的装扮风格,只因这西州城中当官的必会有着定服的衙役,富人也不过一两个保镖。便急急又叫四人快进去船舱关了舱门。
船儿箭一般往岸边划,司空云听了儿子禀明情况,眼中一沉,过了一会打开船舱的窗子一条缝往后瞧了瞧,轻声道“他们倒没有追过来。”想了想,转身向秋宁和李恒慈声道“李小公子,李姑娘,待会船停了,你们俩便回家。我会安排人送你们。” “不如让我送他们回家吧。”司空曙低声向父亲请求。 “曙儿,你放心,待会我便到码头五福酒家叫人送李公子,李姑娘回家。”司空云看了出来,儿子对李家的这两姐弟很是喜欢,但现在不是叙别的时候。因此,他的声音仍然慈爱,但是低沉不容商榷。“这个时候不要横生枝节。”司空云将下面的话咽进了肚子里。眼前两人还只是孩子,不要吓着他们。 “司空兄,不用担心,你们快回家吧。”看到司空先生语气如此庄重,秋宁和李恒知道这其中必有缘故。也忙劝司空曙不要坚持,安全回家首要。 按下秋宁一行人不表,嫣罗和青杨眼看着那小船上的几个少年听到自已掌声便躲进了船舱,接着便将船箭一船划开了。一时间,又是纳闷又是好笑。 “你为何要拍掌把人家吓走了,真是,曲子可记下来了?”嫣罗哭笑不得,对青杨道,顿了顿,又道“想必是那家未嫁的女子,把你当成轻薄公子,被吓走了。” 青杨也是哭笑不得,手中记的曲子墨迹尚未干,那唱歌的少女还只看到个影子便消失不见了。“唉,我也还是第一次见到避我们如鬼之人。哈哈”俊脸大笑,那半个酒窝更是可爱“虽然可惜没见着唱歌的人,不过,还好曲子我记下来了。哎”青杨调皮地推了推嫣罗的手臂“我看啊,人家怕的肯定不是我们,是这划船的黑衣侍卫,你看他们一个个面无表情,又孔武有力,吓到人家小姑娘也不出奇。说不定,以为我们是打劫的了。哈哈哈” 嫣罗掩嘴轻笑,侧了美丽的侧脸道“朱公子的身份不只是使者,当然多些护卫也应当的,对吧?” “这曲子倒是唱地特别,青杨公子记下了,不妨也给我抄誊一份。”朱服不知几时也站到了船头两人身后,懒懒道,转身便示意船只靠岸。 五福酒家门口,熙熙攘攘,人流如织 司空云安排自家女人上了轿马,然后转身进酒店内寻找暗卫。 不过短短一刻,司空曙却直觉此别怕要经年。 现在,他能做的只有定定护在秋宁姐弟两人身后,身前便是那娇娜身形,秀发如云。人群汹涌,司空曙和秋宁的距离因此变得无比贴近,只要伸手便能将她揽时怀里。 两个少年正在更怀心思,浮想联翩。突然,不远处一阵笙鼓喧嚣,来来往往的人群也不觉往路两边挤。司空曙个高,已然看清是城中的一群信众抬了不知什么菩薩神像在游街祈福。 人群一时乱乱的,往秋宁面前挤,秋宁正被挤地心烦。突然,一双温暖的手臂揽住了肩头,轻轻向后倚在一个厚实的胸膛上。秋宁心头乱撞,回头看着身后不敢与自已对视的少年,灯下,两人都飞红了脸庞。一动也不敢动,秋宁只觉少年的呼吸就在头顶,悄悄侧头,便见那双宝石眼睛柔情如波,忙又低了头,两手只管绞那手帕子。 一瞬间便成永恒 那年你我都年少,绚斓灯彩下,轻轻相倚,心里乱撞,又甜且涩。人生几何?便倾心相慕也不怨无悔。一夜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