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美龄先生
这个军政部长接着把面孔一板,披上大衣,穿过花园,直奔会客室。只见烟雾腾腾,人们三三两两在交头接耳,不知说些什么。一见何应钦到,陈果夫抢上前道:“部长先生,有什么消息么?” “有的有的。”这个军政部长咧咧嘴,往中间一站,“各位!今天国会,并将军事委员会之常务委员由五人增至七人,由冯玉祥及其他常务委员主持军事委员会,又议决由兄弟主持军队之调动。剥夺张学良的一切官职,并交军事法庭惩办,其所率军队概归军委统率指挥。” “这个……”陈布雷张口结舌。 军政部长又道:“国府将于明天颁令取消张学良代西北剿匪总司令及其他一切职务。还有,蒋夫人同孔庸之先生,已从上海动身,就乘快车来南京。” “部长先生,”陈布雷声音都变了样:“对于西安方面,还没有什么消息么?” “这个,”军政部长略一沉吟,大声说道:“有关西安的消息很多,恐怕大家都知道了。有人说,叛兵把省公安局长锭死在门上。有人说,共产党已经占领西安,并且在城里烧抢,还把红旗升在城门上。” “是吗?……” 军政部长接着说:“也有人说,全部的东北军、西北军成为土匪,到处抢劫杀人,张学良要求八千万去赎蒋委员长。莫斯科在援助张学良,而张学良也是一个共产党,是一个鸦片鬼,一个胡匪,在无线电播音中报告他杀害蒋委员长的方法与目的……” 这个军政部长这番报告,可把大家吓傻了。半晌,陈布雷强自镇定,问道:“部长先生,到底西安成个什么样子呢?到底委员长的安全又怎么样呢?” “这个我很抱歉!”这个军政部长作忧郁状道,“是啊,人家把我们中国当成一个疯人院了!” “各位!”传出一声巨声,冯玉祥排开众人,站了出来。激动地说道,“谁说中国是个疯人院?我看中国老百姓倒并没有疯,疯的却是我们这批人。各位想想,局势这样严重,委员长已经被扣,而对方只不过要求抗日,为什么我们不能够派人去同张、杨他们谈判抗日,偏要调兵遣将外加飞机去轰炸?” “是呀!”众道。 “这不是明摆着要把蒋委员长置于死地,使国内大乱,让敌人入侵中国通行无阻,让日本人全部占领我中国么?”冯玉祥慷慨激昂,一针见血说出要害。 冷不防角落里有人冷笑道:“你老冯同蒋委员长的感情并不见得好,为什么这么说话?” 冯玉祥拍拍巴掌叫道:“请说话的站出来,我冯某人明人不做暗事,不喜欢冷言冷语。我同蒋介石感情是不大好,但大家更清楚我同他感情不好的原因完全为了国事。我主张全力抗战,他要先剿后抗,这问题到今天还没统一。” “是呀!”有人说道。 冯玉祥接着道:“但这并不妨碍我反对讨伐张、杨保障蒋的安全,因为今天的问题是枪口向外!我们要有一点人性,就会明白如果真的轰炸起来,真的大打起来,老蒋还会有活命么?他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冯玉祥大叫,“大家想想,中国是个什么局面?” 空气冻结着,大家在心头同意他的话。何应钦堆下一脸笑道:“冯先生说的是,但讨伐张、杨派机轰炸是大家集体的决定,而且西安情况不明,委员长的安全问题……” “各位!”冯玉祥把棉袄领的风纪扣一拉,然后双手猛地向外一摊,气愤愤说道,“刚才大家都听到敬之先生的报告,大家在外面也听到过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谣言,西安真的是信息不通、情况不明吗?那我倒要问问,如果西安真是一切消息断绝,张、杨等十几个人的联名通电,我们怎样收到的?” 这个军政部长:“这个谁也没有想到。” 冯玉祥暴跳如雷:“我要问,为什么政府不让全国报纸刊登张、杨的八项主张?为什么京沪平津各大报,都受到警告,不准登载真实新闻?” “没有的事!”这个军政部长也来一个双手一摊。 “没有的事?”冯玉祥从口袋里掏出一份“大公报”来:“瞧!上面登得明白:‘谁登载来自西安的消息,就立即被捕枪决!’这是什么意思?我还要问的就是这个!……诸位,请想想,我们现政府到底要干什么?” 这个军政部长眼看自己下不了台,只好淡淡地笑道:“冯先生是热血军人,是一向有名的,我们也该把他的意见提到会上讨论讨论。不过委员长的安全问题,恐怕很难说清。这个问题谁都知道,委员长是绝对反对共产党的领袖,而扣留他的张、杨二人却是我们敌人的朋友,即使目前委员长的生命不致于受到威胁,谁能担保明天又将如何?” 冯玉祥:“这完全是不会的!” 这个军政部长:“老古话说得对: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委员长如今是在共产党的控制下,谁敢担保他一定会安全归来?”何应钦也声色俱厉地,“无论为国家、为统一、为救领袖,我们一定要讨伐!一定要派飞机去轰炸,炸他个人仰马翻!” “不行,绝对不行!”冯玉祥大声疾呼,“如果派飞机轰炸,炸弹不认人,谁知道掉下来炸死了谁?老百姓的命不是命吗?如果炸死了领袖,以致使中国大乱,我要问间,谁敢拍胸负责!” 大厅上鸦雀无声。 “谁敢负责!”冯玉祥大叫道,“如果没有人敢负责,就证明决定炸西安是个笨蛋之举,绝对使不得!使不得的事情更做不得!” 空气异常紧张,有人心中叫好,有人咬牙切齿。何应钦突地开口道:“至于军事问题,大会既然交给兄弟负责,那到说一切问题也该兄弟来负责!” 冯玉祥指指参谋总长程潜高声说道:“严格讲来,军事应该归参谋总长管才对!不过这个不提了,现在军事既然归敬之先生管,我冯焕章就要请求你这个军政部长先生,为兔使生灵涂炭,为免使领袖遭难,我可以向你叩头,请你别派飞机去炸!绝对不应该派飞机去炸!。” 这个军政部长见冯玉祥义正辞严,不好意思、也没有理由驳他,心想先把他的热劲儿扑一扑才好。于是冷冷地问道:“焕章先生,那您有什么高见?”
“我?”冯玉祥惨然一笑,“我能有什么高见?我刚才回复了张、杨一个电报,此刻我拿出来读给各位听听,我的话对不对?” “那你就念一下好了。”这个军政部长无力地说道。 冯玉祥咳一声嗽,掏出本子来念道:“西安张汉卿世兄惠鉴,密。顷读通电,敬悉留介公暂住西安,莫名骇异,介公力图自强,人所共知。政治军事逐渐进步,如国事已真统一,外交已真正不屈,绥远之战中央军队抗敌,皆昭然人耳目。” “说的还斯文,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这个军政部长说道。 “这个……我还接着念下去了。当此外侮日深,风雨飘摇之际,惟吾人和衷共济,同一挽国难,犹恐计虑不周,岂容互生意见?致使国本动摇,兹为世兄计,特叙鄙意如下:一、请先释介公回京,如世兄驻军陕甘,别有困难,以及有何意见,均可开诚陈述;二、如有顾虑,祥当约同志多人,留居贵处,以为释回介公之保证;” “好!那下面呐?”众道。 冯玉祥接着道:“三、处事贵有定见,万勿因他人之挑拨离间,致伤感情,致伤国本。祥以年岁较长,更事较多,老马识途,决无有误于尊事;四、总之,若能解除误会,与介公共商国事,则一切为难之处,俱可迎刃而解。于公于私,两有裨益,至于明令处分之事,只要世兄能将介公释回,则中央诸友,无不可设法挽回也。” “是这么回事!”有人道。 冯玉祥接着道:“世兄明达,当能鉴及,掬诚奉告,惟乞明察,并盼赐复。”冯玉祥读完,把记事册往口袋一放,掌声中他严肃地喝道,“我的意见就在那个电报里说清楚了,现在我提议绝对不准飞机轰炸西安!” “赞成!”有人举手。 “诸位!”这个军政部长铁青着脸,“军令如山,上午决定派飞机轰炸的命令已经发出,已无法挽回了,领袖也不例外只有听天由命了!” “诸位大员!”冯玉祥大声疾呼,“局势紧急,西安绝对不能轰炸!这批飞机还是祝寿捐献的,现在拿来制造中国内乱,岂非笑话,简直痛心!我绝对反对轰炸!” “这是决议!”这个军政部长也大声说道,“我们无权擅改决议案,决议如此,非炸不可!” 客厅堕顿时乱哄哄起来,七嘴八舌,有骂有叫。但冯玉祥态度坚决,义正辞严,这个军政部长终于不能不让步,笑了笑下令道:“叫空军只炸西安城外,不得在城内投弹。” 冯玉祥大声道:“不行!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