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急袭阿越城
云浮瑶玉色,皓首碧穹巍。上古高寒远,朝阳灿世晖。 巍峨的冷龙岭插入湛蓝的天空,雄伟壮观,冰雪的山峰,一个比一个高地屹立在苍穹之下。 迄今为止,还算顺利,天气也没有恶化,就是那冰雪反射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不时吹来的风扑在脸上如刀刮一般,好多人都学着武威军的样子用手里能找到的布料扎起了头巾,将脸和头包得严严实实。 “娘的,咋就觉得气不够用呢?明明太阳当空,还觉得寒气袭人,现在到底是盛夏六月啊,邪门!”压阵的魏辉气喘如牛地从后面赶上来,向盖清报告已为后继部队留下了路标。 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下,掏出水囊咕咕地喝水,“唉,怎么喝也不解渴,老觉得嗓子疼!” “这里离天更近了,自然呼气不足,”马腾舔舔开始干裂的嘴唇,“我们已经够走运的了,现在一切还算正常,我担心的是前面的冰川,那才艰难,我们一定要在天黑前通过青石嘴,再花明天整一天时间通过青石嘴冰川……” “冰川有多长?”魏辉问道,“一整天能行吗?” “大约十余里,非常难走,有些地方根本不能骑马,加上地势极高,大家伙体力将严重消耗,如果运气好,天气晴朗,一天还行,要是遇上大风冰雹,那就不好说了!” “十余里就要走一天!”魏辉惊呼道。 “好吧,我们趁天气良好,先竭尽全力赶路,能多快就走多快,要是不能骑马,就弃马步行!”高强叉腰站立,看着这恐怖摄人的冰雪世界,但愿能一切如意! 盖清好奇地从一处冰崖上掰下一根长长的冰柱,半透明的冰柱好像一把冰凝而成的宝剑,森森地冒着寒气,阳光照在上面,衍射出七彩的光。 “这倒好玩!”魏辉自言自语地说,不由得童心大起,“不知道能不能拿来当箭?” 他试探着将冰柱搭上弓箭,张弓往冰崖射去,冰柱飞射而上,哗啦啦震下一大堆冰凌雪团,砸得赵陵哇哇叫。 “哈哈哈!”武威军一起大笑起来,幸灾乐祸地看着满脸冰雪的魏辉狼狈不堪地跑离冰崖。 “左监,这里有篝火的痕迹!”一个小解的羽林郎提着裤子跑来报告,“就在那岩石旁边!” 肯定没错,最多在三天前,有人在这里宿营,会是什么人呢?魏辉捻着一撮灰烬,若有所思:“子武,大概有十个人。” “可能是商队吧?”马腾说,“翻越冷龙岭的商队虽然不多,但偶尔也有!” “不会,这里没有驮货牲口的痕迹,只有少许马蹄印,太少了,商队不可能什么货物都不带,却走这里冒险!”魏辉用脚扒拉着地面,“再说我军和异族联军在西凉交战数月,哪有商队敢来?也不可能是逃难百姓,他们大可以走吐尔根通道,没必要翻山越岭!” “难道是烧当羌?小月氏jian细?”盖清说:“总不可能在这里伏击吧,冰天雪地的,那是找死啊!” “不可大意,叫大家戒备小心!” 一直到夜幕降临,没有什么意外发生,众人劳累一天,慢慢懈怠下来。 突然轰隆一声,走在前面的一个武威军惊叫一声,马蹄猛陷入暗流中,裂开的冰面下是咆哮的激流,摔下马来的武威军刚刚抓住冰面,手忙脚乱的袍泽焦急地伸出长矛,抛去绳索,大喊着叫他接住。 “喀嚓”,冰面再次断裂,锋利的冰块狠狠地撞在倒霉的武威军身上,他惨呼连连,很快被冰面下的洪流卷走,转眼便不见了踪迹,伙伴们声嘶力竭地呼喊他的名字,但一切都是徒劳了。 为避免更严重的损失,盖清下令扎营休息,不再前进。 温暖的篝火使大家略感舒适,躺在帐篷里头疼不已的人哎哟呻吟,嘴皮发紫的士兵们瘫坐在篝火边,几乎没有吃饭的胃口。 天空出奇的亮,出奇的纯净,几乎伸手可及。漫天闪耀的星星和银灰的雪野交相辉映,使人仿佛置身世外。 盖清坐在一块石头上,仰望着圣洁的夜空,脑子里空灵荡漾,耳边流水哗哗,却看不到流水,那就是吞噬武威军的暗流,各式各样的风声在赶去耳边掠过,似呜咽,似狼嚎,似尖啸…… 还有一半的路,也是最艰险的一段路,无论如何,我们已经接近目的。 盖清裹紧了水貂皮大氅,几缕被风吹起的貂毛痒痒地擦过他的脸庞,幸亏有这裘皮,否则这寒冷的夜晚将十分难挨,白天黑夜温差太大了,盛夏七月还穿貂皮,这在山下是难以想象的。 “子武,”压阵的魏辉急急赶来,因缺氧他说话口齿不清,半天才听明白,“前面山谷,有火光,距这大概两里!” 盖清连忙奔上山坡,顺着盖清的手指看去,果然,黑漆漆的前方,有两堆火光在跳跃。 会是什么人呢?溃逃的烧当羌还是小月氏人军队? “全营戒备,各伙轮流值更,不得松懈!”要是能派人侦察一下就好了,盖清打消了这个念头,那几乎是无谓的冒险,谁也不敢在这样的雪夜里发动攻击或是远行打探,只要能确保宿营平安,待天明再说也不迟。 盖清皱紧了眉头,这可不是个好征兆,难道好运到头了? 第二天的景况证明盖清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刚刚出发不到一个时辰,天色便阴沉下来,乌云浩浩荡荡向雪瓦苏尔冰川聚集,似乎打算彻底围歼这支小小的队伍。 刮大风了,凄厉的寒风尖号着从四面八方推搡着艰难举步的羽林军,豆大的冰雹劈头盖脸落在他们头上,砸得铁盔得得直响。 积雪的山峰被大风扯出了雾状的雪幕,在暗黑的天际拉出长长的烽烟,仿佛雄狮发怒蓬起的鬃毛。 不多时,浓密的雪花便群起而上,包裹了行进中的队伍,没有人再有心思欣赏神秘的冰塔和宏伟的雪山,全都裹紧裘衣一个靠着一个奋力摸索前进,刺骨的寒冷蹂躏着单薄的血rou之躯,马匹驮兽惊恐万状地嘶叫着,出于本能地寻找躲藏地。 “不行了将军,先找避风的地方宿营躲避一下吧!”马腾用手遮住被雪雨打得睁不开的眼睛,凑在盖清耳边大叫,“不然大家都完蛋!” “这样的风雪会持续多久?”盖清也扯着嗓子问道。 “不好说,但是一般不会太久,我们只有等待,乞求天老爷网开一面!”马腾差点从马上跌下来,风雪遮天,什么都看不见了,士卒们全凭腰间的绳索保持联系。 “子武,这边,这边!”是魏辉,他们找到一个避风的山崖! 所有的牲口团团围拢,人们聚集在牲口中间,互相挤成一团,脸上无不泛起惊惧之色。 “大家镇定,如果老天爷要我们死,我们便死在一块,倒也热闹!”魏辉扬声说道,“郑怀处你哆嗦个什么,是不是在牧苑的女肆里搞久了腰身软啦?” 兵士们在哈出的热气中轰然大笑。 “弟兄们,开酒,让我们敬天老爷,”酒壶打开了,魏辉咕咚喝下一大口,大喝一声:“喝!” 此起彼伏的咕咚声,魏辉把酒壶递给了马腾,在魏辉坚毅的目光下也仰头喝了一口:“不出一个时辰,风雪必停!” 似乎是应验了魏辉的祈求,猛烈的暴风雪就像它突然爆发一样又骤然消逝了,转眼间乌云散去,太阳鬼使神差般透过云缝投下几束巨大的光柱,照亮了茫茫雪原,时间不过正午,却好似经历了暗无天日的数天。 汉军将士们呆呆地看着阳光下的苍凉落寞的冰雪世界,一时不敢相信刚才那骇人的暴风雪这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看着满山的积雪和宁静的群山,人人恍然如同隔世。 “娘的,要不是自己亲眼所见,还以为是癫狂发作见了鬼神!”魏辉自言自语地说,“这冷龙岭当真邪门!” “弟兄们,看来山神考验了我们的决心和勇气,决定保佑我们了!”盖清沉声说道,“我们一定会安全越过它的肩膀,好,出发!” 羽林郎们正要齐声欢呼,马腾急忙止住:“各位安静,不得喧哗,危险虽然暂时过去,但宁静后面仍然暗藏杀机,现在峻峭山岭上大雪积压,重逾千斤,被阳光一晒,极易崩塌,稍有震动,倾泻而下,我等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骇然,不敢怠慢,尽皆悄声细语,连马匹都上了嘴套,大队收拾停当,重新上路。 风雪过后的冰川现出不同寻常的白,马腾从小生长在西凉,也是第一次注意到冰雪的白色原是有这般多变化的。 从柳絮般的纯白到青钢色的灰白,从粗粝的苍白到柔腻的细白,犹如突然凝结的波涛,骤然停滞在那里。 刚硬和肃美,狂野与恬静,杂乱却又和谐地交错缠绕,相拥不分。 在这样纯净的天地里,仿佛能掏出灵魂轻轻触摸,心中油然生出的不仅仅是敬畏,还有一种感极欲泣的冲动。 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在冰谷里回响,士兵们小心翼翼地前进着,魏辉捂住嘴,拼命忍住一个又一个喷嚏,憋得涕泪横流。
战马骡子们呼呼喘气,将蹄子踏进没膝深的积雪里,浸透雪水的雪鞋越走越重,而天地苍白的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人人都盼望这样的折磨能够早点结束。 “呋——”尽管捂得及时,魏辉憋了许久的喷嚏还是喷涌而出,声音一下子大得出奇,在一环环回荡的喷嚏声中,群山颤动,轰然惊醒。 军中诸人大惊失色,纷纷驻足戒备,山岭不安地躁动一阵,终于安静下来,心都提到嗓子眼的众人方才松一口气! 魏辉面红耳赤,赶紧躲开铺天盖地的责备目光。 前面不远处轰轰巨响,一股冰雪雾气就在不到一里处冉冉升起,山神似乎在警魏辉的冒犯。 “好险!”马腾吐口气,“就在前面,雪崩了,幸亏我们还没到,要是有人在那里,肯定死光了!” 话音未落,一个黑点就出现在山谷拐角处。 “注意!”开道的士兵压低声音发出了警报。 黑点踉跄奔来,张弓搭箭的魏辉定睛一看,是一匹受惊的骏马! 有士兵跑上去抓住了马缰绳:“没有血迹,只有包裹!” 包裹里除了干粮衣物,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是从服饰上看,肯定是小月氏人! 气氛紧张起来,盖清下令大队立刻占领有利地形,以辎重马匹结阵,自己不顾部属劝阻,带着马腾与魏辉属下二十余骑前去查探。 “估计没什么危险,”马腾说:“即使有埋伏,刚才的雪崩也足够他们应付了,没有人逃得掉的!” 事实如马腾所说,他们在前方二十米的深沟处发现了二十多具尸体,正是被汉军击溃的小月氏败军。 大军继续前行,一座巨大的冰崖突然挡在了整支大军的前方,连绵数十里的巨大冰崖横在进军道路上,陡直光滑,根本无法攀爬。 郑怀处用斧头砍冰,想刨出些落脚的坑来,结果除了在坚硬如铁的冰上留下些浅痕外,累得半死的他还险些和公主他们一样引发雪崩。 马腾提供了登崖的方法,他的方法简单而有效:宰杀羸马,割成rou块,逐次贴与冰上,天寒地冻,不一会rou块便和冰崖紧紧冻结,一道rou梯就此形成。 然后遣人负绳索逐级而上,再吊上绞盘,以运送军械骡马…… 原本以为不可逾越的冰崖就这样神奇地被征服了…… 当青石嘴山口被汉军将士抛在后面时,走在前面的马腾激动地指着岭下一马平川的原野,半晌说不出话来。 广袤的原野上坐落着一座小城,小城周围有牧民在牧马,看服饰不是小月氏是什么。 盖清满脸脱皮的笑容,魏辉翻着白沫的嘴角,士卒们雪白的牙齿裂开在被灼目阳光晒得漆黑的脸上。 手擎羽林军赤色镶龙大旗的郑怀处“刷”地一声将旗杆插入地下,向茫茫雪山发出一阵痛快淋漓的呐喊,五百羽林郎随之一起傲然长啸,气贯长虹,豪气冲天。 雄浑的雪山闷声回应,似乎也在为这些大汉勇士们喝彩。 稍事休整,羽林军借助绳索沿着陡峭的山坡顺势而下,有些狭窄无路的地方不得不多次搭建绞车将马匹和辎重垂吊下去。 经过四个时辰的时间,一千名汉军和马匹已悉数踏上平原,在地平线上排成一列。 几个牧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天而降的外族军队,一队骑兵围住了羊群,拦获了惊慌失措的牧民,在马腾的翻译下,盖清知道这里已经接近小月氏国心脏地带,前面的小城,就是小月氏国边关重镇阿越城。 因此火速拿下叛军的必经之路阿越城不仅阻绝了叛军的去路,也可以为楚枫缺粮疲惫的后继大军争取最好的休整机会。 见钱眼开的牧民浑然不知自己给国家带来了什么,他们从巧舌如簧的马腾手里接过烈酒,和他天南海北地聊着天。 当盖清部署完毕时,马腾冲他得意地眨眨眼:“将军,最后的酒没有白送人,他们答应带我们抄近路去阿越城!” 决定性的一刻即将到来了,尽管将士们疲惫不堪,但高昂的士气和对胜利的渴望使他们没有停下来休息。 盖清激励着自己的校刀营,魏辉激烈着自己的左校营,马腾激烈着自己的武威军,三支兵马不顾战马尽皆奄奄一息,连夜急行军直扑阿越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