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永夜宫之变(3)
武修罗一去便是近两月有余,傅青竹已经也不禁和李解忧一样略有些担忧了,武修罗却安然返回了。 武修罗带回一封信给傅青竹,傅青竹拿到手后先检查了一遍,信上的封蜡是寒月宫的标记,接着她谨慎地撕开了信,信里冒出黑烟—— 见状珑娘自觉退后了一步,武修罗肃着脸面立刻护住了李解忧,李解忧不由得叫了一声,“jiejie小心!” 傅青竹一派冷静地按照上一回的方式处理了那东西,之后才取出了信纸。信上没有多说,只约她在镇上升仙酒楼相见,没有定下时间。 信上的字在傅青竹看完后不久一如上回一样字迹消失不见,接着纸也自燃了起来,转眼化为了灰烬。 “那信封里冒出来到底是什么东西?像是烟雾又像是什么活体!”武修罗不由得好奇。 珑娘递了一根手帕给傅青竹,傅青竹正擦着手,对几人说到,“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最好不要碰到,据说这东西有毒,若碰到要避免直接接触!” 众人明白傅青竹体质不同常人,皆点头信她,不作多疑。 李解忧同意了傅青竹前往镇上,但请求了傅青竹务必要回来,傅青竹应允了,带上了江雅言前往赴约。两人赶到小镇已经入夜,便一起投了客栈。翌日清晨,傅青竹便带着江雅言和到升仙酒楼守候,直到约莫正午,一股香风拂入门,傅青竹一抬头终于见到了傅无涯进了店。 傅无涯如旧身朴素的灰衣白袍,虽一张面具遮住了容貌,但行止却有一段非比寻常的风流,一出现便引人注目。 傅青竹认出后起身迎上去称呼了一声,“义父。” 傅无涯点了下头。 “这位客官今日也要楼上包厢吗?”店家迎上来的话表明傅无涯并非第一次来。 傅无涯仍旧点头,之后便挥手招呼了傅青竹和江雅言一行一起上楼进了一间包厢,待傅无涯点了几样酒菜后店家便自行带上门退出房,包厢暂留给了三人。 江雅言听了傅青竹的称呼后一直懵懂,此时方才怯问道,“您……真的是老宫主吗?” 傅无涯面具露出的双目注视着江雅言道,“雅言你能说话我很为你高兴。” 江雅言谨慎地行了礼,“雅言多谢宫主!” “你谢我做什么?我嘱托你照顾青儿,你照顾得很好,该我谢你。”傅无涯双手一拱,正要拜下—— “宫主言重了!”江雅言赶忙拦住他,“雅言受不起!雅言蒙宫主收留才有命活到今日,何况雅言也并没有做什么,雅言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雅言应该做的,也是雅言自愿的!” “你一直是这样的心性,所以我才把情儿托付给你。我是真心感激你,雅言,你救了青儿一个人,也会救很多人。” 江雅言有些懵懂,傅青竹也同样不甚明白,但傅青竹想起要支开江雅言片刻,便忽然提议道,“雅言,好久没见义父,不如你去楼下问店家能不能借个锅灶,弄两个你的拿手好菜给义父下酒!” “好!”江雅言立刻就积极地去了。 傅无涯先没有说话,待江雅言已经离去才开口道,“如今正午,店家厨子应该很忙,多半借不出空闲地方给雅言。” 傅青竹道,“我自然知道。不过雅言也是倔性的,让她办什么事她穷尽尽办法也会办到。正好我需要一会儿空闲时间问义父一件事。” 傅无涯轻拂手示意,“坐下吧,慢慢说。” 傅无涯落座,傅青竹也跟着坐下了,一沾凳立刻就开口问,“义父知道胡肆这个人吗?” 傅无涯轻颔首数次,“你说的这个人我知道,我来也是想和你说一些他的事。” “那么义父知道他的迷魂术吗?” 傅无涯又点头,目光微湛,“难道谁中了他的迷魂术?” “雅言。” 傅无涯似怔了怔,之后微微颔首,“也是,雅言心性单纯,对他而言是很容易下手的人。” 听傅无涯的语气,傅青竹便不由得问,“义父你和胡肆真的很熟吗?” “熟也算熟,但你说熟不如说亲近,因为我本来也该姓胡。” “什么意思?”傅青竹一时没能想象出他们的关系,倒是同时想起荆不夜所遇见的那个人,已经可以确定就是他了。 “你认识的那个胡肆……他原名叫胡玉,我其实该称呼他一声父亲。”傅无涯蘸着茶水在桌上写出了胡玉二字。 傅青竹怔了好片刻,开口竟吞吐不清,“义父你……不是开玩笑吧?”胡肆和义父是这样的关系,傅青竹想都不曾想过。胡玉?胡王?玉与王可通假,那么胡玉、胡王、胡肆就是一个人? 傅无涯微慨,“我何必和你开这样的玩笑?” “可是……从未听义父你说起你的父亲。”她以为有也该早离世了,却不想竟然还活着,而且会是性情乖张的胡肆。 “世间谁不是有父母的?就算是你,你得地脉灵气所孕生,这大地便是你的父母。” 傅青竹点头表示受教,虽仍有疑惑,但眼下并不着急此事,接着便询问了她最眼下在意的事,“义父,你能解他的迷魂术吗?” “不能!迷魂术除非本人凭自己的意念挣脱,这种人万里无一,另外就只有施法的人能解除。” 傅青竹不由得唉叹了一声。 “你不用太愁,只要他死了,这个迷魂术自然也就算是解了。” 傅青竹一时懵懂,“义父此话是何意?”若非才听他说了胡肆是他父亲,她会认为他在暗示她杀了胡肆就能消除迷魂术。 “我的意思就如你所想,你杀了他,迷魂术便不存在了。” “可是……他不是你父亲吗?” “他是我的父亲,我杀不了他,因此我才寄希望于你。我自认死生一遭,已看破俗世,却还有这点父子天伦和母亲的嘱托不能放下。” “可是义父……你为什么想要我杀了他?”她从来就并不能完全理解义父的用意,但今日是越发不懂他了。 “因为留他在世上已经越来越危险了,而且世上最希望他死的人是他自己。” 傅青竹想起自己也曾想过,胡肆他也许活得寂寞痛苦,并不想多活。 “可是义父,胡肆真想死他可以自杀。” “他现在就打算自杀,不过他打算带着这个世上很多人一起死!” 傅青竹一震,“他是真疯了?” “青儿,你在俗世也算是经历了沉浮,你也该明白爱恨使人疯,寂寞让人狂。我曾经让我爹尝试着去重新找回在人世的眷念和乐趣,但就如今的结果看,无疑是失败了!”傅无涯的话中一派平淡无波。 “义父,如果你不介意,我自然可以去杀了胡肆,我原本就存着要杀他的心,可是……我虽平生自负却并不傲慢,我不认为我能杀得了他。”
傅无涯沉默了片刻,凝视着她,语气迟缓道,“你来信说你怀孕了。” 傅青竹点头,喜不自禁,这个孩子于她而言虽然是个意外但如今静下心来之觉得是天赐般的惊喜。 瞧着她面上的喜色,傅无涯却幽幽叹道,“这个孩子……恐怕来得不是时候!” 傅青竹脸上喜色凝滞,“义父,你……什么意思?” “如果义父让你现在打掉这个孩子,你……” “不可能!”傅青竹激动得拍桌站起,也顾不得眼前是自己最敬爱的义父,决绝道,“我不要舍下这个孩子!” 傅无涯唉叹了一声,“青儿,义父也知道这样很难为你,这个做法对这个无辜的孩子也很残忍,但是……即便你现在生下他,你恐怕也没机会养大他!” “我不管!不管什么将来!这个孩子……好不容易来了,他是意料之外的,让我措手不及,但既然我有了我就不要轻易放弃!” “你的性子越发固执了!”傅无涯不禁叹道。 “义父,为什么你要我打掉这个孩子?他有什么错吗?”傅青竹才是觉得不解自己的义父,他从不是个残忍的人,“你是他的外公,你怎么忍心让他死?” “青儿,这个孩子没有错,只是来的时间有点错了!” 她曾经也觉得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但如今他到来的喜悦早已掩盖了一切。 傅无涯万般无奈地叹了一声,“如果可以,我也宁可是我去杀了我爹,而不必用到你,但是……眼下除了我执于天伦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傅无涯说着伸手取下了面具。 傅青竹看到面具那张脸抽了一口气,心更是一阵惊颤,好半晌才从口中挤出声,“义父,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张脸上只有那双眼睛她还能依稀看出原本的样子,鼻子嘴巴已经变了形,更仿佛被人拉扯移位,现在那张脸上的rou皮乌青,而且明显变形,甚至有几处露出了骨头,根本不像是活人的脸。 此时香味似乎淡了些,傅青竹闻到了那股不属于活人的味道。 “我早已经……是个死人了!” 傅青竹相比于惊诧更多是惶惑。 “当年我确实就已经死了。”傅无涯再道。 “那么为何义父你现在还能在这里?难道世上真有起死回生?” “有,但你看我现在的样子也该知道逆天行事并不会得到善果!青儿,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义父——”傅青竹心头一颤,不禁抓住了傅无涯的衣袖,“义父,你不要再走了!” 傅无涯摇头,“我原本便是死躯,真死去不过是终于能安歇了。只是……我爹他我实在不能放心。我本来是有意最后协助你杀了我爹,但你如今怀了身孕,不便行事,你又如此不舍这个孩子……” 傅青竹松开傅无涯的衣袖,另一只手轻抚上自己的腹部,不自禁退后了半步,“义父,对不起,我不能舍弃这个孩子!”这是她唯一可能有的孩子,是和她爱的男人的孩子! 傅无涯点了点头,“我知道,知道你不舍得,我也不舍得……”余下他好几次蠕动那变形的嘴却没有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