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痴心（2）
夜黑秋露冷，此地附近又似乎僻无人烟，于是在荆不夜的提议下二人寻了个空旷避风之地费力起了个火堆取暖。 “独孤姑娘今夜就暂且歇息吧，明日我们再上路！”守着火堆的荆不夜说到。 荆不夜那番话后，独孤情没有再质疑荆不夜和傅青竹成亲这件事，但其实她还憋着别的话，这会儿了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荆大哥，你真的还要回去吗？她现在已经不要你了！” 荆不夜一时心下不由得生出几分悲戚。若非他早已知道她就是她，他或就被她骗过了也不一定。他其实能理解她，但正因为明白她的心思，所以他才愈发看不到他们的出路。 “我理了理我娘跟我说过的一些事。我娘曾跟我说，你和她不能长久，你和她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阻隔，所以她才放弃你？” “是，有。” “什么事？”独孤情凑到火堆旁来坐下，似乎打算慢慢听他说。 荆不夜闷了半晌，“你很想知道吗？” 独孤情点头，“是挺想知道的！你这么爱她，她为什么会狠心不要你？如果换做我，一定珍惜你都来不及！而且……虽然我不是很喜欢她，但我觉得她不是那种会始乱终弃的人。” “她不是始乱终弃的人，相反，她是个十分执着的人，只是她执着的不是我，而是另外的事，而那件事恰好和我不相容罢了！” “什么事？”独孤情满脸好奇。 荆不夜又斟酌了一阵，“真要说起来，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我一时都不知从哪儿说起。” “你说，我有一整夜的时间可以慢慢听。” “独孤姑娘，你还是先歇息吧。”荆不夜好心劝道，“明天我们还要赶路，你需要养足精神。你如果真想听，等明天上路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我可以慢慢讲给你听。” “可没听完我可能睡不着。” 荆不夜扭头看独孤情两眼熠熠发光一副兴致昂扬精神头十足的样子，便轻叹了一声道，“那好吧，我讲给你听。不过我不善于讲故事，也许你会无聊到睡着！” “那也挺好啊！”独孤情笑容灿烂。 荆不夜毫无介怀地笑了笑，酝酿了片刻便开了个平淡的头，“我记事起我就住在山上，背靠着一座雪峰，那里常年只有三个人，我、师傅和江姑姑。” 独孤情点了点头，面上略有些失望，似乎对这个开头不是很满意，但她还是耐心地继续听着。 “除了师父和江姑姑以外，下山前我只见过胡先生，他算是师傅的朋友吧，但他每次来几乎都会和师傅大打出手。我的名字叫荆不夜，姓是胡先生取的，名是师傅给的。我懂事起便是和师傅、江姑姑相依为命，偶尔会见到胡先生。江姑姑照料我的生活起居，师傅教我读书认字，教我习武，江姑姑很慈爱，师傅很严厉，但她们都是我最亲最亲的人。胡先生则比较奇特，他是个很离奇又很有趣的人，他每次来山上总会跟我说一些山下我不知道的事，也常带给我一些书册，相较起来，他让我觉得像是个亲近的朋友，而不是长辈，但我仍一样敬重他。” “那你身边一直有三个人，为什么你偏偏喜欢你师傅？”独孤情忽然打断话插嘴。 荆不夜一时哭笑不得，“胡先生是男人。” “又不是不能喜欢男人！” 荆不夜竟一时哑口无言。 “还有你那个江姑姑是女的啊，应该和你师傅差不多吧！不过你师傅长得很漂亮，你那个江姑姑是不是没她漂亮？所以你是好色？” 荆不夜看着独孤情，颇为无奈，良久叹了一声，“独孤姑娘，你能听我说完吗？” “好啊，你继续说。”独孤情立刻收敛了，一副要乖乖听他说话的模样。 “那时候我师傅的名字叫傅无颜，在我的记忆里她一直就戴着面具，从来没有在人前取下来过，一直到我下山前，我都不曾见过她面具下的模样。” “就是她现在这样吗？”独孤情又忍不住问了。 “是。” “她长得很漂亮啊，为什么遮住脸？又不是丑八怪怕吓到人！” “我曾经也很奇怪，为什么师傅总戴着面具，所以我问了一直跟随在师傅身边的江姑姑，江姑姑只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她不想让你见到她的模样？” “我认为不是！我问过江姑姑之后又无意问过了胡先生，胡先生告诉了我一件事。” “什么事？”独孤情很配合地追问。 “胡先生说，女子不在人前露面，多半是因为太丑，见不得人！” “他说得很有道理。”独孤情摸了摸面上的面纱，紧接着她又问，“但是你师傅不是啊，她明明那么美！” 荆不夜没注意到独孤情的动作，他沉浸在自己的话回忆里，接着继续讲述道，“胡先生当时还告诉了我他和师傅结识的事。他说他是从大火里救下了师傅的，当时师傅全身被烧伤，没有一处好的，他形容那时候他眼里的师傅就是一块烂rou！”这件事，即便如今再提起，他心中仍不由得为之心痛。 独孤情狠抽了一口气，“那……你师傅曾经毁容了？” 独孤情说话这会儿荆不夜停顿了片刻，缓过气来，接着说到，“是！当时我认为一定是因为师傅脸被烧毁了，所以她才不再以真面目示人。自那以后，我不再对师傅面具下的脸好奇，我也以为我理解了她为什么叫傅无颜，我只是很心疼师傅她！” “她为什么会被火烧伤？她武功不是好像很好的样子吗？” “当年的事已经过去许久了，详情我也不太清楚，胡先生只告诉我，师傅是因为被她同门师兄所害才导致险些被烧死，她历经劫难活下来，吃了很大苦头也费了很大力气。从那时起我变不禁憎恶师傅的师兄，同时也越发心疼师傅！” “她是被亲人所害啊！”独孤情不禁语气惋叹，深有同情。 “从那往后，我对师傅都是有敬重有心疼……我希望我能为师傅做点什么。一直到今年年初，我才有了机会！” 独孤情不禁看着他，很期待他接下来的叙述。 “在山上的树还不见抽芽之时，我下了山，这是我从师傅那里争取来，到那时我仍不知道师傅面具之下到底是什么模样！” “那你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是什么时候？” “就在我下山之后。” “那你是对她一见钟情吗？” “不是！”荆不夜略缓了缓，又娓娓道来，“师傅不是个爱笑的人，应该说下山前我从来没听师傅笑过。从小师傅就对我很严厉，虽然我一直很努力想要达到她的期望，希望能借此让她开心，但我不止没做到，反而总惹她生气，而随着我长大就越是如此。我一直以为是我做得越来越差了，所以我希望在我死前，至少能做一件让师傅觉得有我这个徒弟不算丢脸的事！” “你死之前？” “我天生有疾，每每发作起来都觉得痛不欲生，而且随着我年纪渐长发作就越频繁。胡先生替我看过，他说我这毛病是我命里带来的，无药可医，他也只能研制出丹药给我暂时压制病痛，但他又说若我能找到父母弄清楚病因，或许还有办法。” “那你去找你父母想办法救你自己啊！”独孤情有些着急，“你找到父母了吗？病治好了吗？” 荆不夜没回答独孤情，仍自顾自地继续说到，“我以寻找父母的理由请求师傅放我下山，师傅当时很生气，我下山前去拜别，她闭门不见。” “她为什么要生气？她难道不想你治好病？还是她不想你离开她去找你父母？” “我当时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师傅生气一定有理由，但我必须下山，因为我想在死前为师傅做一件事，回报她这么多年养我教我的恩情——我要帮她找到她的仇人！” “你师傅的仇人？她师兄？你不是该先找你的父母治病吗？” “那只是借口。我以为是父母抛弃了我，或许正因为我这身上毛病，我若找回去怕也只是让他们难堪，而且就算他们要我，我命不长久，认了他们也只是给他们平添伤感，所以我并没有打算一定要找到他们！” “哎呀，不是说找到你父母或许就有机会治好你的病吗，你干嘛不去？”独孤情替他着急道，“你到底找到父母没有？” “找到了。”荆不夜终于回答了独孤情，“独孤姑娘，你不是要听我讲完我和我师傅的事吗？” “哦，对啊！”独孤情似乎回想了起来。 荆不夜微微笑了笑，跟着继续说到，“下山后，我先路过一个村子，因为一些原因逗留在那里，因此几天后遇见了一位年轻公子。这位公子武功不弱，长得也不差，但脾气不太好，我问他名字，他回答我叫傅生，但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样子有些奇怪，所以我觉得他说的不一定是真的！” 独孤情不由得微颦眉。 “但后来，我发觉他好像是位姑娘。” “姑娘？”独孤情眼眸一亮。 “而且同时我发现她和我会一样的武功，她的脾性也略有些像我师傅！” “那她和你师傅有关系吗？或者她就是你师傅？” “她就是我师傅，但这件事是我许久后才知道的.” 回想当初初遇，他其实还不太喜欢她的性子，到如今不过半年多时光，期间已发生的种种事却让许多东西已是天翻地覆，让他不由感慨。 “如果当初她没有下山，我没遇见她，也许如今的局面不会如此难！”虽然对他而言其实不会有改变，但她也许对他下手会干脆很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