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想起了我的师傅
傅生悄无声息地就从客栈离开,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在这里没有朋友,没有值得信任的人,没有什么要留下,也没有什么值得带走,来去空空。 傅生只庆幸自己已经看得见了,不然自己此时一定显得很可怜,她不喜欢被可怜,哪怕是被自己可怜。 荆不夜发现傅生的离开是在天明后,特地为她准备了早饭的他去敲门,半天没有回应,他当她还和他置气,就说了许多话,但始终没有回应,他有些不放心,便先说了致歉的话后破门而入,这才发觉屋内空空荡荡,床被都是冰冷的。 荆不夜立刻找人问,所有人都是惊诧后表示并不知情,只有卫道说了话。 他安慰担心的荆不夜道,“你不用太担心她,其实她眼睛已经好了!” 卫道的表现很平淡,所以让荆不夜起了疑,“卫兄知道什么吗?” “我昨夜和她聊了会儿。” “你们聊了什么?” “也没聊什么啊,就是说荆兄弟你既然坚定要带着安姑娘,那就让傅姑娘退一步成全你和安姑娘啊!” “所以,卫兄觉得傅姑娘是因此离开的吗?” 卫道摸着下巴思想道,“傅生这样的人都很高傲,所以……确实很可能是受不了我昨夜和他说的那些话,然后就一走了之……其实,她也不用这么想不开啊,她眼睛既然好了,那就不会是你的累赘了……” 卫道说着话并笑呵呵地搭手上荆不夜的肩,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飞了出去。 “少门主?” 苏姚几个都惊讶地看着荆不夜,因为方才卫道显然是被他震飞出去的,但一看到他的神情,几个人又不敢言语了,平常的荆不夜一直让人觉得性格温和很好说话,但此时他的脸色深沉得可怕,一看便知不好招惹。 “哎哟喂,荆兄弟,你干什么?”卫道爬起来,虽然嘴里叫着痛但脸上偏偏还带着笑,“荆兄弟,你忘了,傅姑娘说过,你要留安姑娘她就不留,反正她总是要走了,现在这样你也不用多在意!” “少门主!” 柳意发觉荆不夜的动向后没能及时拦下,只能和其余人一样看着两个男人交上了手。 “喂,荆兄弟,你到底是想打我还是想被我打啊?” 卫道说完这话,两个人才分开,荆不夜咳了一声,却道了一句,“抱歉,卫兄!” 卫道咋了下舌,“能让你这么失态,看起来我可能真的做了件错事!” “和你无关,做错事的是我!”荆不夜转身下了楼。 “少门主——” “别去了!这是他自己的事,还是让他一个人静静吧!”卫道回身拦下了苏姚几人,目光瞥见一个黑色人影在走廊另一头消失了。 春渐去,夏渐来,春花调碧树浓, 傅生在心底数了数日子,从客栈离开已十日余,她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如无根之萍随水而流,到哪儿是哪儿,她身无分文,所以一直是露宿野外,渴饮山泉饿食野果。 傅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所以这夜仍眠于星空之下,闻听着四野虫鸣,也不知几时许她忽然感到了异样,觉得自己被什么盯着。 “什么人?”傅生立刻起了身,几个起落,上了一棵高木,这才看清对面一棵树上立着飘渺的雪白人影。 站在傅生对面树顶的人白衣白斗篷白帷帽,在月光下显淡淡的月白色,遗世而独立。 大半夜会无端出现在这儿不会是什么无关闲人,但穿得如此显目的一身白色像是要引人注意一般又实在不合逻辑。 “我只是路过的。”帷帽下传来女人柔美如清泉的笑声。 “路过?大半夜的还真巧。”深山野外,只有走兽路过才正常。 斗篷下伸出一只白如玉的手,露出宽大的衣袖,芊芊玉指指向一方,“那里。” 傅生顺着她指引看去,只能见隐有火光在林中跳跃。 “那里是我们一行人歇息的地方。我不过出来吹吹风。” “吹风?跑树顶上来吹风?”还正好跑到她休息的地方! “是啊。”女人的笑声十分悦耳,如同歌声,“站得高才离天更近,我喜欢这样的感觉。” “你以为这些话会有人信?”这托词未免太假! “一般人是都不会信。” 傅生出手想手到擒来,但那白色斗篷随风而动,如风中轻飘飘的花瓣一般,轻易就避过了傅生这一招。 来回了几次,每次都以傅生落空告终。 这个人的轻功好得异常!轻功如此好,那武功恐怕也不弱,傅生打算要一试她的深浅。 “如果你想活命,接下来最好认真些。” “我不敢小看你,可我不会武。” “我倒是不敢这么小看你!”之前她还算一再留情,但她的耐心到此刻已经耗完。 傅生手一拂,一阵疾风携着寒气扫向那人,树枝摇晃,飞叶像是受了指引一般扑向那人,那人终于避不及而从树上跌落。 傅生飞追而下,一把抓住了那帷帽,正要扯开,忽然下方传出声音。 “你如今的状况还是不要轻易动武得好!” “什么?”傅生被她的突然之语所惊,一下子让她觑得机会一个翻飞从她手下逃脱。 脱身而后那人依旧只是退避,丝毫没有反击的动向,她的身姿轻盈速度又极快,就像是只灵活的鸟儿一般在树林里穿梭,行动间如鱼儿自由地在水中游走一般轻快。 就算不会武功,这个人的轻功也高得离谱,明显在她之上。这人绝不简单! “你到底是什么来路?”傅生再度发问。 “我只是个普通的舞姬。” “原来一个舞姬的轻功能如此了得?”傅生冷笑一声,“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傅生随手一抓,接着一出手十数骗树叶飞射而出,咻咻咻——袖子再一拂,狂风卷起,树叶被撕碎成更多片。 那人极速飞起,顺着一棵树往树顶攀升升起,傅生紧追并再一掌送出,那人终于掉了下来,摔得痛叫了一声。 白色斗篷沾满了冰霜,在那人周围的地上的草也是灰白的一层霜,是傅生的寒风掌造成的。 傅生射出树叶当暗器只是一种掩饰,同一时机她发出了寒风掌,拂袖时候再追加了功力并将前一招的功力打散,这一番举动都只是为了能打中她而已,所以铺出的范围很大,而功力分散出来自然不会很高,不能立刻将她打伤,但只要受了席卷就会被冻住,寒冷侵入身体减缓了行动,由此才让傅生能得手,而接着等她飞起后递出的那一掌才是真正的杀招,但那也不是真要杀了这个人,她还不想杀了她。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出现?”傅生一步步走近问。 眼见傅生逼近,本来还在地上**的人突然飞起,速度比之前更快,“我并不想和你纠缠。” “那你就不该出现在这儿。”傅生飞身追去。 “我并没有对你有伤害之意!” 傅生只哼了一声,没有回应。 两人再度重复之前的一追一赶,两个人影在树林中穿梭。 “他们都叫白娘子,你也可以这么叫我。”白色斗篷突然隐入树影中仿佛消失了一般。 傅生出于谨慎没有贸然靠近,反而先落了地,之后再缓慢靠近了白影消失的那棵树,正当她要出手之际,树影忽然仿佛被撕开了裂缝,一大片白扑了出来。
啪啪啪——一群白鸟扑着翅膀朝傅生正面而来,傅生不得不暂时退开,可待那一群白鸟飞走,她却再找不到白娘子的痕迹。 是障眼法吗?还是异能幻术?这个白娘子到底是什么人?傅生觉得这个白娘子透出几分诡异。 傅生原本还不甘心地想往之前那人所指引的火光方向去看看,但一瞬间身体被倦乏无力侵袭,汗已经上来了,心脏承受不住血液的流淌般激烈跳动,呼吸快要抽痛整个肺,皮rou紧绷着,皮下每一根筋都被什么死命拉扯着,肌rou被强硬地扯痛……身体仿佛要崩坏了,耳边快听不清声,皮肤也感觉不到风和温度…… 还不行,她还必须撑住,万一……万一那个女人回来怎么办?不,她不想死!可最终她仍没有撑过身体的痛楚…… 荆不夜——临到意识泯灭的前一刻她也只想起了他一个人。 月色之下,一个白影飘然而落,“你如此要强,又是如何一个人带着禁制活下来的?”纤细的手抚上她的头,但一瞬间就仿佛被雷击般缩回。 “如此强的禁制,到底是何方高人下的手?” 已昏死的傅生当然没能回答她,夜风轻轻,万物有声却静谧…… 初夏烈日正炽,她仿佛已许久没走在街上,陌生的面孔一张张来来往往如川流,行走于其中的她仿佛孤独逆流而上的鱼,被一切抛之于后,这人世间的气息于她,恍如隔世。奇妙的幽香飘满街头,她思想着这个季节是什么花开地如此香甜,她就这样继续走着走着突然有隐隐的乐声传入耳中,她不由得停下来细听,也不知为何,那乐曲缓缓入耳她的心头就宁静了下来。 曲罢,她不自禁赞叹了一句。“好曲!” “你来了!” 清幽的嗓音从后背传来,“什么人?”傅生惊得猛然回身。 转身后傅生只看到无关过往的行人,少有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依旧走开了。 是错听了吗?傅生也不多想,望了眼天色,决定快些离开这座小镇。 “这位姑娘,我家班主有请。” 傅生方举步,身后再响起来脆生生的小孩的童音,傅生猛然回头看到了一个梳着丫髻的小童。 傅生看下下自己周边并没有别的人,才问,“小孩,你在和我说话?”她见小童容貌标志,分不出男女,目含冷淡,和一般孩子有明显不同。 “是。”那小童恭敬地俯低身道,“我家班主有请姑娘。” “你家班主?”他怎么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他们有见过? “班主说姑娘若想知道她是谁,见了便知道了。” 傅生沉吟了片刻后道,“好,带路吧。” 傅生起初正站在一个院落正门,院落的门墙并不高,但院内搭了布幔,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傅生之前不曾留意,此刻见小童似乎要带自己去的正是此处才多看了两眼,这才觉得有几分奇怪。 小童闷不作声地走到前门,又突然改道领着傅生要绕向那院落的后门走。恰此刻,前门竟涌出一大批的人来,人头涌动人声嘈杂,各自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往各个方向散去。 傅生耳边听到了七七八八各种谈论,总结起来是这些人刚看了乐舞并对其赞不绝口。她不是个很懂享受欣赏的人,所以歌舞她并不懂,别人口中形容的美妙她也想象不到。她忽然觉得自己原本应该是个很无趣的人,她也不知道自己失忆前的每天到底做些什么,或许就只有练功。目前来说,她也唯有庆幸自己至少还会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