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杀手公司的规矩
2015年7月27日，早上六点二十分。 贾如站在蓬头下，纯净的水淋洒下来，经过他的身体到达地面时已经变成淡红色。他在永安戏院三楼，演员休息室的淋浴房。这里一共十几个蓬头，现在每个下面都站着人，整间淋浴房的地都被冲洗下来的血水染红了。 永安戏院，又名“东方剧场”，建于1932年，如今的院长是乔海平乔老板。戏院是公司在广州设立的分部，乔老板也是这家杀手公司分部的负责人。 当年贾如跟着左前离开西*Zang南下广*Dong应虹就猜到他一时半刻不会回BJ了，所以干脆把他的人事档案暂时调到永安戏院，让乔海平负责管理他，也算甩了个麻烦。 贾如倒是无所谓。乔家世代梨园，乔海平本人是武生出身，永远着一袭长衫，遇到天大的事儿，眼皮都能不抬一下。在贾如看来，风姿不凡的乔老板比起满肚子心眼的应虹要可靠得多。最重要的是他可以远离公司老板——庄先生。 庄先生心思缜密、办事滴水不漏的性格和贾如大相径庭，他在贾如眼里就是一团低气压，闷得贾如透不过气。 淋浴房的温度越升越高，贾如觉得憋得慌。 分公司没有单人浴室这点让他特别不满意，他宁可在酒店洗完澡再回来睡，有时他也趁左前不在家时在左前家洗，可今天他带着满身血只能回公司。 他把水温调低了些，一边用软毛刷清洁指甲缝隙一边想，这一次真是亏大了。从昨晚到刚才，贾如一共杀了不下十个杀手，却拿不到一分钱的报酬。 到底是被谁算计了？贾如看着流淌在地上的血，那些血都不是他的，但他一样觉得心疼。这要放在平时，杀了这么多高级别的人，肯定能得到不少钻石。 除了心疼卖了力气却拿不着报酬，此时还有件更令贾如心烦的事情，公司要求他必须马上回BJ亲自向庄先生交代事情的原委。 这还没过几年自在的日子，就又要回去面对庄先生的臭脸了吗？早知道就不该杀死“沼”。贾如懊恼的把刷子摔在地上，刷子砸在瓷砖上发出很大的声音，淋浴房里其他杀手却像没听见似的，没一个人往贾如这边看。 黑市不受法律约束，但也有它的规矩。黑市不止一家杀手公司，为了避免杀手们彼此残杀，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公司间不得恶性竞争，不能抢单。 贾如被带进黑市这么多年，从没听说过杀手在执行任务时出现跟其他公司杀手撞单的情况。 “为什么沼会在这儿？”贾如给乔海平打电话的时候，身边横着三个人。昏迷的左前，被自己带来的钢丝锯割破喉咙的沼，和脸朝下漂在湖里的陈焕。 “沼？” “就是Turbulence公司擅用迷＊药的沼。” “哦，原名王召的沼。Turbulence公司挂牌B 杀手。你说他在陈焕工厂里？” “对，他为什么也要杀陈焕？公司搞错了，还是客户一单多下？” “公司不会错，客户更不敢一单多下。你确定沼不是冲着你去的？” “废话，他们要想杀我，派一个B 杀手管蛋用！Turbulence做事一贯没底线，可这次太不讲规矩了。” “行了，我知道了。我这就向总公司汇报情况。看来得找Turbulence广*Dong分部的人去喝个茶，聊聊这件事情了。” “等，先别找他们。” “怎么了？那个沼想反咬一口？没关系，我有和客户签的合同，到哪里去说都是咱们占理。” “我把沼杀了。” “你再说一遍。” “我把王召那孙子杀了！他尸体现在就在我脚边上，用不用我拍张照片给你？” “你为什么杀他？” “撞单了能怎么样？可不就是谁有本事谁杀谁吗？” “就算撞单你也用不着杀他。以你的本事儿把他活着带回来也不是难事。” “没办法，当时情况复杂，我不杀他，他……”贾如没往下接着说。左前不是黑市的人，“沼”被他看见了脸，就不可能让他活着离开，就算贾如今天能阻止“沼”，“沼”依然会找机会杀掉左前。而且这件事儿传到黑市，贾如很难保证左前的安全。“行了，别废话了，我还在工厂呢，沼尸体怎么处理？” 乔海平沉默了片刻，对贾如命令道：“你别管了，赶紧撤出来，后续的事情我让其他人去做。你马上回公司。” “我晚点儿回去。”贾如看看左前。得先把他送回去。 “乌鸦，你知道沼死了意味着什么吗？你搞出这么大事情，不马上回公司，这是要去哪里？” “我在杀陈焕前遇到些麻烦，得去扫下尾，完事儿就回去。” “你尽快。乌鸦，咱们和Turbulence恐怕是让人设计了，咱们两家这一战在所难免。我需要你。” “知道了。”贾如收起电话，回身看看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左前。公司要求他必须在26号晚上六点杀陈焕，是客户要求的吗？“沼”接到了相同的指令吗？左前的出现是突发情况，算计他的人怎么可能连这点都算到？如果左前没出现，他要杀死“沼”的先决条件是“沼”要杀他。那么“沼”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贾如把左前送回家后马上赶回永安戏院。 戏院门口的水牌上写着今日休息。贾如从侧门进入，有人把他直接领到演出厅。 乔海平端坐在舞台正中的堂椅上，手里拿着把紫砂茶壶。观众席前三排坐满了人。不知道是不是灯光效果，贾如觉得戏过了，气氛反而有点儿可笑。他走上舞台，站到乔海平面前。 乔海平一身黑色锦绣长衫，素面朝天，唯有眉心描了一笔红，却衬得他剑眉星目斜入鬓。不愧被黑市人称为扮相第一、绝色难求。每次从近处看乔老板，贾如的心里都会由衷赞一句“真精神”。 “沼呢？” “处理了。” 贾如点点头。“公司那边儿……” “趁对方还没察觉，先下手为强。” “全端？” “嗯。” 贾如第一看见乔老板放下他的茶壶。乔海平站起身，甩开长衫下摆，一手背在身后，一手伸出。旁边有人马上跑过来把他的礼帽递给他。 “您要亲自出马？” “嗯，庄先生的意思是一个不留。”乔海平走下舞台。观众席上的人全体起立，从阴影里跟着乔老板往外走。看上去就像幽灵们听见召唤号角后从地狱来到人间般。 Turbulence是家非常年轻化的公司，从老板到杀手平均年龄不到二十五岁。他们作风大胆、轻狂，跟庄先生的公司不同，Turbulence把杀人的业务全部信息化了，他们甚至有自己的app。 贾如不排斥其他杀手公司，在他看来多个杀手少个杀手都无所谓，用什么风格杀人也跟他没关系，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要铲平其他公司，杀死其他杀手。 可这一次，贾如和其他同事在乔老板的带领下抄了Turbulence在广*Dong的所有暗点，将对方四十多个杀手，加上其他工作人员，将近百人，在一夜间屠杀殆尽。 贾如关上水，擦干身体，走出淋浴房。一路上都在想这一切的起因就是他为了左前杀了“沼”。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左前，绝对不行。他打开更衣柜，一张机票放在他的衣服上。 要回BJ了。左前那个家伙应该醒了吧？他穿好衣服，收起机票。时间不允许他在走之前再跑去其他地方了。 压力大时却不能跟踪那家伙排遣一下。贾如顿时觉得压力加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