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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节 邓展

    第十七节邓展

    建安十三年冬十月下,长江北岸乌林峰下。

    汉丞相曹cao率中军到达乌林,大营就扎在乌林峰下的江边,和蔡瑁的五万水军组成的水寨相连,与长江南岸的江东水军遥遥相对。在汉阳,江夏太守文聘率一万五千水军与关羽对峙,数有交锋,各有胜负。陆路刘备率领的本军五千多人,依仗地势,挡住了汝南太守满宠的一万大军。

    曹冲在路上等到了曹cao,一起随大军南下。在路上时,他得知了张允部与黄盖部交锋的细节,知道邓展虽然重创了黄盖的中军,但除此意外之功而外,张允是损失惨重,两翼基本损失殆尽,中军折损近一半,一万水军只剩下两千多人。不过曹cao并没有怪罪他,而是好言安抚了一阵,虽然没有升官进爵,却赏了不少财物。至于邓展,则大大夸奖了一番,进爵都亭侯。

    邓展受赏的那天很开心,虽然曹营中有军令不准饮酒,不准三人以上无故聚会,但曹cao特开禁令,同意他开了个小小的庆祝会,当然这主要是因为邓展是曹冲的武艺师傅。邓展没有钱,赏给他的钱他全部分给了他身边的亲卫,战死的双份,而他自己只剩下一个都亭侯的称号,连买酒的钱都没有。不过他有曹冲这么一个好徒弟,大包大揽的接下了所有的事,邓展自己不仅没花钱,反而收了一大堆礼。

    其实曹冲也没花钱,钱都是张允花的。张允深知这次要不是邓展没听他的命令直接冲了黄盖的中军,他可不是有没有机会受赏的问题,而是能不能保住命的问题。所以他很大方的将曹cao赏地财物全部转赠给了曹冲,让曹冲转给邓展,这当然是为了顺便再卖曹冲一个面子。

    邓展在军中人缘很好,不少将军都来祝贺。哪怕人不能来的,都要派个人过来祝贺一下,酒喝了不少,礼也收了不少,不过酒是曹冲出的,礼曹冲却坚决不留下哪怕一个五铢钱,全部交给了邓展。等那些人都散了,许仪和典满告了罪之后出去值勤。周不疑已经喝倒了,被人抬了出去,只剩下曹冲与邓展师徒二人对坐。米氏姐妹一般皱着眉头收拾,一边将蒯英的师门秘方醒酒茶送了上来。

    “师傅,这次折损严重吧?”曹冲呷了一口醒酒茶,收起了笑容,看了一眼帐外站着的邓展的亲卫:“这次没几个熟面孔了。”

    “唉!”邓展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公子。我何尝不知,这些人跟着我出生入死,十几年前跟着我的人,现在就剩下这一个了,其他地都战死了。我邓展好歹也是南阳邓家的后裔。虽然是个败落的支族,不被人看在眼里,但我总是姓邓的,不能辱没了祖先。我读书不成。不能读经入仕,有幸遇到师傅学得一身武艺,只能凭这一身的武艺挣得一点名爵。公子,如今我虽然谈不上功成就,也算得上是小有所成,不再愧对祖先,我是心满意足了。”

    曹冲无奈的看了看他,知道他心里的苦楚。邓展是南阳新野邓家的后裔。不过是个小支族,从他地祖父起就败落了,他又从小父母双亡,与兄长相依为命。十几年前他外出游历,拜了一个神秘的师傅,学了一身好武艺,这才从军,从一个小兵一刀一刀的砍到将军。说起来也不容易。只是他虽然武艺好。用兵能力却不强,只知道猛打猛冲。不仅不能象五子良将一样成为名将,就连冯楷他们几个也不能比。虽然他也是个杂号将军,却从来没有领兵单独作战的机会,斩将夺旗虽然不少,但每次所部都损失惨重,这次也是如此。曹cao在封赏的问题上很有水平,知道邓展领兵能力有限,只是个斗将,位赏能,爵赏功,所以进他为都亭侯,却不升他地官。

    邓展也知道自己的局限所在,不过天资所限,他也不在乎,位至将军,爵至封侯,他已经很满意了。如今能坐在曹公最得意的公子面前谈笑,对他来说,确实是到了人生最开心的时候。

    “既然如此,那就知足吧,名也好,爵也好,总不如命重要。”曹冲同情地叹了口气:“你也老大不小了,如今大小是个将军,也是个有身份的人,不比那些普通士卒,娶亲生子成家立业吧,要不然挣再大的军功也是白费。”

    “嘻嘻,公子,我何尝不想。”邓展有些醉了,说起来话来也不象平时那么拘束,他摆了摆手道:“不过公子也知道这世道,中平以来,人口损耗,大汉国如今的人口不足千万,妇人亦少,哪怕是长得再丑的,都能嫁得出去,而男人打光棍的却比比皆是。我邓展虽然是个将军,不过却是个不识几个大字的粗人,那些俸禄还要养活手下的一帮人,一贫如洗,身无分文,有点身份地人家自然是看不上的,就是普通人家,也是情愿把女子送到大户人家作妾作奴,也不嫁给我这样的。所以嘛,还是算了,我家兄长早亡,如今还有个侄儿,与我那寡嫂一起流落四方,说不定就在襄阳的难民之中。前些天在襄阳已经打听到一点线索,等打完了这仗,我再去找找他们母子,到时候过继过来,也算是有了后。”

    曹冲看着手舞足蹈的邓展有些好笑,听这意思难道是想学胡人,兄终弟及,娶了你那寡嫂不成?不过想想也不可能,邓展虽然识字不多,却总是念着他们邓家当年的威风,这种事还是做不出来的。

    “要不我替你找一个吧,我在邺城的那个丫头环儿,年龄也不小了,人还算本份,也是个苦命人出身,对你印象也不错,如果你没什么意见,就送了你做个妾吧,什么时候看到合适地,再娶个正妻。”

    “环儿?”邓展略想了想。记起来这个人了,呵呵笑道:“那可是公子地人,我如何敢要?”

    “你别扯了,又不是不知道我为人。”曹冲笑着挥了挥手,“既然你没意见,事情就这么定了。过些时候我让人把她送到南阳新野,就在你的老家把这事办了。”

    “公子……”邓展见曹冲说得郑重,不象是开玩笑。又听得曹冲说要把环儿送到新野,知道曹冲是要在他地族人面前替他长脸,心中大喜,连忙翻身拜倒在地。

    “好了,好了,起来吧。你好歹是我的武艺师傅,让人看见了,以为我不知师道呢。”曹冲连忙将他扶了起来:“你先去休养一阵子。不要急着上阵,反正你的部队损失也大,一时也难以补充齐整。过些日子,我有件事要请你去做。”

    “公子尽管吩咐。”邓展擦了擦眼角地泪珠,朗声应道:“邓展一定在所不辞。”

    曹cao虽然打赢了第一仗。但也发现了荆州水军暴露出来的问题,一万人对上对方八千多前军,居然被打得那么惨,这相差也太大了。大军到达的当天。他就把蔡瑁张允找了来,和几个谋士一研究,几个人七嘴八舌,考虑到荆州水军固然战力低下,但相比较战力虽强、水性太差的北方士卒来讲还算是好的。这渡江作战,主要还是要靠北军,所以重点还是要放在北方过来的士卒对水战的熟悉上。

    不出曹冲的意料,几个谋士很快就统一了意见。把战船连在一起,在上面铺上木板,这样平稳性就会大大提高,不仅走路没问题,骑马都可以。曹冲也没有反对,他也觉得这个办法是目前来看比较实在地一个办法,至于火攻的问题,还没等他提出来。几个高人就想出了办法。在水寨外面布了好几道防线,防止外面的船能冲进来。不久又听到东吴那边传来消息。黄盖伤重不治,已经死了,曹冲心里又放下了一些。

    孙权虽然还没有派出使臣来求和,但一时也没有命令让周瑜等人进攻,曹cao在江北整日cao练大军,短时间之内也没有能力发动攻势。长江之上,一时之间倒是平静下来。

    曹冲除了日常在曹cao身边学习军务之外,也就是每天看看水军cao练,或者撺掇黄忠和典满他们打架,不光是单挑,更多的时候是让典满和许仪带着虎士和黄忠的那三百部曲对阵,不过正如许仪所料,一百虎士最多只能对上一百五十个亲卫,如果对上二百,基本上就十回有九回输了,搞得许仪和典满都很郁闷。这件事就连许褚都知道了,来观摩了好几回,很快黄忠的三百部曲的威名就在整个曹军大营里传开了。曹cao听许褚说了之后,倍觉诧异,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荆州居然有这么个将领,名声不显,本事不小,连营中最擅长三百人冲锋陷阵的许禇看了都佩服。更让他觉得奇怪地是,曹冲怎么知道这个人的?就听魏延说说?

    这天曹冲坐在乌林峰下的土坡上,正看着黄忠和典满他们切磋攻防技术,被他推荐到益州的蒋干得意洋洋的回来了。一见全神贯注地曹冲就笑着拱手道:“公子,干回来了,这次幸不辱使命。”

    “子翼啊,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了,来,先看看这次正礼能不能打赢再谈你的川中之行。”曹冲笑着看了他一眼,又回来头紧盯着场中打得正激烈的双方,他实在搞不清黄忠是怎么训练的,这三百人居然能跟一百虎士再加上一百魏延地部曲对阵,而且不落下风。眼下他们一百五十人持守势,挡住那一百虎士,另外一百五十人却把魏延的百人小阵冲得摇摇欲坠,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落败。

    “子谦,子谦,我顶不住了,快过来帮忙。”魏延眼看着自己的人一个个的被赶出场,一面挥舞着未出鞘的长刀负隅顽抗,一面扭头大叫。

    “就来就来。”典满一边应着,一边带着二十个虎士向这边转移过来。一见他转移时露出了一些空档,一直藏在阵中指挥的黄忠突然发力,带着他最精锐的亲卫呼啸而入,一举击破了防守,干净利落的砍倒了树在中间地大旗。

    “搞什么嘛,子谦,你不能从后面调人啊?”许仪怒气冲冲的把刀扔在地上。对着典满吼道。

    典满憨厚的挠着头笑了,他地武艺虽然好,但对战阵的把握不如许仪,黄忠突破的地点要么是他把守的,要么就是趁着他变阵的时候出现地破绽。许仪久经战阵,这一点上比他强多了,这些天输得太多,许仪已经有些急眼了。脸色自然有些不太好看。

    “正礼,你自己守不住怪谁啊,还好意思说。”曹冲不满地看了许仪一眼。黄忠笑着走上前:“正礼,我人多,总是要占点便宜的,你们今天守着地时间比昨天又多了一刻,长进不小呢,再过几天。只怕我就赢不了你了。”

    许仪也觉得自己打输了就发火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笑了几声,揽着典满的肩到一边商量怎么对付黄忠去了。黄忠拉起被罚下场、站在一旁直挠头的魏延,接过了警卫的任务。

    蒋干看着稳步走开的黄忠,有些不解的问道:“公子。这位是谁?居然能把许正礼打得急了眼?”

    “行裨将军黄忠黄汉升。”曹冲回过头看着蒋干,“怎么样,这次去益州和去柴桑不一样吧?”

    “不一样,当然不一样。”蒋干眉毛色舞。一屁股坐在曹冲的面前树桩上,抬手拍了拍衣摆上地灰尘说道:“公子你想象不出来那个刘璋看到我的时候有多客气,我这一辈子都没这么威风过。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才说了一小半,刘璋就同意派人跟我来了。唉,说起来真是痛快。”

    就在蒋干从柴桑铩羽而归的时候,益州牧刘璋派一个叫阴溥的河内人到襄阳来见曹cao试探口风。而当时地曹cao意得志满,确实有心趁着拿下荆州的时机顺手拿下益州,只是一来刘备还在江夏。孙权也未投降,何况益州地势险要,也不是那么容易拿下的,这时候还不能跟刘璋翻脸,所以也就接待了阴溥,好好招待了一番,这时正好蒋干溜溜的从柴桑回来了,曹冲体会到曹cao地想法。就顺势推荐蒋干再入益州。这一次。蒋干算是大功告成。

    “如何?这种感觉确实不错吧。”曹冲看着极力压抑着心中的畅快的蒋干笑道,“以百万大军做后盾。气凌诸侯,指点江山,想当年的张仪估计也不过如此。子翼一定是颇有所得,来,跟我们讲讲在川中都看到了什么,也让我们长长见识。”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旁边跟着的四个虎士,再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对蒋干没什么好脸色的米大双,回过头对蒋干说道:“如果你说来说去就是川中妹子如何如何,可别怪我把你扔到江中去洗冷水澡。”

    蒋干大窘,知道曹冲在打趣那天他向曹冲讨要米大双的事,连忙摇手道:“公子说笑了,办正事要紧,干虽然放荡,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几个人大笑起来,在笑声中,蒋干开始讲述他地川中之行。益州在众山环抱之中,人情风俗与荆州有相近之外,但也有很多不同。对周不疑这样的荆州人来说没有什么,对于曹冲身边这些从北方人来说,那就太稀奇了。蒋干的口才不用说,在曹营里也许只有曹冲这个前世吹惯了大牛的人才能勉强比拟,说起来事情来果然是妙趣横生,引人入胜。他在川中不光看到了益州本地的人,还看到了许多蛮夷人,以及许多古怪的东西。在他的口中,益州仿佛不是大汉的疆界,而在另一个天下一样。

    “公子,我还看到了蓝眼睛黄头发地怪人。”蒋干忽然收住了谈锋,有些卖弄地看着曹冲。

    “蓝眼睛?黄头发?”曹冲略一思索就笑了,他在前世这种洋鬼子见多了,不光是蓝眼睛黄头发的,还有黑乎乎地呢。“不会是安息人或是大秦人吧?”

    “公子知道啊?”蒋干有些丧气的说道。

    周不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有些不屑的说道:“公子当然知道,汉书也好,蔡先生与著的东观汉纪也好,都提到过有西人从天竺经行益州到大汉朝来做生意的,当年的荆州江陵可是重镇之一,这些蓝眼睛黄头发的人也见过不少,不过最近几十年,江陵才看不到而已,有什么好稀奇的。”

    蒋干被周不疑噎了一句,气得翻了翻白眼,不过确实是他自己少见多怪,一时也不好说些什么。他想起一件事来,懒得跟周不疑斗嘴,说道:“公子,我正好遇到一个西人商人,他听说我是丞相大人的使者,拼命的讨好我,特地送了个这个东西给我,我拿着也没什么大用,公子拿去赏人用吧。”一边说着,一边从袖筒里掏出一个小锦盒,小心翼翼的送到曹冲面前。

    “什么东西这么金贵啊?”曹冲见他一脸的郑重,不免笑出声来。蒋干家境不好,可能没见过什么稀奇的东西,他可不一样。前世虽然穷,但博物馆经常去,这世更是个不折不扣的**,邺城的好东西基本全看过,许县陛下的东西也看过不少,好东西还不如邺城的多呢。说实在的,确实有点审美疲劳,一般的东西已经未必看得上眼了,见蒋干这么紧张,不免有些居高临下的感觉。

    不过,当他打开了锦盒时,却不由得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