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长安风云 第一二五 炮兵发威
王忠嗣小小年纪。军中的事情却是了若指掌。费俊行话里的挪揄味十足。就知道他们原本设想的。前方将士知道他们带着火炮前来。必然是兴奋莫铭。热情欢迎他们不可能实现。 费俊行只不过是忍不住跳出来的一个而已。瞧那些将领。就知道他们也是把陈晚荣一行根本不放在眼里。在军队中。他强你就得横。他横你就得更横。你得压住他。要不然根本就不把你放在眼里。 只有压住他。他才会服气。正是从此点考虑。王忠嗣才借机发作。打了费俊行一个响亮的耳光。 一个童子骑着战马。穿着一身盔甲。佩着刀。摆出一副上战场的架势。这也太骇人听闻了。众将无不是在想“这肯定是陈监军的儿子。要不然哪家的童子能有如此做派”。直到王忠嗣通名报姓。他们方才知道料错了。就知道要糟。 陈晚荣原本严肃的脸一下子冰冷了。冷冷的盯着郭虔:“郭将军。久闻你是一代名将。治军有方。何故你的部下如此无礼?王忠嗣年纪虽幼。恕我说一句让你不爱听的话。若是让王忠嗣和你换换位子。我想干得不比你差!” 郭虔是唐朝的一员老将。一员良将。一生打过的仗不知道有多少。要说他居然不如一个童子。谁会信?气怒上来。原本笑容堆了一层又一层的脸上一下子冷淡起来。他还没有说话。众将就为他鸣不平:“陈监军。你侮辱我们可以。可不能瞧不起大帅!” 哥舒翰接过话头:“我告诉你们。陈监军这是说得够客气了。以我哥舒翰地话来说。你十个郭虔也顶不上一个王忠嗣!” “大胆!你是何人?居然敢在此胡言乱语!”郭虔面红过耳。再也忍不住了:“陈监军。这就是你带的人?可有一点军纪?” 陈晚荣头一昂。冷冷的道:“郭将军。我带来的人。个个守法度。不象郭将军的人。个个自以为了不起。不就在战场上杀了些人。就眼高于顶。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甚至连你郭将军部下的遗孤都要奚落。不知郭将军的军纪安在?” 王海宾的为人、勇气很让人钦佩。他地遗孤郭虔应该爱护才对。费俊行却当众奚落王忠嗣。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郭虔铁青着一张脸。辩解起来:“陈监军。这不是误会么?是误会!” 陈晚荣进逼一步:“郭将军。这真是误会?我看未必。是你放纵!” 郭虔自认为号令极严。三军整肃。这话太刺耳了。声调一下子调高了许多:“陈监军。你别在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事。” “我冤枉你了吗?”陈晚荣依然冰冷。右手四下里一指:“郭将军。你自己看看。你的军队都成什么样了?你看。那一堆在那里晒日头。那一堆在那里胡侃海聊。那一堆聚在一起争得面红耳赤。应该是在赌博。我有说错么?” 都是事实。就发生在眼皮底下的事情。谁也无法否认。郭虔一时语塞:“陈监军。还不是兄弟们没事做。以此打发时间么?” “你们是不是用坑害老百姓来打发时间?我一路行来。就不时听到老百姓的抱怨声。说自从你的军队集结于此。就没少发生调戏民女、偷盗百姓财物的事情。是我听错了。还是老百姓在胡说八道?”陈晚荣目光似剑。死盯着郭虔。 郭虔于此事倒不放在心上。云淡风轻的道:“陈监军。你又不是不知道。军队中一向如此。哪支军队没有干过这些事?我们统兵的。谁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景云年间。军纪相当涣散。调戏民女、偷盗财物已经算是轻地了。更严重的是杀老百姓冒充军功。 “王忠嗣。你告诉他。如果是你。你该怎么做。”陈晚荣吩咐一声。退到一旁。 王忠嗣打马过来。来到郭虔跟前。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转着一双大眼睛把郭虔打量一阵。不住摇头。叹息不已:“郭将军。你枉自为将数十年。却错失大好良机。可惜。可惜了!” 给一个童子当众奚落。郭虔哪里还忍得住。不由得怒火中烧。右手不自然的按到刀柄上。恨不得把王忠嗣给杀了。 王忠嗣仿佛没有看到他眼里喷出的怒火。接着道:“如今朝廷良将匮乏。军纪涣散。多有军队杀降杀百姓冒充军功。在这样的微妙时局里。象郭将军这样的老将。正是成为朝廷栋梁的良机。你只需约束三军。打上几个胜仗。你郭将军位列公侯何尝不可期呢? “可你呢?与那些只会杀降。只会杀老百姓的将军们有什么不同?你本有独树一帜地良机。却错失了。我都为你可惜!你郭将军熟知历代战史。有哪一个名将是你这样的么?吴起为将。号令整肃。三军畏惧。他的军队不敢滋扰百姓。魏武卒横扫天下数十年。难道是幸致?你不是常感叹魏武卒地强悍么?你只知道魏武卒的强大。却不知道魏武卒何以如此强大。不过徒具其形罢了!” 郭虔冷笑道:“童子无知之言!” 王忠嗣最后道:“我来告诉你魏武卒为何如此强悍。一是号令极严。吴起的号令没人敢违抗。二是装备精良。六大战国还在用青铜武器的时候。吴起就给魏武卒装备了铁甲。三是训练有素。战法新颖。四是兵士勇气百倍。只要吴起一声令下。无不是战心大炽。你瞧瞧你地军队。他们可有多少战 对魏武卒。郭虔是太熟悉了。之所以强大。就是这四个原因。一个童子居然知道得如此之多。实在是让人惊奇。郭虔有心讥笑。可是王忠嗣说得很在理。他无法反驳。若是赞同。心里难以接受。不由得愣住了。 最让郭虔想不到地是王忠嗣对他的喜好、秉性了若指掌。若是陈晚荣对他很了解的话。他一点也不意外。监军了解将领这很正常。偏偏是一个童子对他如此了解。郭虔惊讶不置。心想“此儿非同一般”。 “谢王公子提醒。郭虔这里谢过!”郭虔老老实实地行礼。 他居然向王忠嗣行礼致歉。太也骇人了。众将个个惊讶不置。费俊行大步过来道:“大帅。是末将惹的祸。一切由末将承担。陈监军。费俊行领罪!” 此人虽然鲁莽了些。倒也不失男儿本色。有胆识。陈晚荣暗中赞许。脸上却是冰冷依旧:“军中自有军中规矩。我想郭将军该知道如何做。” 郭虔眉头一挑:“陈监军不见谅。那郭虔就执行军法。” 陈晚荣还没有说话。王忠嗣就发话了:“不是陈监军不原谅他。而是他触犯了军法。就该领罪。郭将军。为将之道一定要赏罚分明。就算是你地仇人。有功也要赏;就是你的亲人。犯了错也要受罚。我们炮兵里面。不论他是谁。也不管他有没有悔悟。错了就是错了。就得领罚。没有人能例外!” 要说对军法执行得最严的。肯定要数王忠嗣。就是哥舒翰都是自叹不如。远为不如。他才智过人。一板一眼地执行军法。一千炮兵谁敢犯错? “郭将军。你的见识不如王忠嗣。可叹!”哥舒翰有些不屑。 郭虔本想把这事说成是陈晚荣气度小。不能容人。没成想给王忠嗣一番义正词严的话一说。他反倒不是了。无话反驳。郭虔只得再次相谢。 “来啊!”郭虔大喝一声:“把费俊行拖下去。打三十军棍。陈监军。还请你观刑。” 陈晚荣摇头:“郭将军。我还有事要忙。就不去了。请问郭将军。我们的营地在哪里?” 郭虔右手朝前一指:“陈监军。炮兵弟兄们就请住在那个山坳里。那里平静。宜于弟兄们训练。” 陈晚荣一瞧。那是军营后面的一个山坳。他把炮兵放到这个不为人重视的地方。摆明了不会用炮兵。郭虔可不知道火炮的厉害。等的就是开战地命令。而不是火炮。只要开战的旨意一到。他就开打。至于火炮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处。他是一点也不知晓。也没那心情去管。不如把陈晚荣他们放到最不为人重视的地方。眼不见为净。 “郭将军。那里太远。不便火炮调遣。这一仗。得由我们火炮来打头阵。这里方便。离石堡城近。”陈晚荣指着最前面一片平地。 郭虔还没有说话。程晓天忍不住。讥嗤一句:“请问陈监军。火炮是何种神兵利器。要打头阵?” 不少将军脸上带着不屑的神情。 在这一刻。陈晚荣不得不赞叹睿宗有先见之明。让他做了这个监军。要是陈晚荣不做监军。只是一个炮兵将军的话。郭虔会把他们扔到一边。一年以后也不见得能想起他们。 得立威。要不然。他们根本就不把火炮放在眼里!陈晚荣决心一下。不动声色的问道:“程将军。你的营地在哪里?” 程晓天不明白陈晚荣的用意。仍是回答道:“就在那。前面一点。” 陈晚荣一瞧。紧靠着陈晚荣选定地平地。他的营地能放到这里。说明他是郭虔的爱将。越是爱将越是好。就拿你开刀了。陈晚荣淡淡地道:“火炮是不是神兵利器。我想见识一下就知道了。若是程将军有意。不坊来见识一番。”程晓天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看着郭虔。郭虔微一点头。程晓天马上就道:“还请陈监军赐教。火炮了不得。一定会让我们大开眼界。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两个讥嘲之意十足地字出自众将之口。 陈晚荣冲哥舒翰一点头。哥舒翰略一打量:“程将军。我看你的营地正好试炮。我们一开炮。必有死伤。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把你地人都撤走吧。” “开炮。什么是开炮?我还以为要把炮兵拉出来和我们单练呢。听说炮兵是龙武军挑选出来的。那和他们过过招。还真是过瘾。”程晓天一想到和炮兵单挑。不由得脸上泛红光。 哥舒翰好象没有听出他的挑衅似的:“开炮。就是我们架起火炮。对着你地营地轰炸。你地营地虽然坚固。不过盏茶时分就会化为废墟。” 程晓天大笑起来:“我程晓天听过吹牛皮地。就没见过牛皮吹得这么大的!驾起火炮轰。就能把我的营地轰坏。扯淡!你以为我的营地是纸糊的?就是千军万马杀来。也能抵住!这可是我祖父的扎营之法!” 程晓天出身名门。他的祖父是唐朝大将程务挺。程务挺能征善战。他在北方时。突厥人不敢滋扰唐朝边境。当他给武则天杀害之后。突厥人好象过节一样开心。大摆酒宴庆贺。最让人想不到地是。突厥人对程务挺很是钦佩。为他修了庙宇。每当突厥人要出征。就要去他的庙里祭告一番。
对战阵之道。程晓天虽不如程务挺。程务挺的本事他也是学到不少。这话说得信心十足。 哥舒翰和王忠嗣对郭虔手下战将的出身来历、喜爱很是了解。一一说给陈晚荣知晓。知道程务挺虽然被害多年。他在北地大军中的威望依然很高。要是让程务挺的扎营之法也是抵挡不住。那么他们就会彻底心服。是以陈晚荣才挑中程晓天的营地。 “程大将军的威名。我是如雷贯耳。我也很想见识一下。究竟是火炮厉害。还是他老人家地营塞坚固。”陈晚荣先来一通客套话。这才话锋一转道:“要不这样。程将军。把你的人全部调出来。你在营里守着。” 程晓天想了想。欣然点头道:“那我就沾炮兵的光了。”嘴角一撇。很是不屑。 陈晚荣当没有看见。心想营地里面人多了。要控制火炮不伤人很难办到。你一个人在里面。不炸死你还能做到。 程晓天一声令下。营地里地兵士全部出营。松松垮垮。三五成群的扎堆。说笑闲聊起来。陈晚荣看在眼里。不由得直皱眉头。和哥舒翰对视一眼。相对摇头。王忠嗣很是不满的眉头一挑。 “陈监军。末将去了!”程晓天打声招呼。大步而去。好象要跳上屋顶打鸣的公鸡似地。 哥舒翰手一挥。炮兵把火炮推了过来。去掉油布。露了出来。 “这就是火炮?咋这样子的?” “铜疙瘩嘛!顶用么?” 引来众将一片议论声。郭虔不住摇头。心想“不就是用铜堆出来的么?用铜做武器。早就是历史了。在战国时代吴起的魏武卒掀开了使用铁兵器地新篇章。朝廷居然听信这家伙胡说。又用铜作武器。真是糊涂!” 程晓天来到营寨门口。站得笔直。表现出了良好的军事素养。右手冲陈晚荣一挥。尖着嗓子道:“陈监军。我好了!” 哥舒翰大声下令:“左队目标:营门左边二十丈。右队目标:营门右边二十丈!” 这样做。是为了不伤程晓天。这是立威。不能伤人。 王少华举着旗帜。大喝一声:“准备!” 炮兵们准备好。炮手就位。 “放!”王少华手里地旗帜挥下。 众将睁大眼睛。准备看好戏。让他们惊奇的是。王少华一声令下。数十个带着长长尾焰的火球出现在空中。直朝营门飞去。 炮弹划过长空。在众将眼里是奇观。惊奇不置。原本很是不屑的郭虔不由得眉头一拧。一双眼睛睁得老大。 “好看。好看。真好看!”程晓天看在眼里。嘴角一撇:“中看不中用。唬唬人还可以!” 话音一落点。炮弹落了下来。火球一个接一个的闪现。轰隆隆的爆炸声响成一片。好象炸雷在他耳边轰鸣一般。震得他耳鼓嗡嗡直响。 尽管他的胆子奇大。也是吓了一大跳。叫声妈呀。最让他吃惊的是。他很是自豪的营寨居然不堪一击。凡是给炮弹炸中处。出现一个又一个的缺口。 程务挺当年就是凭着这营寨。让突厥人吃足了苦头。突厥拿程务挺没办法。只好老老实实在大草原里呆着。直到程务挺给武则天杀害。突厥人才重新滋扰北地边境。 程务挺虽死。他的遗法仍在。北地边军正是凭借他创下的坚固营寨与突厥人周旋。要是没有这营寨。还不知道要死多少唐军。 就是这样在唐军眼里坚不可摧的营寨也是抵受不住。不要说程晓天惊讶得快晕倒了。就是郭虔和众将也是惊奇得眼睛瞪得老大。齐声惊呼:“天啊!这是什么样的利器。威力如此之大。” 就在他们的惊呼声中。第二轮排炮打了出去。营寨又给炸坏不少。 郭虔忙道:“陈监军。快住手。千万不要打了。不能再打了。再打的话。营寨就完了。” 陈晚荣决心立威。哪会听他的。冲哥舒翰一点头。哥舒翰心领神会。大手一挥。喝道:“打!把它给我夷为平地!” 炮兵出征时。李隆基代睿宗犒劳他们唐太宗为李靖壮行的御酒。让炮兵们引以自豪。怀着满腔的热情赶来助战。没成想居然给郭虔他们瞧不起。很是气愤。 对陈晚荣这决定打从心里赞成。发一声喊。又开始打炮了。 一轮又一轮的炮弹飞来。让程晓天受不了。终于咕嗵一声摔在地上。以手捂住耳朵。急急忙忙的逃了出来。 郭虔望着给夷为平地的营地。急得直跺脚:“陈监军。我们错了。我们错了。这还不行么?快停手。快停手。炮兵的弟兄们。我们对不起你们。快停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