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日常狭间
日本,冬木市,新都大桥。 时间很快的流逝掉了,转眼之间,便已夕阳西垂。 十六夜苦着脸和穹乃一前一后的走在新都大桥上,夕阳的余晖照在未远川的河面上,波光粼粼,景色正好。春夏交接时的晚风吹得人很舒服,让人心情舒畅。 可是……十六夜偷眼看了一眼不声不响、面无表情一直往前走着的穹乃,问自己:这个大小姐到底为什么会生气啊? 他的脑子里如同走马灯一样过了一遍今天发生的事情—— 先是去了近卫商厦。 因为Killbear先生的展销会场的地点是在近卫商厦的四十二层。在前去会场的路上顺便拜会了同样在近卫商厦开电气商场的和自己很亲近的柏木叔叔——高崎柏木,据说以前也是藤村组的一员,后来因为某些不方便说的原因受了伤,落下了腿脚不便的毛病,于是就被委派去开店了。不过之前他一直是在新都的电器街那边看店,直到最近藤村组和近卫家的关系有了进展,他才被调到近卫商厦这边看店。 因为也经常去藤村家玩的缘故,所以十六夜对很多藤村组的干部——比如高崎柏木——倒是蛮熟悉的,藤村组的男子汉们也都很喜欢这个聪明的不像小孩子、秉性认真善良的小鬼头,经常带着他去“见世面”,以至于现在很多藤村组的年轻人都把十六夜喊作“三代目”——值得一提的是,虽然藤村家的历史不止二代,但是藤村组建立的时间却是在战后。 说到藤村家,在冬木市,或者说这一地区是流传了很久的豪族,传闻冬木市的很多地产、公司甚至政府人员都与藤村家有所牵连,而藤村家的势力——藤村组,则是这一带最大的黑道势力。 当然,和中国的黑道概念略有不同的是,日本的黑道与其说是黑社会,倒更像是个居民自治自立会之类的东西,是人们自发的推举藤村家而成立的一种组织。比如藤村组,负责与外乡人进行接洽,也负责本地人不受到外来人员势力的侵扰;对一些不诉诸于法律但是约定俗成的社会习俗的维护;每年的神社祭典也是他们出面举办的,包括游行啊花火啊摊子的秩序维护啊等等。当然,虽然说是这样,一般作为普通人毕竟还是会对黑道心怀畏惧,关于黑道收放高利贷啊逼良为娼啊买卖毒品啊之类的传闻十六夜倒也听过不少。好在藤村组似乎没有这种恶习,大概是因为当今藤村组的当家——藤村雷画是个真真正正的恪守武士道的男子汉吧!而卫宫家之所以会和藤村家这种高门大户的豪族世家扯上关系,似乎也是因为雷画曾经受过切嗣的恩惠,生性耿直的雷画自然是要涌泉相报的——卫宫家现在的这幅大宅。正是以非常便宜的价格从雷画那里收购的。 两家关系亲的跟一家人似得,大河几乎是把十六夜和穹乃当成了自个的亲弟弟亲meimei一般的照顾,也不知道当年切嗣到底对雷画有过什么恩惠,值得他如此报答。 ……啊,一不小心想起了不相干的事情。现在最要紧的事是穹乃为什么生气,快想想,在去藤村家的电器商场拜会了一番柏木叔叔之后自己还做了什么呢? 十六夜冥思苦想。 之后…… 在去会场的路上遇到了远坂凛同学,她在小学的时候还跟自己关系挺好,结果上了中学之后就有些疏远了。她似乎在购置艺术品的仿品之类的东西,看到自己的时候一幅很受惊吓的样子,自己问她在买什么她也支支吾吾的……不过因为她看的那家店不怎么样,所以自己带了她去另一家店——和藤村组的小哥们在这附近闲逛的时候发现的,里面似乎有很多二手的工艺品,虽然便宜,但是样式很好,保存的也很好。 ……再之后。 遇到了在陪着meimei买衣服的慎二。樱那孩子还是一副很胆小怕生的样子,在自己和慎二说话的时候躲在慎二后面不肯出来,不过最后摸她头夸她最近变得大方很多的时候她也没有抗拒,很开心的样子。虽然因此被慎二大骂“不要随便sao扰别人家的meimei”,但是十六夜还是觉得有机会应该多鼓励一下樱。 ……再然后呢? 再然后就一直陪着穹乃了,逛了一圈Killbear先生的展销会场之后和她一起去了咖啡厅,要了果汁和小蛋糕当作午餐。但是那时候穹乃似乎就已经在生闷气了,脸色很阴沉的样子,所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一直陪着穹乃漫无目的的乱逛……结果走着走着才发现穹乃是要走路回家的样子。 啊啊啊,头好痛啊!十六夜抚着额头无声的悲鸣着,自家的meimei这是进入叛逆期了吗? 这气氛也太差了吧?总感觉要做些什么。 于是他一溜小跑的窜到了穹乃面前,但银发的少女不声不响的走着,好像绕过障碍一样绕过了他。 “诶?穹乃,等等我啊!look!这有好东西哦?”十六夜献宝似得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他在展销会场趁着穹乃不注意偷偷买的Killbear先生的限定扭蛋。似乎是木制的,相当少见的样子,价格也与稀少程度成正比的昂贵——好在十六夜自己平时打工的小金库还足以支付。 穹乃停下了脚步,伸手接过十六夜手中的盒子,可是没有打开看,而是皱着小小的眉头瞪着十六夜,红宝石色的双眸中倒影着自家慌慌张张的哥哥的身影。 “你现在把它给我,”她的声音就好像蔚蓝苍穹的息风一样澄澈淡漠,不过说出来的内容可让十六夜大惊失色,“等到了家里,吃完饭,你还有什么东西准备给我呢?” “……诶?”十六夜试图装傻,不过穹乃的问题相当尖锐也相当现实。 “唉。”穹乃很少见的小小的叹了口气,她把散到面颊的银白发丝捋到耳后,接着把双手抱在胸前,“你啊。每年都要和切嗣准备一次【乔迁新居纪念日】,来庆祝我们搬来的那一天。之后每年这一天的晚饭之后你都会送我和切嗣礼物——去年给我的是个挺大的泰迪熊,前年是一只HelloKity的马克杯,再前年……” “……诶。”十六夜讪讪的挠了挠头,“你知道啊……我还准备给你个惊喜来着……” “我又不是傻瓜,怎么会记不住这种每年都做的事情。啊,这个是,楠木做的……?这不是那个不仅限定了数量还限定了仅限在本次展销会才能取得的【超天然系Killbear先生扭蛋】吗……?”穹乃轻轻伸手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也微微吃了一惊,“你……该不会把上个月打工赚的钱全部花了吧?” “诶?你在说什么!”十六夜装傻摇头,“这是切嗣给的钱哦?再说啦,这也不算很贵,穹乃不是很喜欢吗?喜欢就好了啦,钱什么的反正平时也没有花的机会啊!” 穹乃怔怔的看着手上躺着的小小玩偶,她其实很清楚,为了每年的今天这个纪念日,十六夜都会提前一个月去打工兼职,每年都会用兼职的钱给自己买礼物。 少女其实很想告诉他,自己不需要这些。但是看着这样的少年,话语溜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穹乃轻轻咬了咬嘴唇,转过了身。 “笨蛋。白痴。傻瓜。”她用小小的声音骂道。 “穹乃?穹乃?”十六夜在她背后很心虚的喊着,“你还在生气吗?抱歉哦,我不知道哪里做的不对……如果能告诉我的话就太好了……那个,你晚上有什么想吃的吗?” 真是笨蛋。穹乃心想。这家伙为什么总是做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明明是个男人。 为什么,看到他和那些女孩子一起亲密无间的样子,自己就会感觉不舒服呢? 明明跟自己没有关系吧。 为什么会在乎这些呢?是因为是自己的名义上的哥哥,所以有了独占欲吗? 想到这,穹乃撇了撇嘴。她才不会承认自己对自家哥哥有什么独占欲呢。 那,还是说,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自己真的有些……喜欢上了这个家伙? 才不会呢。穹乃告诉自己,男人什么的,太讨厌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穹乃侧头看着渐渐沉入海平线的落日,嘴角轻轻翘起。 有点开心。 …… …… 等到十六夜和穹乃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了。 “火锅,火锅!”切嗣风风火火、忙忙碌碌的把一盘盘食材端上桌——特地说明一下,为了吃火锅,卫宫家专门把和式的小矮几换成了中式的圆形餐桌,当然,这也与每次都有很多人来蹭饭的缘故有关。至于来蹭饭的人嘛,比如说藤村大河,藤村大河,或者是藤村大河。 火锅的好处在于,基本上不会与什么人的口味冲突,即使有冲突也可以靠油碟来调和,食材的选择上也非常丰富,最重要的是——即使是切嗣这种料理门外汉也可以做得好。预先煮好的高汤、网购的火锅调料包,以及电磁炉,只需要这么几样东西,就能做出让人吃的满头大汗的火锅。 所以就算是十六夜出门,也可以拜托切嗣在家里把提前准备好锅底和汤的火锅放到电磁炉上加热、把食材放进去就好。 “大河姐!”十六夜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一只举着筷子偷偷夹牛rou的手,手的主人是一个剪着短发、模样俏丽的女人,正是藤村家的独女,藤村大河。 “呜……干嘛啦!人家连一片rou都不能吃吗!明明是人家从家里带来的!”藤村大河眼泪汪汪的看着十六夜,委屈的像个小女孩。 “……不、不是啦!”十六夜郁闷的回答,“锅子都没烧开,而且雷画爷爷也还没到呢!” “管那个死老头子干嘛!”大河撇着嘴说道,“人家在家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大河jiejie,稍微等一会儿吧?”一旁帮忙摆盘的穹乃接口,这位银发的小小少女刚一说话,大河竟然就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这家伙……是大河姐你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里吗……十六夜看着这诡异的一幕,一边继续调着油碟一边在心里吐槽。 锅子很快就烧开了,十六夜家的火锅是很传统的鸳鸯锅,左边是浮着葱白、虾干、菌类的白汤,右边是漂着花椒、八角、红椒等香辛料的红汤,桌子上围绕着火锅摆满了食材,如羊rou、牛rou、对虾、鲜菇、腐竹、豆皮、竹笋、猪肚、海带等等。 “啊啊啊人家好饿哦!老头子怎么还不到嘛!”努力忍耐了二十分钟的大河气咻咻的拿着筷子丁零当啷的敲着碗表达不满,“我们先吃嘛!” “嚯,小老虎,你中午不是在家里吃的蛮多的嘛?怎么又来卫宫氏这里喊饿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头子我故意不给孙女饭吃呢,哈哈哈!”正当大河抱怨之时,一位白发白须的健硕老者出现在了饭厅门边,正是藤村组的老爷子——藤村雷画。 “老头子你好慢啊!”大河噘着嘴说,“叫我们这么多人等你一个人,羞!” “没有没有,我们晚辈等等长辈是应该的。”十六夜赶忙打圆场,穹乃也起身准备给雷画倒茶:“雷画爷爷您还是那么精神。” “啊哈哈,这种小事哪里用得着麻烦我们小穹乃,我自己动手就好了!”雷画老爷子爽朗的笑着接过了穹乃手中的茶壶,顺手想摸摸穹乃的头,却被穹乃轻轻巧巧的往后一躲,雷画不以为忤,只是怔了一下,随即捏了捏自己的胡子哈哈笑道:“嗨,我却忘了咱们家穹乃的习惯——” 穹乃对男性有着极大的恐惧感和厌恶感,她这个心理问题在场的众人是都知道的。 “对了,小穹乃,说起来这次爷爷来晚了,还和你有关系呢!”雷画一边落座一边兴致勃勃的说着,“前些天去和近卫家的谈生意,听说了京都神代家的传闻,我就顺势查了一下——小穹乃,你还记得你母亲的名字吗?” “……” 热闹的气氛突然冷了下来,对于卫宫家来说,尤其是这个庆祝“卫宫家正式成立”的日子里,雷画询问的事情可不怎么合适。 “爷爷!”大河横眉立眼,“你干嘛啦!啊,穹乃,不要在意我家这个笨蛋爷爷喔……” “没有关系。”穹乃淡然的说道,“雷画爷爷一定有他这么问的理由吧?我的母亲,名字是神代美伊子。” “果然呐。”雷画点了点头,“最初听到神代这个姓氏我还以为是巧合……你们知道京都的【赤眼白发之神行者】的传说吗?” 见到众人摇头,雷画砸了咂嘴:“我还以为这个传说很有名呢,来,我们先吃,一边吃一边说吧!” 众人面面相觑,大河欢呼了一声,手中的筷子向着牛rou夹了过去。 “我开动了!”卫宫切嗣、十六夜以及穹乃三人倒是很规矩的先双手合十,然后再去夹菜,场上的尴尬气氛一时间倒是消散了不少。 雷画夹了一片猪肚,一边在滚开的红汤里涮着,一边说着:“说起赤眼白发之神行者的故事,那是京都一带相当有名的传说。” 相传,古时有个将军,横征暴敛,对待人民非常残暴,经常以虐杀百姓为乐。天皇派人讨伐他,也被他多次击败。正当大家陷入绝望的时候,出现了一位浪人—— “啊啊,我知道我知道!”大河嘴角流油、兴高采烈的喊道,“这位浪人杀死了这个将军,帮百姓们除掉了一害,对吧!” “是你说的这样没错。”雷画点了点头,“不过你要知道,在古时候,将军们的权威是绝对的,武士和浪人们最大的梦想就是被将军们收为家臣。即使将军死,也应该死在另一个将军派来的武士的手下,而不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浪人。” 于是,那个浪人被后来的、想要讨伐残暴将军作为武勋的另一位将军捉住,并处以极刑。 他死的时候,明明是秋天,樱花却全部盛开了;明明是晴天,却响着隆隆的雷声。人们都说,天神都为这位英雄的冤屈而感到震怒。 “啊!好讨厌的传说!”大河噘着嘴说,“将军好讨厌!” “……的确,很讨厌。”一直没说话的切嗣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哈哈哈,老朽可还没说完呢!”雷画哈哈大笑,一边嚼着蘸了香油蒜泥的猪肚一边继续说了下去。 当地的百姓为了纪念这位英雄,自发的建立了一座神社,用来祭奠这位英雄。就在神社落成的那一天,杀死了浪人的那位将军又带着士兵包围了神社,并且宣布祭奠浪人的百姓全是匪徒逆民,要被逮捕——其实,他只是因为嫉妒才这么做罢了,不过区区贱民,杀了也不过就是杀了,能怎么样呢?谁要叫他们和伟大的将军过不去呢? 但就在这时候,被大家推举为神社巫女的女孩子从神社中走了出来。 她有着银白色的头发和赤红色的双眼,她一抬手,天地之间便暗了下来,狂风肆虐。 这位巫女身上寄宿着神灵的力量,神灵们对将军而感到愤怒,因此让巫女代替祂们惩治将军。 巫女让天空中落下了火焰之雨,将将军的部队砸死砸伤无数,又让大地裂开,把将军和他的残部们吞噬。 人们认为这位巫女代神而行,所以…… “据说,这就是神代家最初的来历了。” “京都的神代家啊……”切嗣放下了筷子,似乎猜到了什么。他皱眉看着雷画说道,“不过,这跟我的养女有什么关系吗?” “切嗣老弟,你生气啰”雷画也放下了筷子反问道。 “……不,我没有。”切嗣顿了顿,好像没发生任何事一样继续往锅里涮着羊rou片。 “哈哈哈,别急别急。事情呢,是这样的。神代家自古以来都是以女性作为核心继承人,而据说他们家的三女在多年前与人私奔,和神代家断绝了关系。” “我去和近卫家谈生意的时候,听闻神代家的长女因为疾病而亡故,二女也因为事故在上个月刚刚去世。” “所以神代家现在在四处寻找那个流落在外的女儿,不过听说……那个三女也已经去世了。但是就在前些天,他们似乎又有了进展——据说三女也有一个孩子,还刚巧是个女孩子,可惜也流落在外——” 雷画眯着眼说,“他们应该很快就能顺藤摸瓜的找到冬木这边来,可不要小瞧那个神代家的势力啊。不过呢,老头子我在这边多少也是有几分能耐的——哈哈,毕竟也这么大岁数了,倚老卖老也有很多人给我面子呢。所以说,如果神代家的那些家伙来找小穹乃你,你又不愿意的话……”他放下了筷子,望向穹乃。“我,也可以帮你把那些烦人鬼挡回去唷。” 餐厅中陷入了比之前更长久的沉默,即使是大河也没有办法插科打诨消散这种气氛了。 大家面面相觑,最后视线集中到了穹乃身上。 是要继续在这个家里生活,还是回到原本的、强盛而富有的家族里作为继承人生活呢? 十六夜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但是到底也没说出什么。这种事,只有穹乃自己能决定,他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哥哥而已,有什么理由劝阻她奔向更好的生活呢? 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穹乃重新拿起筷子,开始自顾自的夹着竹笋和蘑菇在白汤里涮着吃。 “大河jiejie,雷画爷爷,你们也吃啊,可不要放久了。这可是父亲好不容易做的呢,哥哥昨天准备火锅料也准备了很久。” “……”十六夜傻乎乎的看着穹乃,卫宫切嗣也呆楞了。 这个穹乃,在说什么啊? “啊,小穹乃你说的没错呢,哈哈哈哈,来来来,吃,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无关事儿了——反正那是别人家的事情,对吧”雷画稍稍一怔,随即哈哈大笑。 穹乃的意思很明显了。 这里有她的父亲,也有她的哥哥,所以——雷画说的,是别人家的事情,和她没有关系。 “虽然不知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不过我现在真的饿了!我开动了!”大河左瞅右瞅,松了口气,她终于逮到了重新大吃大喝的时机。
“……”卫宫切嗣从呆楞中回复,他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也开始继续夹菜涮火锅吃。 “大河jiejie,你多少吃点素菜啊!” “切嗣老弟,我们喝点” 那天,卫宫家这顿火锅,一直闹腾到很晚。 ———————————————幕间————————————————— 埃菲尔铁塔,最上层瞭望台。 宽阔整洁的瞭望台,现在已经变得伤痕累累。地板上满是深深的伤痕,墙壁窗户被炸开了一个直径五米的大洞,人偶的残骸零零散散的分布在瞭望台的角落,好像人类的尸骸。 少女仍是最开始那副模样,不见一丝疲惫慌乱,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变动。相反,四个面具男子则是人人带伤,少了一臂的、面具被鲜血染红的、倒在地上站不起来的—— “呼呼,真不愧是【外域天使】啊……这完全不讲道理的魔力和魔术……咳咳……”男子艰难的说道,“就算是四重的固有结界,对你来说也起不到最基本的压制作用吗……” “很有趣的构想。”少女不复慵懒妩媚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杀人者的冷酷与淡漠,“把自己当成零件,支配着四个和你自己完全一致的人偶,这种技术,在你们的组织里也是相当不错的水准吧。不过,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哈哈哈哈哈咳咳!”男子笑的咳出了血沫,“的确毫无意义。你这怪物,居然可以那么轻松的让时间任你心意的前进和倒流……喂,但是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少女没有答话,身影一分为四,分别走到四个再无还手之力的面具男子身前,手中的燧发枪对准了他们的头颅。 “我啊,本来就是炮灰!” “砰!” 血液和灰白的脑浆溅射而出,出乎意料的,分量比普通人的要少很多。也难怪吧,毕竟是分为了四份。 “哎呀。”金红异色瞳的少女可爱的、但又无比冷酷的自言自语道,“应该吃掉才对,怎么就杀了呢?唉唉,浪费——” “算了,‘食物’有的是。”再看了一眼狼藉的战场,少女有些意兴阑珊,转头便打算离去。在她走到被人偶以怪力击破的墙壁空洞前、准备一跃而下时,少女扭过头,嘴角上扬:“的确,有的是啊。” “自高自大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你真的觉得可以轻松的把我当成食物吃掉吗?”在阴影中,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破败的门厅走入瞭望台,在他身前身后,簇拥着数只犹如狼犬一般的漆黑生物。“初次见面,尼禄·卡奥斯。” “……”少女并不开口,只是审慎的端详着眼前的敌人。毫无疑问,眼前这位西装革履犹如上班族或者哪里的大学老师的中年男人,就是刚才的“炮灰”以生命拖延时间而等到的援手么。明明外表上是这样,但是在面对他的少女眼里,这个中年男人却像深海一样,危险而不可测、巨大而深厚。 老实说,是不想作为对手的存在。毕竟对于少女而言,只要安安分分的收集,就总有一天能抵达目标吧,这种没有百分之百把握战胜的对手,是她最讨厌的。 但是走不了。 这个男人不知道做了什么,在他出现的一瞬间,整个瞭望台就被什么东西包裹住了——大概是“结界”一类的东西吧。 那么,就只有战了。 战斗在一瞬间展开。 漆黑色的魔犬倏然化为一滩黑泥,随后消失无踪——下一刻,一颗狰狞的头颅从少女身后的阴影中浮现,悄无声息的张开血盆大口、白森森的尖牙利齿凶狠的朝着少女的小腿咬去。 “没礼貌。”少女好像早就知道了似得,枪管如风一般塞进了魔犬张开的大嘴里:“我觉得,这个比较好吃。” 一声枪响,魔犬的头颅爆开,化为黑水。大概这只狗本来就不是生物,而是由魔力制造出来的某种东西吧?但是很奇怪的,少女确实在这些魔犬身上感受到了生命的气息。 可现在不是疑惑的时候,如果敌人有什么手段,接着便是了。对于有cao纵时间能力的她而言,没有什么是越不过去的坎。 同一时间,数只从阴影中显现而出的魔犬的头颅全部爆开。 “精彩。”男人鼓着掌,“好快——还是说,我和我的小宝贝们对你来说太慢了呢?” 他可看的很清楚,自己的爱犬被燧发枪爆头的时候,少女根本就没有动。并不是他的动态视力不足以看到少女的动作,而是少女的攻击本身就不能以“速度”来形容。 正确的说法,大概是在刚才,这一区域的时间被停滞了吧? “不过,既然能停滞时间,你为什么不杀我呢?” “你猜?”少女这时才露出嘲讽似得笑容,“这就是所谓的援军?” “是啊,看来有点遗憾,”尼禄·卡奥斯推了推眼镜,“看起来我们都觉得彼此名过其实啊。” 不是不杀,而是杀不了吧。毕竟,尼禄·卡奥斯本身就是具有不死性的存在。 “对了,你知道爱尔兰人的诗歌里面所传唱的影之国女王斯卡哈吗?据说,她座下的猎犬,是不死不休的怪物——因为斯卡哈本人就是死亡的国度的女王,所以她的猎犬大概也和死亡的使者具有等同的意义吧。最重要的一点是,斯卡哈的猎犬是没有死亡这个概念的,本来也是嘛,已经死了的东西还要怎么再死呢?” “!!”少女这才惊觉,不知何时,被杀死的漆黑魔犬再次成形,并将她包围其中,然后一跃而起,生满密密麻麻利齿的大嘴几乎张成了一百八十度,朝着她袭来! ……这个男人是傻瓜么,即使是不死,又能怎样?少女如此想着,左手中的燧发枪枪管如刚才一样塞入一只魔犬嘴里,右手将燧发枪如棍棒一般使用、轰然将跳跃至半空的魔犬砸落——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而已,而对于执掌时间的少女而言,瞬间即是永恒! “啊!!!”完全出乎意料的,恶犬的行动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暂停”而停滞,依旧迅速而凶猛。在完全没有预料的情况下,还没有反应过来,少女的左右臂就被恶犬咬住了、左右腿也分别陷入黑色魔犬的口中,如果不是体质远超常人,恐怕被咬住的一瞬间,少女的手臂与腿就会被撕裂开来吧。但即使是魔像,也难以承受幻想种魔犬的咬合力,下一刻,少女的身体被恶犬狂暴的撕咬出了巨大的半月形创口!四只魔犬的力量完全超乎想象,少女的四肢已经完全动弹不得了。 “嗯?很意外吗?”尼禄很无聊的看着刚刚被少女爆头的魔犬缓缓恢复原形、又猛恶的冲上去撕开少女娇嫩的腹部,“说实话,我可比你意外的多了。没想到,屠杀了十几万人的【精灵】会这么弱啊。哦,虽然你的能力——该说是魔术还是魔法呢——有些规格外,但是这个世界上,规格外的家伙实在太多了啊。” “作为你自愿变成我的宝贝们的食物的报酬,我就告诉你为什么你会落到这番田地吧。其实呢,要说原因也是非常简单——” “代表着【死亡】这个概念的魔犬,本来就是不受时间能力影响的生物吧。万物有始有终,死是一视同仁的,不论经过多么漫长的岁月,死亡都会抵达——” “所以,死本来就不受时间的控制。我倒是没想到,只是稍微迷惑你一下,你就真的没有防备了——喂喂,还能听得见我说话吗?诶,听不见了么?那还真是遗憾,难得有机会向人讲课啊。” 西装革履的男子站起身,对已经化为一滩模糊血rou的尸骸叹了口气。 “像你这样的家伙,还有九个吗?真是的,到底是因为什么,你们才能存活至今?我可是连三分力都还没用,用电影来比喻的话,就是完全的NG啊。” “算了,还是先去找魔术协会的家伙们要报酬吧……”尼禄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伸出了左臂,呜呜咽咽的抢食着的魔犬便顺从的化作了黑泥一般的东西,融入了他的身体。随后,是一只硕大的黑色蛞蝓、从天花板上啪嗒的掉下来,也与他融为一体。 “是么,原来维持结界的也是使魔啊……”少女的声音犹如吟唱一般轻轻响起,如果不是尼禄的听力远超常人的话,大概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吧。 “?!”尼禄面色一变,迅速转身。然而,刚刚还在那里的血rou尸骸,已经悄然消失不见。 …… …… 无休止转动的时针,距离【Fate】,还有半轮。 注:尼禄·卡奥斯,型月世界中死徒二十七祖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