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自痴,自怜(二)
竟是那样地伫立良久,是一阵风,淡淡的寒香,却掺了痴味,女子识得,那人亦记得的。那是血的味道,是女子的,一直记得。便是玉璧中红光一闪,人步了过去,是眼里的红光,红光化了暗,竟许久的暗,一直静着。人并不觉了身旁人的声,她是在的,你的血安着。闻了缓缓中水的声,花的香愈来浓了,然是忽然间霏微的幽光,眼里失了暗。 原是一处水潭,蓝幽幽的潭水,潭的外是圆环,血溅的,然而悬空处竟是那样的一朵红花。她像是一直凝眸于你,你看了过去,竟是相识的,你惊,女子语:“是血糜花,不要多看她,会失了理智的。”你点头,你不看,她却依然看着你,你道:“我曾听闻,血糜花生了苦沦潭旁,她却是没有根的,平白无故地生着,长着。她又是最喜欢生人,只欲牵了人身上,那人便是她的根,她或者毁了,凋了,那作了她的根的竟也是这般。” 女子缓缓步了过去,她笑,她却语:“并不是他人,只那一人是她的根,根枯了,她却也是身碎的。”李柱子忽然惊,女子已经在了血环外,她伫着,看着那痕血,她笑,她的语:“这血痕便是苦沦箍,人一旦入了便就再回不来。”她只像是笑着,纤手中的血痕李柱子从未见得,花见了,花却动了,竟是血痕中渗了的一滴血,血溅了,作了烟,血的烟。那花似不忍,她却无法,是那一缕摄心的风,风里烟笼了去,那花食着,她并不愿这样的血。 花好不容易噬了那血,血作了她的血,花愈来地艳,渗了血来,亦是一滴。潭水却颤的,只满眼翻上来,女子笑,轻语:“苦沦潭里往生血,往生血里苦沦潭。”便又一缕她的香,白花绽了,没了血里,那血才是寂下来。血似极冷的,那花颤着,抖着,她枯了,花而合。 然花又是血里催出来,枝败了,她像是最后的生机,她落了过来。女子立着,她却伸了手,是那道血痕,花见了的,花是寻得了生,花越发枯了下去。那血糜花却散了,她像是躲着,苦倩花已经落了,她触了血痕,她却不止,女子的齿痕,枯枝扎了血里。是一瞬的蒙蒙血意,李柱子忽然见了枯枝,那人的血竟又是疯了,枯枝却活了。竟是满枝里密密麻麻血的丝,血并不肯漫了,是那样的缓缓。花渗进了血丝,花笑的,竟是如静夜中花放,那样一朵的血红,夜不该静,那是女子的血。 只像是良久静着,雾却萌了,作了烟,血色的,烟化字:花催而人生,花凋则人亡。血糜花又现的,她却静了女子之旁,她看着,是那雾里她记得的痴咒: 三魂未必徒生相,七魄并非了作雯。 雯消雯影雯褪幻,幻灭幻踪幻究相。 相催花开花折人,折人且罢花啖血。 血漫魂飞终魄散,人谢花凋浸往生。 ——《往生痴咒》 是那一时花的寒香,香却淡了,眼里的血光飞散,并不有暗,人至了情痴阁。却那夜的衣掩的,遮了,血的痕,血的浓并未散,李柱子只问语,那女子却摇头,她却忘了那人留着她的血。 便又是玉璧中的温光,人至了冰晶道,满眼的绿芒幽尘,是“无悔道”,满眼的绿尘:无悔道,心意决;毋悔然,方回头。闻了流魂的尖声,人听得,人并未回头,人却只伫着,人才回想。李柱子忽然笑,他道:“也不知今时之后会不会又回了这情痴海?”那女子亦是立着,她语:“师弟怎想?”李柱子只笑,并不语,却道:“师姐呢?”女子亦如此,却是那人手中多了一物,是木簪子,他道:“这是师姐寻觅海里踪道时我雕的,李柱子谢过师姐。” 女子惊的,她摇头,她心里失了话语,接过了那支乌檀木簪子,檀木的香。竟是情痴海,幽光,荧光,海水而静,潮去潮来,然是风缕的,那人伫着,望着,竟是自己。却是发簪上又有雪,漫天的,素荷绽了,还有离愁树,那一朵绽着的苦倩花,那一人低低跪着,花竟是不苦的。 人却是笑了出来,只眸里木簪子,她语:“好美的簪子,我却很少戴她。”那人听着,流魂中忽至的光芒:纵是情痴,流魂生往,轮回意执,永世之堕,苦海痴情。 那女子竟笑的,她却不再浮想,她往了前处而去,起了雾的,那人的声:“相催花开花折人,折人且罢花啖血。血漫魂飞终魄散,人谢花凋浸往生。那往生痴咒还是不去念她,痴她地好。”雾里的女子并不止,她依然而笑,她却是点下了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