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人杀之(一)
不曾有风的,不知何处飘来了幽香一股,幽香很浓,像是梦境中香炉生了烟,古檀香最意浓的,古檀香比不得她。夜风那时亦飘来一缕,幽意只更浓了,像是九幽里不该漫了的摄心香,只醉人的。人本该醉了,小蛮与小粉伴着幽意入了眠,却人的不肯,青年一惊,幽意竟也是一怔,只像是看了二人,才她又飘的去。紫云是见了柱子眸里的意,她只笑,她忽道:“柱子哥,是子夜霭荷,她也来此处了。”那人依然惊,他似曾几分相识,他却记不得了,他只道:“我听说摄心香是醉人的,人逢了便就入了梦,却未有的困意。”他又看了身旁已是入眠意的小粉与小蛮,他终究不曾明白的,紫云却笑,语道:“柱子哥别想了,有人会入眠,但有人不会,我们去寻她吧。”李柱子闻了只点头,呆呆所立,看着夜影,他痴了一般。 九幽里有摄心香,哪怕是人魂亦因此而醉的,人魂只愿避着她。她亦欢喜清宁,只子夜才醒,散了其香,她却也是会离了九幽,她孤身游荡。她来到世间,她化作花,子夜里霭荷,子夜静初时方绽,然而花绽了,她却弃了花而去,花残败落,于她无关。她并不怜花惜花,也并不有人知道她为何而来,人大多信缘,她不信,子夜里人言的缘分人她从来不见,人只都闻了香又眠了去,不过觉着花香浓郁,并不知是她。今日原本如此,却并不如此,有人未曾生了梦意,她亦伫着看清了二人,她才离去。 世间有朱凤丹,人服之伴其烟霭,容颜定格那处,长久如眠。人皆往之,女子居多,然此丹并非常处可得,子夜花开,轻颜,轻痕一朵的霭荷。荷像是弃了,败了,只那一时开着,缓缓而合,不过只一炷香她的芳尽,她身碎,散了埃尘。见了此荷的人很少,此荷并不能入得灵弥盒,只像是世间之外花物,见了的只像是影,一道缥缥缈缈花的影,或者是人的。却又无故中幽香绊着了人,人只听闻曾有这样的霭荷,未有人见过,见过的也忘了。但有人拾得花残的最后一抹,曾有炼丹人路过此处,恰是幽香飘了去,人并不眠,人因而得之,也才有了梦境一般子夜霭荷的轻颜轻语,残身化了的朱凤丹。 幽香渐远了去,不存了眠意,小蛮与小粉未醒,也并不惊醒了她们。幽香而散,荷却有她自己的清意,觉了近时见了月色中静着的一处深潭。潭中有些清雾,雾并不遮缓而透着的清光,见了她,如玉宛然的,霭荷那般半没了水里,水影轻轻而摆,她亦随着翩翩。难得的景,花方开始绽,竟未至了败,人那时止了下来,潭边处坐定,紫云笑了的,她轻语:“柱子哥,花合了。”李柱子听了只点头,眸里剩了花,他不知何故地笑,或者花亦笑她自己。 最美不是芳花初绽,亦不是花开然如锦,美不是花的颜,亦不是花的容,花是有其心的。心方是凋了,花便也折摧,那一时香消风残,剩了干了败了的靡颜,最是美的。于此,铭于心的不再是眸里嫣容,花繁扑眼也再记不得,那忽是的风里糜意,你然伫足,你竟伤楚,原来花枯了,败了,那竟是花的一生,你从不觉了的一生。 后来花真是合了,红光里血玉鼎现了,清雾散了去,风里再没有那股清意。丹香四溢,竟也是幽的,原来不曾消了去。紫云倒是生了梦境,醒了时天色有些淡了,那时候李柱子恰是收了鼎,便是见了那八粒的朱凤丹。她并不十分喜意,她只看着白里透着红意些许的丹丸,她淡淡而笑,她道:“柱子哥,你说该什么时候服下这霭荷丹?”柱子已将手中那粒装了玉瓶中,只道:“都言芳年之容时服下的。”紫衣少女听着的,她像是细想,她却摇了头语:“兴许紫云用不到朱凤丹的,紫云还是喜欢白玉丸。”人只惊,笑着轻敲了眼前少女,才道:“你总这般爱痴语,按理你这年纪该是幻语,抑或梦语颇多才是。”紫云听了只嘟了嘴,竟又是笑,才摇了他的手,语:“柱子哥不懂的。”那人真是不懂的,若是他懂了,他或者就不是他了。他只将玉瓶安了紫云手里,紫云忽然又语:“竟是不觉里遇着霭荷了,柱子哥你怎样心思?”柱子只笑了,想了道:“好似悟了大道里言的‘玄’之一字,万法没有必然,却又偶然的偶然。”少女听了只又嘟嘴,摇着他的手,她却笑,她低语:“悟了道如何,道之后又作何,到底不是因这个来的。” 人只又入了眠,未醒之时已经闻了粥的香,虽是生了梦里,人却知道忙碌着的柱子哥,人因此梦里露的笑颜,人也是心里安的。后来香味愈浓了,小蛮隆着的肚皮消了去,她只脑袋一动醒了过来,她却顽意的,故意似地把小粉也催了醒,然她又是知紫云仍然睡意,她只是轻轻的,似蹑手蹑脚一般吵醒的小粉。柱子看在眼里,摇头时小蛮又蹑足一般至了棕瓷小锅旁,只轻轻朝着柱子舞足,人却道:“并不是那样吃的,不然哪够你吃的,你自己去找野果吃。”血红小物听了只气愤的状,竟是几对细腿插在愈是rou意的腰间,她亦不看了那人,小粉并不明白,只嗤语,小蛮却不应。却没想到那人接着处也是无了话语,只添着小柴,便小蛮小目中偷着看了柱子,又瞧了还未醒的紫衣少女,才故意拉了拉小粉,只嗤语时向着青年舞了几番足,那人摇头,语道:“就知道你想吃烤鹿rou了,等入夜了再给你做。”如此小蛮才蹦跳几下,又是跳到了小粉背上,才指挥小粉入了林子。 两小物拖着野果回来时粥味最浓了,紫云已经醒来,她自跑到潭边处清洗,日光洒了下来,她像是避着光,她转过身来,她的柱子哥已经盛了粥,她却远远地喊:“柱子哥,紫云想喝米粥了。”她自那里喊,那里笑,柱子亦看了她去,她只像是闹着,良久笑着。她的笑,她大概该喜,没人知道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