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衣剑客 寂寞如雪
洒满落日余辉的青衣湖畔，一个看起来十八九岁的青衣剑客，悠闲地躺在墨绿茂密的杂草丛上，修长晶莹如玉的左手食指，漫不经心地一曲一伸，一道青色的冷冽剑气便弹射而出。 他仿佛永不厌倦这小游戏，双眼却目无焦距的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目光消失在远方的杨柳林子里。好像觉得太过冷寂了，便弹剑做歌道： 五十弦断又何尽,阴晴圆缺怎低吟。。。风雨无意群英零,孤芳自赏顾怜影。。。仍记当初,燕复来，人面何处。。。一切照旧,鱼尤在，绿波东流。。。古道新风散旧蓬,断笛满月忘残筝。。。天暗也,幕裹苍穹者，裁为衣。。。天亮也,光长万丈者，挥作剑。。。 断断续续，不循格律，不拘乐理，没有舞袖流觞，没有琴瑟相和，只为尽兴。歌罢良久，青衣剑客有些不耐烦，甩了甩发髻问道： “大叔，好无聊啊，你想好了没有？我还想找点乐子去呢。” “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是吧，现在竟敢开始打我的主意了。” 这时才发现青衣剑客身后，几丈远的长蒿杂草丛中，竟然还埋着一个人。 说话声音不大，却宛如在人耳边清晰响起，显然他的内家功夫已经到了极其高深的境地。 “唉”，青衣剑客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依剑站了起来，身躯挺拔，虎背鸢肩蜂腰。 右手拍了拍身上的草芥，左手拿剑平伸在胸前，像是深闺怨妇般凝望着尚未出鞘的剑。 在那一刹那，青衣剑客所有的精气神，仿佛都汇聚在了那把剑上，长剑宛如呼吸一般，在剑鞘轻微弹跳，心满意足的发出一声长啸。 青衣剑客稍微一抬头，这才看清他的相貌，目若悬珠，双眉如峰，带有几分清秀，却有说不出的韵味包含在里面，是百无聊赖还是。。。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青衣剑客吐气如剑地说道，露出与年龄极其不相衬的萧索表情来。 “屁的寂寞如雪，**的才多大啊就开始感叹人生来了。不是我把你带回来还不知道你在哪里混饭吃呢。” 青衣剑客侧了侧了头,沉吟了片刻，似在回忆那沉淀的往事。 “我八岁便已是十大胡同的乞儿王，十岁在红梅馆sao人****那偷营生，十二岁已经是江南第一楼的跑堂倌儿。在跟了你后，习武六年，灵犀剑诀已然大成，前几天刚依仗雄厚真气，强行突破了灵犀剑诀的第八层，灵犀剑诀到此就没有了后续功法。再说凭借灵犀剑指。” 那青衣剑客说到这有些自得地望向那之前，不停弹射剑气的左手食指，骄傲的说道： “没有敌手，这个江湖对于我来说还有什么意思？” 远处那声音沉默了下去，夕阳也随之暗了下来，余辉不再是金灿灿的，染上了几分暗红的狰狞，西边卧伏的群山，好似嗜血的兽群。 六月的江南，总是那么缠绵沉溺，斩不断的梅子黄时雨，只有夕阳时才有几分明艳的色彩，不再是朦朦胧胧的水墨小桥，流水人家。 “其实这个江湖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那个声音似乎在斟酌话词，语气郑重严肃，却没想到思路一转语气一变： “你小子无聊了也不用去糟蹋黄花大闺女啊。” “啊”，青衣剑客似乎也没想到他口气转换地那么快，嘿嘿傻笑了两声，解释道: “我可没有跟她们用强，全是她们自愿的，大前天那镇南王府的平安郡主，还信誓旦旦地说要跟我一起浪迹江湖。哼，我又怎么会因为女色，而束缚了我前进的步子。大叔你知道的，良辰美景，红袖添香；功名利禄，王侯将相，俱非吾所愿。吾唯所愿，在那无上大道上走上那么一遭，纵百死而不悔。”字字珠玑，掷地有声。 “唉，随你了。啧啧，可惜了。” 那个声音也不知道在可惜什么，青衣剑客仿佛习惯了一样，也没有继续追问。 青衣湖上游是那青衣溪，青衣溪便是从青衣山上留下来，山水河流，叫它什么名字，就是什么名字。叫的人多了，大家就会以为它本来就是叫这个名字。 “大叔，你那部先天功法再借我几天看看吧！” “怎么，难道你还死心，想凭借先天功法，补全灵犀剑诀的最后两层？这是不可能的，记得祖师爷曾经说过，先天之下俱是蝼蚁，连与天争时的资格都没有。先天之关，便是生死天堑。” “知道了，祖师爷祖师爷，你都说过多少遍了。大叔，前段时间我把黑苗寨三娘子的那部蛊经取了过来，再看看先天功法上有什么好法子炮制我的血蛭魔蟥。” “一只蚂蝗就是蚂蝗，还叫什么血蛭魔蟥，难道换个名字就不是蚂蟥了？” “额，那只蚂蟥可是我不时用自己的精血，五毒以及乱葬岗的碧磷尸毒，按蛊经精心培养出来的，不叫的好听些我心里不舒坦。” 青衣剑客似乎站倦了，伸了个懒腰，又躺下闭上了眼，手却紧紧的握着剑，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心情突然变得十分激动。 “大叔，你知道么，我不甘心啊。虽然我才十八岁，看起来还年轻，但我明知道自己前面有路，就不知道怎么突破过去。江湖上一流，二流门派甚至有些没落的世家秘传功法，我都取出来看过，大部分功法连灵犀剑诀都不如。九为极数，灵犀剑诀也就缺最后八九两层，我现在已经突破到了第八层，可就是找不到最后突破的路径，你叫我怎么甘心。现在江湖几百年的传说中，又听说过哪个突破了先天境界？纵然风华绝代，到头来还不是黄土一抷，连先天的门径都窥不得！” “传说突破到了先天境界，阳寿就可以再翻上一番。你已经要注定寂寞上一百多年，难道还想再多寂寞上一百多年么？” 那个声音揶揄道。 “可我就是想看看先天之后，是个怎样的境地，又是个多么广阔的世界。到了先天之后等寂寞了，就再去突破先天境界好了。你那部师传的先天功法，描绘的看起来是多么的匪夷所思，但我感觉的到那些都是真的，飞天遁地，分山裂海，千变万化，那才是我向往的光怪陆离的世界。” “唉，大叔老了，别忘了祖师爷传下来的话，就是有人突破到了先天境界，也不许修炼那部先天功法。” “我知道。。。” 青衣剑客似乎没话可说了，思绪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青衣湖上回归的渔舟唱晚，远处已经升起了缈缈的炊烟，傍晚的渔村，突然变得热闹了起来。 “大叔我知道你，向往那种刀头舐血，快意恩仇，翻云覆雨，甚至颠沛流离的江湖生活，也许我将你领上这条路，却是耽误了你。平淡的生活，反而使你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感。可大叔祖师爷的训话放在那里，不能改修他派的功法。再说即使得到了可以突破先天的功法，又能怎么，灵犀剑诀修炼出来的真气锐利无匹，又怎么能改修其他功法，除非你先废了这一身功力。” “还有，”远处那声音突然转厉，“万剑山庄，凌剑派、漕帮，奔雷门，白月神教和药王谷那些真正的名门圣地不许你去。” “为什么，就因为那些门派传说中出过先天高手？要是那样更应该去一趟，以我八层灵犀剑气催动灵犀剑指，整个江湖算上隐世不出的老家伙，能敌过我的不出一只手数，更遑论要把我留下。” “说了不许去就不许去，咳咳。” 那个声音突然苍老了许多，青衣剑客也没有再反驳，天空只剩下一丝余辉，似是留恋忘返，又像是一眨眼就会消失，再也看不清楚草丛里青衣剑客的表情。 “其实，真有可以突破先天的功法放在我面前，我是可以废了这身灵犀真气的。我知道大叔你想让我，以后代替你继续遵守那祖训，可我总觉得，这天地就像这青衣湖，我就是那鱼儿。不拘是我鲤鱼跃过龙门化龙而去，还是有人把我钓上去，我总是要离开这湖的。这么大的一个湖，看哪个先把我钓上去沦为鱼rou，还是我借着这鱼饵跃过龙门，从此海阔天空！” 青衣剑客说罢双眼猛然睁开，一改刚才的懈怠，璨若晨星，像是有无穷的剑气，在缓缓酝育吞吐，欲爆发而出，让人不敢直视。 说完这些，两人之间就冷寂了下来，再也无话可说。 “好吧，苏鱼儿，明天我们便去野猪林一趟。” 说这话时，青衣剑客身后那人已经站了起来，身躯看起来并不怎么魁梧，依稀可以看到一脸虬髯，邋遢的灰衣，在晚风中烈烈作响，但只见他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天完全黑了下来。